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玉

　　东云国现任君主喜欢一家人大团圆，所以每年除夕时，所有在京城的皇族都要先到皇宫参加年宴，等到了后半夜再回各自的府邸守岁。
　　之前，府里的人会等着云无涯后半夜回来一起守岁，自玉曦醒后齐王府就变了规矩，除非值守的人要后半夜回来，剩下的人都可以在自己家里过年。
　　所以每年三十，白天的时候她就和府里的人上窜下跳的贴对联，挂灯笼，点红烛，再装模作样的包包饺子，等天一擦黑她就把人都赶回家去。
　　眼下偌大的王府空空荡荡，只剩玉曦一个人坐在屋顶上。
　　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的灯笼汇成一条红色长河，家家户户里透出荧荧灯光，连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都充满了喜悦的意味。
　　她想象着别人家一家团圆，其乐融融会是怎样一副景象。
　　这三年来，除夕夜云无涯就照例进宫，她就一个人早早睡觉，等一觉睡醒睁开眼时，云无涯肯定就守在她身边。
　　正出神时感觉肩头一沉，玉曦扭过头看见一人站在她身侧。
　　难得他穿了正装，玄色的袍子上绣着藏蓝色的繁复花纹，被发冠束起的墨发在风中飞扬，不同于平日的轻佻随意，此时的他长身玉立整个人散发出华贵冷傲的气息，终于有了几分王爷的样子。
　　玉曦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听得清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你这么怕冷的人还敢在这吹风，也不怕病了三哥不许你出门。”
　　玉曦拍拍身边示意他坐下，“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平时就算了，今晚跑出来不怕惹怒了皇上？”
　　“无所谓，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德行。”一开口就原形毕露，玉曦就知道刚才的感觉是错觉。
　　云时一屁股坐下，看向刚刚玉曦看着的方向。
　　“皇上知不知道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但是你自己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云时收回眼，又看向玉曦眨眨眼睛，“什么德行？不过是英俊潇洒又迷人，只是京城第一美男很容易被人抹黑而已。”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脸皮赛过城墙。”
　　“你看，你现在就在造谣我。刚刚在想什么？”
　　玉曦又看向原来的方向，有烟花窜上天空，将夜幕染成彩色，道：“没什么，就是今晚的灯光和烟火太亮了，一颗星星都看不见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云时不等玉曦反应抓着她的手腕就走。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隐约可以看见有两道跳跃的身影。
　　云时带着玉曦来到城外不远的一座无名山，因为是冬天，山顶光秃秃的，没有月亮，周围很黑，所以衬得星星很亮，一闪一闪的，玉曦觉得特别像云时那爱眨动的桃花眼。
　　“怎么样？”云时得意的问。
　　黑暗中玉曦的眼睛也很亮，唇角上扬露出皓白的牙齿，“漂亮。”
　　有星星拖着银色的长尾巴划过夜空，“是流星。”
　　没有回应，云时忍不住垂眼去看身边的人，只见玉曦凝视着流星，然后勾起唇角笑了一笑。
　　“许了什么愿？”云时好奇的问。
　　玉曦瞥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许愿了？”
　　云时指着自己的两只眼睛，笃定的说:“两只都有。”
　　云时抱着玉曦到她院子外的时候，正好碰上从她院子里急匆匆出来，满脸焦急的云无涯。
　　云无涯看一眼云时，然后盯着他怀里睡着的人，上前一步把玉曦从他怀里抱过来。
　　对于云无涯的脸色云时耸耸肩，说:“我可什么也没做。”
　　“你带她去哪了？”
　　“她想看星星，我就带她去看星星喽。”云时打个哈欠，“人给你送回来了，问题你也问完了，没别的事我就回去睡觉了。”
　　云无涯把玉曦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时玉曦醒了一下，艰难的想开眼，云无涯看她这个样子就轻声哄她:“睡吧，我在。”
　　这句话似乎让玉曦安心，她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云无涯坐在床边，手指一遍遍极尽温柔的描摹她的眉眼脸颊。
　　云无涯坐在地上，一手撑头一手握着玉曦的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他醒来时，玉曦已经不在房间里了，被子也盖在自己身上。
　　一出来就看见厨房那边冒起黑烟，云无涯急忙用轻功赶过去。
　　到了以后见玉曦不在外面就要进厨房里面去，刚抬脚玉曦就从里面跑出来，拽着云无涯后退，一边咳嗽一边说:“别进去别进去，里面呛死了。”
　　“曦儿，你干了什么？”
　　玉曦有些颓唐，说:“不过是生了个火，想做早饭吃。”
　　“不是还有些人在府里？他们人呢？”
　　“我让他们回家看看，我本来想亲自做饭给你吃的。可现在，”玉曦看看还在冒烟的厨房，“看来是吃不上了。”
　　云无涯抬手拭去她脸上的灰， “还是让肖泽叫个人回来做饭吧。”
　　“只能这样了。”
　　初一到十五休朝，云无涯一直陪着玉曦，而云时除了中间去过一次云修的懿王府变着法儿的要了些钱以外，每天还是在京城各个青楼和赌场之间流连。
　　正月十五是上元佳节，整个正月里这一天最热闹。
　　而玉曦又是绝对不会错过这热闹的人，所以天一黑，就拉着云无涯上街了。
　　接连不断的焰火在头顶炸开，街上也是灯火通明，拥挤的人流里还有小孩子追逐打闹。
　　到处都是卖小玩意儿的小摊小铺，还有好多地方搭建了台子猜灯谜，热闹非凡。
　　玉曦和云无涯先找了个地方吃了元宵，然后再一处处去逛。
　　醉仙居楼下围了一大群人猜灯谜，玉曦拉着云无涯挤过去伸长了脖子看。
　　一盏花灯上写着:自小生在富贵家，时常出入享荣华。万岁也曾传圣旨，代代儿孙做探花。
　　醉仙居的掌柜在提着灯走了一圈然后挂在架子上，说道:“猜对的人可以邀请一人共同品尝我醉仙居最新制作的菜品，并且这两人还将拥有免费用餐十天的惊喜！”
　　“真的假的？真能免费吃十天吗？”人群中有一男子问道。
　　“肯定是真的啊，醉仙居肯定不会骗人。”另一个带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回答。
　　“要是我我就连续十天一天三顿都在这吃，把平常吃不到的好东西都吃个遍。”那个男子又说。
　　围观的人都哄堂大笑。
　　“知道答案吗？”云无涯问玉曦。
　　“知道，是蜜蜂”
　　“蜜蜂。”
　　人群的另一边走出来一个女子，锦缎罗裙，珠翠夺目，妆容精致，身后还跟着一个很是标致的丫鬟，一看就知这女子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两人同时说出答案，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女子身上，那女子似乎是习惯了这种被众人注视的场合，没有半点羞怯，而是自信的微微抬起下巴。
　　醉仙居的掌柜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说:“两位同时说出答案，不如就一块进楼品尝，如何？”
　　那女子这时才转过头来看玉曦。
　　玉曦为了平日里方便出去玩都作男子装扮，今天晚上她也是随意的用发带把头发绑在脑后，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衣服。
　　那女子看玉曦的装扮普通便有些轻蔑，但在看到她身后的云无涯时顿时两眼放光，满脸欣喜的走过来。
　　“没想到能在这碰上无涯哥哥，真是太巧了，我记得无涯哥哥一向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那女子语气欢快，看得出来是真的开心。
　　“叶小姐。”
　　“无涯哥哥还记得我？”女子又意外又惊喜。
　　云无涯笑笑，“叶丞相家的千金，本王岂能不认得。”
　　“那不如就请无涯哥哥与我一同品尝新菜啊。”
　　“说出答案的人并非本王，况且本王的确是不喜欢这么热闹的地方，但是早就答应了要同她游灯。”云无涯说着一手放在了玉曦的肩上。
　　叶莲看玉曦一眼，似乎没料到这个平平无奇的男子竟被云无涯如此看重。
　　依然笑容得体的问:“不知这位公子是无涯哥哥的朋友，还请见谅。”
　　玉曦笑眯眯的说:“无妨无妨。”
　　掌柜的见三人站在那不动，硬着头皮问:“三位还进去吗？再等下去，菜就不新鲜了。”
　　“叶小姐请便，本王先走了。”
　　“等等。”叶莲犹豫一下，说:“不如我们换个地方，一块吃点东西吧。”
　　玉曦听后往旁边走一步，笑着说:“你们两个去吧，我去别处看看。”
　　云无涯皱眉，“我答应过要陪你的。”
　　“佳人相邀，怎可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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