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她胆小如鼠

　　会议结束之后，高轻和另一位保代已经走了，留下孟令彤和两个小年轻分析师。

　　谭知秋去找孟令彤要之前公司已经提供的资料，孟令彤不冷不热道：“要材料应该去找公司呀，我们是相互独立的机构，要做独立调查的。”

　　说完给她发了一份《点亮项目通讯录》。

　　由于项目具有一定的保密要求，所以通常都会起一个代号。项目代号有的跟公司所在的行业有关系，比如有的公司业务跟船舶有关，可能就把项目叫“扬帆项目”；有的项目跟飞机有关，可能就叫“翱翔项目”。

　　谭知秋曾经做过一个项目，叫“顶峰项目”，后来那个项目失败了，大家都说是因为“顶峰”这个词不好，毕竟“顶风作案”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些当然是枯燥的项目中无聊的玩笑。

　　如今这家公司，是做发光屏幕的，所以这个项目的代号就叫“点亮项目”。

　　谭知秋被觉得孟令彤的做法十分幼稚，虽然说各机构是相互独立的，但通常是互相合作的关系，她这样不合作的态度实在不太可取。

　　看来还是之前竞标留下来的阴影，刘律师曾告诉过她，券商也向公司推荐过律所。可能他们和陈兴华一样，没有想到最后是鑫恒中标，所以都没给她好脸色。

　　她想还是要慢慢相处，把关系搞好了，才能轻松把工作做好。

　　她刚开始工作的时候，特别容易生气，对那些脾气不对付的人，要生气半天。后来她明白过来，人在上班的时候不一定能够做自己，很多时候只能戴上面具，然后在安慰自己说刚才受气的那个不是我自己。

　　有时候我们在工作中讨好别人，或者说投别人所好，并不是什么没有尊严的事，毕竟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工作更舒服更顺利。

　　再后来，她也慢慢圆滑了，学会用一些灵活的方式去对待这些人。这也可能是律师工作的一个好处，只要你专业能力扎实，把自己手头上的事处理好，别人不能拿你怎么样。

　　谭知秋拿通讯录看了看，发现公司跟她对接的人，竟然是方庭信。

　　入职第一天就进项目组了，看来贵公子真是打算亲历一次IPO啊。

　　她去董办敲门，董办负责点亮项目的有三个人，董办主任陈兴华，行政主管何明艳，还有新来的方庭信。

　　董办原来的办公室只有两张大桌子，坐了陈兴华和何明艳，没有方庭信的座位。

　　何明艳是个声音宏亮的微胖阿姨，见谭知秋进来，大声招呼道：“你是谭律师吧？刚才券商那边说，他们希望有独立的办公室，叫我给你们律师另外安排一个办公室。你们有几个人呀？”

　　谭知秋没想到券商第一件事就是要跟律师划清地盘。虽然各家中介机构自己用一个办公室的情况很常见，但今天才第一天，她也只有一个人，就要求划分，也未免太着急了些。

　　她答道：“我们有三个人，除了我之外，明天还会两位同事过来。”

　　何明艳听说人不多，还挺高兴：“那太好了，你们暂时用我们董办隔壁那个办公室吧，那有四个座位，其中一个给我们新来的小方，正好他跟你们对接，就跟你们一个办公室好了。”

　　跟方庭信一个办公室？谭知秋觉得也不错，毕竟他是她在这个项目中唯一的熟人。她高兴地对何明艳道：“谢谢何主管。”

　　何明艳摆摆手道：“不用叫主管，叫我何姐就行了。也不知道那些券商为什么非要自己一个屋，小媳妇怕人听墙角吗，真是！”

　　谭知秋听她说话觉得好笑，这个大姐还挺可爱的。

　　既然跟方庭信一个办公室，而且也刚好要找他拷资料，她就搬了电脑和自己的各种资料往办公室那边走去。

　　方庭信正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整理材料，看她脸带微笑抱着笔记本电脑进来，白皙的脸上两个浅浅的梨涡好像春日的花朵，原来她笑起来眉眼都是自然而温暖的味道。

　　谭知秋走到他面前，见他傻愣愣的也不打招呼，问道：“你干嘛呢？”

　　他不由自主地叹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她笑得更开了，露出更多洁白的牙齿：“像春天的花一样吗？”

　　他知道那首歌曲，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对啊，好像阳光一样金光闪闪的。”

　　“笑起来浑身金光闪闪的，那是如来佛祖。”她把电脑放到桌上，又把其他东西放在椅子上。

　　他见她搬了那么多东西过来，奇怪道：“你怎么把东西都搬过来了？你们不是在中介办公室吗？”

　　她边整理东西边答道：“券商想要自己一个屋，把我撵出来了，以后我们律师团队就投奔你了。”

　　他听说她要搬过来，高兴得不敢相信：“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是说，传资料就方便了。”

　　正说话间，何姐也过来了，问谭知秋：“怎么样，这个屋还可以吧？有啥困难跟我说，领导说了你们是打仗的，我要保障好后勤。”

　　项目上大部分人其实都挺好相处的，何姐虽然说话嗓门大一点，但很热情，谭知秋挺喜欢她：“非常好，您费心了！”

　　何姐嘴角带笑道：“没事儿，我们董办因为筹备上市的事临时增加了人手，也没法给你们安排单独的办公室了，先凑合着用吧。好在这帅哥也挺养眼的。”然后又转向方庭信道：“小方，好好照顾人家谭律师，该出手时就出手，男人不能中看不中用啊！”

　　方庭信傻傻地点点头道：“知道了，何姐。”

　　何姐出去了。

　　谭知秋发现，这何姐说话有一点点，怎么说呢，总是不经意间开个小车，但字面上又一本正经的挑不出错处来，真是个人才。

　　再看看方庭信，一副被车撞了还没回过神的样子。

　　她心想，这喜欢男生的男生都是纯洁小天使吗？似乎有一点点可爱呢……

　　她不禁窃笑，轻轻的笑声惊动了方小天使。他问她道：“又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她摇摇头道：“没有什么，我来找你拷资料，今天得把资料快速过一遍，理个尽调清单出来给你们。”

　　他把她递来的优盘接电脑里，边给她拷边道：“我也还没有看过这些资料，正好今天一起过一遍。”

　　资料果然挺多，不过都是一些比较早期的资料，项目开始之后还要持续更新才行。

　　律师对一个公司进行调查，主要查几个方面：公司的历史沿革，股权结构，土地房产及重大资产，知识产权，董事、监事和高级管理人员，重要合同，合规经营情况，有无行政处罚或重大诉讼。

　　这就像查一个人的情况那样，历史沿革就是看看他从出生到现在经历了哪些大事，什么时候出生的，在哪里上过什么学，每次上学是不是都通过了考试，有没有作弊行为，有没有学术作假骗取毕业证。

　　股权结构就是看看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是谁，这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是看看有没有代持股份的行为，就像是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你可能会说，是不是亲生的那么重要吗？这又不是一个看血统的年代。

　　是的，很重要，因为如果不是亲生的，他的父母可能要吵架、打架、闹离婚。换成公司的情况，就是股东之间如果股权的问题不清晰，就会有潜在的纠纷或矛盾。那样对于个公司来说，后果很严重。

　　土地房产和重大资产、知识产权就是很简单了，看看他家的房子之类的东西是不是他自己的。如果是租的房子，那就看看是不是租了正规房子。

　　总之，秉着相亲查户口的精神去查一个公司，专业一点的叫法就是尽职调查。

　　她对着尽调清单一项项地过这些文件，把已有的标注出来，需要重新提供或更新的也标注出来。

　　有个很有名的律师说过，律师这个职业，看上去很美，说起来很烦，听起来很贵，做起来很难。

　　真实的非诉律师工作是十分枯燥的，常常是一盏孤灯下，一台电脑前，一个身影到天明。

　　方庭信给她倒了杯水：“先吃晚饭吧，再晚食堂要关门了。”

　　她看看表，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有挺多内容没看完的，估计今天晚上要加班了。

　　她问：“晚上公司这边有人吗？可以在这里加班吗？”

　　方庭信已经去问过何姐了，在他们这样的企业，研发部门加班是常事，答道：“可以加班的，晚上我陪你。”

　　看来这孩子还处在新工作的热情之中呀，上班第一天就主动要求加班。她笑道：“不用，你忙你的，等我们的尽调清单发出来，估计你会天天加班到受不了。”

　　两人收拾了东西就去食堂吃饭。方庭信也是第一天来，搞不清楚食堂的具体位置，向一个路过的年轻女同事问路。

　　那小姑娘大概二十出头，工作也不久，一双大眼睛明亮又有神，见方庭信这样的大帅哥问路，热情道：“我也要去食堂，你们跟我走吧。”

　　三人一起往食堂走去。一番自我介绍，才知道那姑娘是财务部的翟晓璐，也在这次的IPO项目上，负责帮财务部提供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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