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你，远离幸福

　　接近下班的时间明显感觉员工开始松散，两个关键的上司不在，大家自然也不会把我这个后端的非业务部经理放在眼里，我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十五分钟后准备开今天的例会。”
　　显然大家觉得很意外，一时间面面相觑，“是……谁来主持呢？”
　　“我。”
　　说完后我转身走向自己的位置坐下，快速发了一条信息给梁佳佳“我领导出差了，今晚吃个饭？”
　　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回复：“好，来我店里就行。”

　　到了开会的时间，所有人在会议室准备就绪，我推开会议室的门径自坐下，其实我对于业务上的接触并不是很多，内心也并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能主持好会议，但还是装模作样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开始吧，一一汇报今天的进度。”
　　“我这边今天联系了10家公司，目前明确需要我们这个APP的只有3家，剩下的有的是因为费用的问题，有的是因为我们功能的问题，委婉回绝了。”
　　“还有呢？”我头都没抬地问。
　　“暂时没有了。”
　　“这点工作10点前就应该结束了，还至于让你干一天？”
　　对方显然愣住了，气氛也降到冰点，一时间会议桌前的每个人都低着头，生怕我再点任何人的名字。
　　我合上本子，身体靠向椅背，目光一一扫向周围的人，“我是不懂业务，但是你们每个人的工作量我的评估还是没问题的，纪总和张经理不在不代表工作没人监督，大家别忘了，人力资源部对于企业内所有的员工有直接的任免权。”
　　我之所以这么理直气壮是因为在这个三线城市，就业市场并不是很景气，多少中小型企业的劳动关系在和国家的法律法规打着擦边球，我们开在这里的分公司虽然是新的，但是分公司所有人员的待遇、薪酬水平、福利都和总公司保持一致的步调，我有把握绝大多数人是不舍得离开这个岗位的。
　　“在座的各位，如果有谁准备的汇报内容也是少于六小时工作量的，现在可以立刻离开会议室，抓紧时间把今天的工作补上。”

　　周围开始响起椅子挪动的声音，接二连三的人离开了会议室，我目送他们一个个离开，最后只剩下何阳一个人还在位置上没有动。
　　“刘经理，我这边今天的工作……”
　　“不用跟我汇报了，我相信你应该没问题。”我的语气开始温和起来。
　　“刘经理，那我接下来要留下和大家一起加班吗？”我能听出委婉中的尴尬。
　　“这个看你，我不提倡加没有意义的班。不过——我只和你说一句，我、纪总、张征我们都是从总公司暂时性先过来组建团队的，早晚会抽调回去，所以所有的管理岗位我们都要聘请新的人，你们是第一批新人，所以我们很谨慎也很看重。”
　　何阳沉默了十几秒，“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很看好你，你是我招聘的第一个人，希望你有个好的发展，坐上你想坐的位置。”说完我也离开座位，收拾好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下班了吗？”世安的电话准时打来，我们似乎也习惯了异地恋的生活。
　　“嗯，我今晚和梁佳佳约好去吃饭了，就是我那个开餐饮店的高中同学。”边说着我边坐进出租车。
　　“你这周末回来吗？”
　　“应该回，目前没有别的安排。你想我了吗？”
　　“回不回都行吧，反正我在医院也没法陪你，全看你，我的建议是没有特别的事情就别回来了，来回折腾也挺累的。”世安并没有回应我的撒娇，只是很平常的语气，虽然我理解，但还是感觉被浇了一盆冷水。
　　“好吧，那再看吧，没别的事就先这样。”
　　“怎么了？不高兴？”世安也感觉到了我情绪的变化。
　　“没事，现在你爸的病情要紧。”
　　“嗯，希望你理解我。”
　　我的怒气仿佛在瞬间被点燃，理解？从恋爱到现在世安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理解，当初他妈妈不断反对我们在一起，只是因为我是家里的姐姐，害怕我的家庭会成为我的拖累，世安不断被他妈妈的想法影响、左右，当时他说“希望你能理解她，老一辈的思想总是这样”，可是我一边理解，他一边对我们的感情越来越不坚定，几次三番想过放弃；后来他的姐姐找到我，告诉我他们母亲的为人，只要是他们母亲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劝我放弃，让我感到受了奇耻大辱，世安和我说“希望你能理解，因为我们家两个孩子从小都比较听话，我妈身体不太好，我们姐弟俩很少忤逆她，我姐找到你也是不想让我妈再因此烦心”；再后来世安的父亲检查出病后，世安整日愁眉苦脸，我们从每周见两次面变成每半月一次，我生活上几乎没有可以依靠他的地方，我偶尔的焦虑，不安，烦恼全部都要自己消化，世安和我说“碰到这样的事情对我们家来说算是灭顶之灾，希望你理解我一下。”……几乎每一次的理由都合情合理，让人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破绽，我一边在内心赌气，一边自我洗脑，真的不是他的错，可是久而久之，这场恋爱谈得也是没滋没味了。

　　我挂掉电话后来到梁佳佳的店里坐下，服务员热情地上来点单——“我找你们店长。”
　　梁佳佳从后厨的方向向我走来，几年不见她还是老样子，年轻、时尚、热情……我站起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也引起周围客人的侧目。
　　“太久不见了，我很想你……”梁佳佳的声音里充满哽咽。
　　梁佳佳是我高三一年的同桌，那时候我们互相分享着彼此的秘密、欢笑和泪水，甚至在我去上海她去广东后我们还保持一年见一次的频率，大学毕业后我和她渐渐失去了联系，上学的时候她一直把我当做精神上的依靠，几乎每次学校抓各种违纪行为的时候都是我陪她一起，她胆子小，被老师一吓唬就各种露怯，每次我都挡在她前面承认错误，让她去扮演一个小无辜，久而久之我们更加肆无忌惮了。
　　“梁总，你这可以啊，现在店都开这么大了。”
　　“哎，以每月亏损十万的速度来看，离关门也不远了。”梁佳佳的语气里一点都看不出担忧。
　　“你怎么样啊？听说工作顺风顺水，已经晋升经理了？”
　　“……就是挂名，还是每个月苦哈哈的拿着那点工资计算着每天的生活，苦得很……”在老同学面前我难得放下脸面，我渐渐觉得在职场的这几年，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开朗了。
　　“大家生活都差不多，同一个阶级，无非就是多个几千块钱少个几千块钱而已，怎么样，有结婚计划吗？和现在这个时间也挺久的了啊……”
　　说起感情生活，我颓然地低下头，一团糟的事情也懒得去理顺，“不知道……”
　　“怎么了？从你朋友圈和微博看感情不是一向很稳定吗？”
　　“没什么值得开心的，至于结婚，现在可能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吧……他父亲病危了，他家人有意让我们尽快完婚。”
　　“你怎么想的？”
　　“我不想结婚啊！我事业上升期就这么几年，我干嘛把时间浪费在结婚上呢？我……”
　　“大姐，你真的变成一个典型的职场女性了啊！”梁佳佳打断我的话，“你以前不是一个爱情至上的文艺女青年吗？”
　　“我现在也是，”我端起水杯，指尖的温度有些发烫，“我还是和以前一样，遇到喜欢的人依旧会不顾一切地在一起，和他也是。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多快乐。”
　　“那说明你没那么爱他。”梁佳佳说着直追着我的眼神，我也没有任何回避地对上——
　　“佳佳，我有。当初他家人反对的时候，我默默地把委屈忍了，这么多年我没花过他一分钱，反而在他有困难的时候我倾囊相助，他工作不顺心不如意的时候，职场上受到不公平对待的时候我教着他走法律程序，陪他仲裁，他家人知道我的存在但不接受我，我每年过年过节人不到但是礼还是会到，佳佳，如果我不爱他，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为他做这些……”
　　梁佳佳不再说话，服务员也开始一道道地上菜，“喝点吧？”
　　“好。”

　　我们互相聊着彼此没有参与的这几年各自发生的点点滴滴，回忆着过去的人和事，梁佳佳的家庭也算是个小康水平，自己在外奔波的这几年也饱受了苦楚，也正是因为饱受苦楚我们的重聚才充满了温□□彩。那一夜我们喝得酩酊大醉，试图抹去后来的这几年，迷蒙之中我记得梁佳佳说的“刘子珊，你他妈是真的狠心，假如没有出差，你是不是都忘了你还有我这么个老朋友！”我扯着嗓子几乎喊叫，“梁佳佳，你他妈要是记得我你怎么不去南京找我！”
　　“你在上海的时候，我想你去上海找你，你在老家的时候也是我几乎天天去你家找你，你不声不响去南京了还他妈要我去找你？！你脸真大啊……”
　　我被怼得哑口无言，梁佳佳最后伏在我肩膀上搂着我和我说：“但是子珊，要是我真去南京找你就好了……要是一直在你身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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