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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5
他这天,照常出现在台球场,在磨着杆头。身边球场零散着的是他的成员,他也通常一言不发。他依旧身着一件黑色的卫衣,头顶带着一顶鸭舌帽。
已经过了饭点。
她又迟到了。
外面下着雨,她没带伞,把书包顶在头上躲雨,跑了过来。
他见她淋了雨,“回去吧,今天不打了。”
“我特地跑过来的,也没有伞,外面下雨下得挺大的。”
“你又迟到了。”
“抱歉。”
“这次又是哪位老师留住了你?”
“不是,是处理了一些私事。”
她想要伸手去拿他手上的杆,“我们上次那一局,还没打完。”
他突然变得暴戾起来,一把夺过球杆,“我叫你走!”
她定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身体仿佛不受控制,推了她一把,“走啊!”
躲在后头假装打球的两个男生突然上前,给了他一拳,想要上演英雄救美的桥段。
“你她妈竟然对女人动手!是不是男的啊!”
他的拳手触及嘴角,一阵阵痛传来,他拽着前头人的衣领,挥回去了一拳。
她拦在那两人的面前,他拳头上的青筋暴起,离她不过数厘米的距离,迟迟没有下手。
他方才的犹豫,正好被她身后的人踹了一脚,他跌进身后细软的沙发中。
“滚!都给我滚!”他捡起地上的酒瓶子,砸向她所在位置的附近。
“师妹,我们走吧。”
“正好我多带了一把伞。”
“你们先走吧。”她说。
“哎,他很危险诶!”
她摇了摇头,把他们请了出去。
她关上门,回过头来,见他正费力地伸手向包里在够什么东西。
他在用眼神警告着她,“不要过来。”
她根本没把他的警告当回事,“你在找什么?”
“糖皮质……激素……”他用最后的力气一把把包打开,颤抖的手正拿着一个针筒。
“我来。”她把激素吸入针孔中。
他控制不住自己,右腿朝她小腹处踹了一脚,“走开!”
她本就瘦弱,跌倒了地上,手肘处擦出了一个口子,嘴里却说,“马上就好了……”
“走啊!啊——”他双手攥成拳,猛地打在沙发的木腿上,将沙发上的全部杂物尽数抛在了对面的墙上,摔的摔,碎的碎。
她竟还靠近他。
她双手小心翼翼拿着针筒,一步步走向他,一只腿跪在了沙发皮上,“打哪?”
他撩起袖子,舌头添了一下嘴唇,头时不时往后仰,尽量在用自己的意识保持着冷静,“上臂。”
她脑子一片空白,不知在哪个位置下针,他的手同样也握住了针筒,毅然往下一扎,将糖皮质激素注射进了皮下组织。
他的理智才逐渐恢复,他掩面喘息着,掩饰着满脸的自责与懊悔,“那里,踹疼你了吧……”
“刚刚,吓到你了,”他说,“你应该和他们一起走的。”
她却是一脸的委屈,“我以为你,是真的生我气了。”
“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我不是一个安全的人。”
“是因为这个,你才自己一个人的吗?”
“是啊,你都看到了,我肾上腺素分泌失调,需要定时注射激素。刚刚没吃晚饭,我就把这事忘了。一旦像刚刚那样发作起来,我控制不住。”
他最不愿启齿的事情,伴着屋外的雨声,尽数抛出。
他又添了句,“我很危险,你还是早点远离我吧。”
“我不走,”她倔道,“你上次答应要跟我打一局,你不能食言。”
“你走吧,”他因打激素身形变得笨重,仍旧不敢直视她,他拿起衣服准备离开,再次狠下心来,“以后别来了。”
他正穿过那一地的碎酒瓶渣子,一只纤细的手拽着他的衣袖,“别走。你现在甩开我,才疼。”
他回过头,内心终被什么东西给打破了。
……
重回故里
“杨医生,你好。”
昨天夜里,林千妤接到电话时,就已经满心不安。
她重回北京之后,千叮万嘱让她按时化疗,按时体检。按照医生当时的说法,只要按时化疗,积极治疗,胃癌复发的几率还是很低的。
当时林妈妈胃癌中期,27枚淋巴结,有12枚转移,脉管有癌栓侵犯,切缘干净。
也是因为手术很成功,林千妤才放心回到北京。
杨医生:“林千妤,你妈妈前两天来医院体检了。检查报告显示,腹部增强CT提示胃有点水肿,这个问题倒是不大。”
杨医生:“但是腹主动脉旁出现了很多种肿大的淋巴结,我们怀疑是胃癌复发了,也有可能是炎症水肿刺激引起的。”
林千妤:“那我妈妈,现在怎么样?”
杨医生:“患者已经陷入昏迷状态,我们建议,二十四小时内做手术。”
她打开了手机免提,接着从架子上翻出她的行李箱,顾不上思索,直接塞衣服进去一堆衣服。
林千妤:“我现在就回去。”
杨医生:“你别太着急,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定。”
她乘坐的是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她一夜都没合眼。
半年前,林妈妈突然生病,林千妤辞去北京的工作,退了房子,回到她身边,和她一起抵御病魔。
可那时候陪伴她的人,在哪里呢?
这次在机场遇见凌肃,只是一个意外。
他的身后,站着的是一个车队,站着的是他全部的心血。
为的是,季赛取得冠军。
才在这一天,和她,共同出现并巧遇在萧山机场。
凌肃一直在联系她,却一直联系不到。蒙奇咖啡厅,他后来又等了两天,但是她一直都未再出现。
不想,竟能在这里相见,仓促的对白,她的神色紧张,步伐匆匆。
凌肃在她擦肩时的那一秒,没有犹豫,抓住了她的胳膊。
凌肃:“林千妤,你怎么了?”
凌肃:“你去哪儿?”
林千妤的声音极其疲惫,又透露出一丝无助,“医院……”
这不是她在他面前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半年前的那场变动,比今天还要突然。
那天得到老林病情的她,在挂了电话后在床上呆滞了一分钟,回过神来时,眼眶里已经通红。她怀疑自己在梦中,意识还在模糊中,直到一件件收拾起衣服时,才顿顿回觉,这就是现实。
就连辞呈,都是后来邮递到公司的。
收拾完之后,她陷入了等待,等出租车,等飞机起飞,等检查结果,等老林睁开眼。
在漫长的一个人的煎熬中,凌肃的电话打了进来,她没想接,可划到了接听键,她以为挂断了,将手机丢在一旁,起身给自己泡了碗面。
不料一个失手,桌上的瓶瓶罐罐一个打翻,一个接着一个碎在了地上。
由于破碎声剧烈,电话那头的凌肃听到后,高了好几倍的音量唤着林千妤。
林千妤由于电话那头的音量,被吸引着拿起了手机,电话那头问着她,怎么了。
她没忍住,哭了出声,由开头的啜泣,到结尾的喘息。
凌肃说:“等我,等我去找你。”
这是凌肃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被她记到心里去的一句话。
可诸般等待,满怀期待,可最终,不了了之。
临湖边的十字路口,一排的柳树荫,林千妤等在红绿灯前,不知下一个转角所带的一阵微风,飘往何处。
三年前,还未被封杀的陆乔阳,拍完《日出》,初出牛犊,光芒万丈,他在采访的VCR中,走在绿荫丛中,眼前一辆的红色轿车穿过,他也走在斑马线上。
他说,等待是个很迷人的词。
迷人到让人充满无限期待,戳人心弦。无论是人,还是契机。
这或许是感悟,也或是早就预设的陈词。《日出》之后,再无作品,仿佛淡出娱乐圈。圈里人说他拍《日出》时太过痴迷,很久一段时间才走出来。
与他而言,等戏的迷人之处,难以想象。
……
此刻,林千妤余光瞥见凌肃身后的一支队伍。
身后的队员看着她,不知该如何称呼。
等他?
半年前他好像就说过这句话。
那时候他们是朋友,但好像现在,还是朋友。
他从上一个赛场,转到下一个赛场,为的是蝉联冠军。
他上次说他半年前来M市找过她?
也许是吧,可都已经过去了。
她一个人,在医院熬了小半年。在重症病房的日子,每一天都有可能面临着生离死别,每天都要面对冰冷的药品,看着无数针眼扎进至亲的血管。在母亲陷入昏迷或者睡去的时间里,她才敢一个人偷偷的哭。
她不希望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
数不清的检查,多少次的专家会诊,她都一个人扛了过来。
血肉至亲,只有她母亲一个。她可以没有其他人,但是她母亲只有她一个。
别人,都可以变得不重要。即便是年少之谊,这长年累月的履历积累,更加明白了亲情的可贵。她也总是这样,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
林千妤:“谢谢,不用了。”
凌肃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小小的身形在来往的人群中,直至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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