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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7
Date：2018.2.15
这天是老林进行最至关重要的一场手术的日子。
农历大年三十，手术室一层灯火通明。
这天也是林千妤人生中最害怕的日子。
手术从下午四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十点还没有结束。
中途有一两次，手术门开了，出来了一两个主刀医生的助理医生，林千妤就上前去，双手紧握攥在胸前，冲里面眺望，但什么也看不见。
她一直都是通红的一双眼，眼尾布满了血丝，就算出来人了，她也没敢先开口问，眼神祈求着别人告诉她些什么，但又怕听到些什么，徘徊了好多回。
医院的窗外，家家户户亮着灯，齐聚电视前看着联欢晚会，时不时还会有爆竹声，声声打在林千妤心头。
老林手术前二十四小时不能进食，昨天她和老林已经吃过了饺子，就当是过了除夕。
她尽量逼自己不去想窗外别家灯火的热闹场面，想着昨天饺子馅是自己喜欢吃的茴香。
虽然不是老林包的，但是她是和老林一起吃的……
她一点也不羡慕别人美满幸福的家庭……
一点也不……
她想着，明天也还可以和妈妈一起吃饺子……
可是，如果有万一呢？
她的心里生了一个魔鬼，在一点点吞噬着她的希望，消耗着她的意识。
“不，不会的……”
医院的走廊是冰的，没有任何林度，零下的空气里连呼吸都带着寒气。她醒了醒鼻涕，坐的麻木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倚在窗边靠着。
除了未知，就是害怕。林千妤这样的情绪已经持续将近八个小时。
又有一个人从里面带着消毒手套、帽子、口罩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满脸的疲惫。
那并不是主刀医生。
林千妤凑上去几步，见他摘下口罩，她把话留在了嘴边，张了嘴什么都没问出口。
那人见走廊空荡荡的，患者的病情并不算好，手术风险又大，有些纳闷，“就你一个家属吗？”
“对，就我一个，”林千妤有些哽咽，“我是她女儿。”
那人听后低下了头，后悔问了个问题，轻轻地回了一个恩，便离开了。
没有人在今天跟她说，新年快乐。全国都在过年，而她没有。
过了五分钟，刚刚那个人从休息室里走出来，他年岁稍长，见手术室门前的女孩仍旧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那发呆。
手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就等在这里，看着太阳变成了月亮。她不哭也不闹，看上去平静极了。
她就是还吊着一口气，除了那口气外，其他的精气神全都没了。稍有什么不好的消息，都会波动她的最后一缕神经。
“孩子，去吃点东西吧，”他拍着她的肩膀，“还没那么快。”
林千妤晃过神，点了点头。
自己已经快十个小时没有进食了，但她已经失去了感觉。
又劝着自己，要是老林出来，自己却没撑住，怎么能好好照顾她呢？
想到这，她站了起来，打算下电梯去医院对面的便利店。
便利店那天晚上放的歌，都很舒缓，其中有一首，是《free》。
这个歌自发售后不久，陆乔阳被封杀，无论是人还是歌，都逐渐被大众淡忘。
而现在，艺人已复活，但这首歌却永匿。
她停在便利店，直到把这首歌听完。她正准备走出便利店，正好撞见进来的一对母女，门口自动响应说着欢迎光临。妈妈牵着女孩的走，和她平行擦肩一过。
“妈妈，我想吃冰淇淋。”
林千妤转过身看着便利店的这对母女，女孩估摸在八九岁的样子。女孩嘟嘴双手紧握冰柜把手的样子，像极了许多年的自己。
“大冷天，吃什么冰淇淋，不许吃。”
“今天是除夕夜，我想吃嘛。”
“爸爸还在家里等着呢，你别闹。”
“就要个小小个的，这个行不行，”那女孩可爱的撒着娇，“我下次考试一定好好考！”
林千妤再控制不住自己，匆匆踏出便利店门口，在大马路边捂着嘴哭出了声。
女孩的妈妈就陪在她的身边，而她的妈妈却还躺在冰冷的手术室，面对着没有人情的寒光利器生死未卜。
她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回到十九年前，重过一遍。
便利店上面是个百货大楼，有个巨大的LED屏幕，直播着联欢晚会。
她正在大楼下，望着对面医院上一层层的透明玻璃窗，每层都亮着，不少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以及家人透着那玻璃窗看着对面的大屏幕，共同度着全国最重大的一个节日。
插入广告的时候，林千妤正准备过马路回到医院，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抬起眼，看见了陆乔阳穿着鲜艳的红衣，在屏幕上露出了他的动人的微笑。
他站在粘贴着窗花的窗前，阳光正暖，说着：祝你新年快乐，天天开心。
在屏幕下，林千妤带泪的眼中，终于闪出一丝光明。
她在不久之后，才知道那句话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心里的那只魔鬼，正在一点点蜕皮。
在这又一个寒冷的冬天，获取的哪怕一丝丝温暖，甚至只是感染，都给她的内心带来极大的慰藉。
她听着晚会上主持人最后的陈词过着马路，他们话语激昂，意味着即将进入倒数。马路上除了刚从医院出来的零散的人，就只剩她。
零点的钟声敲响，高楼大厦上，满城的烟花，尽开在了她的耳边。
Date：2018.6.21
林千妤又坐在几个月前同样的地方，这次老林的手术，并没有之前的危险指数那么高。
还未到下午时分，手术室的灯就灭了，老林从里面被推了出来。
杨医生：“你放心，手术很成功。接下来的化疗，得按时做，一次都不能少。差不多半个小时后，你妈妈就能醒过来 。”
“好的，辛苦您了，杨医生。”
林千妤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老林，帮她捋了捋额前稍乱的发丝。老林是老了，法令纹也越发深了。
她记得除夕夜过后的那场大手术，老林被推出来后躺了好几个小时麻醉的劲才过去，苏醒过来后那几天仍是只能吃米汤，林千妤一步不离。
好不容易医嘱上说可以吃一点带盐味的东西，老林就赶紧把林千妤打发去买吃的。
老林：你快去，我饿了。
回来之后，林千妤在给老林喂食的时候，不经意瞥见垃圾桶有被揉碎的信封。
最下层抽屉的最底部，啥也没有了。
老林可真是鸡贼，赶忙把家当又全揣自己兜里了。
老林倒是很纳闷，为啥这丫头那天乐的跟花一样，主动下去给她买了气球。
……
半小时后，老林朦胧中睁开了眼，林千妤仍然一直守在她的床头。
老林：“咦，你怎么从北京回来了？”
林千妤装出一副问责的模样：“我怎么回来了？我倒想问问你，怎么又住院了？”
老林：“刚做的复查，这不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嘛。”
老林伸出两根手指，在她两边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笑一笑嘛。”
林千妤被老林鼓捣着脸，继续着：“杨医生说你化疗没按时做，怎么回事？”
老林闭上眼，懒懒地，“做化疗会掉头发……”
老林的头发又柔顺软，她自己平时可爱惜了。哪怕长出一根白发，她便会第一时间去理发店用最高级的药水把头发染回来。
林千妤：“那咱们戴假发。”
老林皱着眉：“假发质量不好。”
林千妤抿着嘴：“你没有别的选择。”
林千妤：“必须做化疗，我陪你。”
老林惊异地看着她：“你又辞工作了？”
林千妤：“还没。”
老林：“不许辞。”
林千妤：“做不做化疗？”
在严厉的女儿的逼迫下，委屈的老林屈服了，“好吧好吧，那你得给我买个质量好的假发。”
林千妤无奈的叹了口气，帮她掖了掖被角，“你好好呆着，我回趟家，给你拿点衣服和日用品。”
老林：“这次要住多久？”
林千妤轻轻留下一句：“那就得看你多配合了。”
林千妤在M市的家，住在老的居民区，离西湖很近，也离医院很近。她来回一趟，也就半个小时。趁着老林要接着休息的空档，她正好回来一趟收拾收拾东西。
几件老林换洗的衣服，还有牙膏牙刷毛巾，等会再去买点老林喜欢吃的水果。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打开手机日历一看，以及魏淇淇昨天晚上给她发的微信，她都没怎么看。
才知道，陆乔阳已经坐了今天早上的航班到了M市。
拍摄需求，要转战M市取景。
但进片场之前，陆乔阳要在参加一个品牌发布会，下午发布会结束后要去创意园拍摄同品牌广告。
明天一早，采访结束后便要赶到片场拍摄。
一切都安排地妥妥当当，日程很紧张。
魏淇淇又发来一条微信。
魏淇淇：妤姐，你什么时候到M市？
林千妤立即回复：我已经在M市了。
魏淇淇：妤姐，你明天大概几点到？
老林的情况还得住院观察，明天走不走得开还不好说。
林千妤：先把采访稿发我，我看一眼。关于陆乔阳的回答，我等会亲自跟他对一下。
魏淇淇：好。
她才不到一天不看微信，上面找她的人就好几个。其中一个是那天酒会的资方，那电影项目已经谈成，在催她签合同。
林千妤给陆乔阳拨过去了一通电话，又退出通话界面，继续看着微信。她本想着这通电话可能也无人接听，陆乔阳今天的日程很满。
她刚刚正在自己的房间整理着行李箱里的东西，将衣服都规整好。
此刻，她瞥到书架上几年前买的那张《free》的专辑。
林千妤从书架上抽下来后，封面那张脸仍旧清晰可见。
三年前在了机场相遇的那天上午，她拍了一张专辑的照片发给他ins私信。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声音，陆乔阳：“怎么不说话？”
林千妤回过神，什么时候通的？
林千妤：“上次酒会谈的那个项目，决定好了吗？资方在催。”
陆乔阳：“你说你预估过，那就接吧。”
他的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林千妤的意料。
这么说，他开始接受她这个经纪人了？
林千妤：“好，那我先……”
陆乔阳：“我听小淇说，关于明天的采访，你有话对我说，是等你过来，还是？”
林千妤：“我有点事，过不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知道你今天特别忙，本想和你对一下明天的回答内容，但突然觉得没必要。”
电话那头传来催促声。
陆乔阳：“嗯，那我先挂了。”
“等等……”过了一秒对面没了声响，她舒了一口气，同时也吊着一口气，“喂？”
“听着呢。”
她缓缓道：“请你今后，无论是人设所拘束，还是遇到困难，不管台上台下，都不要忘记你的笑容。
陆乔阳好像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怎么突然说这个？”
林千妤：“因为你的笑，真的能感染很多人。”
陆乔阳：“我的经纪人，现在是在跟我深情告白吗？”
林千妤：“才不是呢！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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