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玉

　　不是热闹非凡的酒楼，也不是迎来送往的客栈，而是临着主街的胡同里一家有些破败的小店。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这红灯笼都快灭掉了。”
　　玉曦抬手指指那跟别处比起来相差甚远的烛火。
　　“门面是不怎么样，你进去看看，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推开门板进去，里面地方也不是很大，但还算简洁温馨，最多能坐十桌人。
　　云时指指柜桌右边的门。
　　“看你能有什么花样儿。”玉曦过去掀开帘子。
　　院子里有一棵四季常青的寒青藤被架起来，下面支着四个火架，旁边放着不规则的石桌，随意放了一些木墩当做板凳，角落里堆着木头，旁边放着劈柴的柴刀，让人感觉别有一番野趣。
　　“怎么样？”
　　“的确是个好地方。算你猜对了，我喜欢这里。”
　　“什么叫猜，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两个人找个位置坐下来，老板过来招呼：“叶公子今天来的这么早，想吃点什么？”
　　“烤羊肉吧。”
　　“我去拿肉和小刀来，您稍等。”
　　“王叔，她不吃肥肉。”
　　等王叔离开后，玉曦看着他，“叶公子？”
　　“叶公子是根据我母亲姓氏化名。”
　　一个小姑娘端着茶壶茶杯过来，跪下来将东西放在石桌上，然后给他们斟茶。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了？”
　　小姑娘听见她的问话，抬头看向她：“我叫晴儿，十六岁了”
　　玉曦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一旁，夸赞道：“看这小脸儿水嫩嫩的，跟刚剥了壳儿的鸡蛋似的。十六七岁，正是俊俏的时候，再过几年你肯定是个大美人儿。”
　　晴儿腼腆的笑笑，说：“除了我娘之外，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了。”
　　她喝了晾好的茶，对晴儿说：“听姐姐的话，以后给别人斟茶时，不要再跪在地上了。”
　　晴儿不解的看着她，“可他们是客人啊。”
　　“他们是客人，他们来这里花钱吃东西。”她摸摸晴儿的头发，“你们挣了钱，但也提供了相应的食物和茶水，态度恭敬一些是应该的，但也不至于做到那种地步，知道了吗？”
　　“那我应该怎么办？”
　　“如果觉得坐着不太好的话，蹲下来就可以了。再说了，我看这里质朴恬淡，来这吃饭的人应该不会太差吧。”
　　晴儿点点头，“没错，来我们店里吃饭的客人都很好，从来没有人发过脾气。”
　　说话间，王叔走过来，“叶公子，您要的羊肉。”
　　王叔把羊肉串好横架到火上，把放着小刀和佐料的托盘放在石桌上。
　　“有劳了。”
　　“叶公子客气了。”又转头对晴儿说：“你别在这打扰叶公子和这位小姐，快起来。”
　　玉曦摆摆手，“没事没事，是我想跟她说说话，所以才拽住她的。”
　　“爹，我喜欢和姐姐聊天，姐姐漂亮又善良。”
　　王叔看看玉曦，再看看安静烤肉的云时，笑道：“这么久了，叶公子还是第一次带人到我这来，带的还是一位姑娘。”
　　“我俩可是铁磁儿，交情好着呢。”
　　玉曦看向云时，他没什么反应，正用小刀在肉上划几刀，再撒上佐料好入味儿。
　　“王叔，有胡椒粉吗？”
　　“有，我去拿。”
　　“姐姐，你的头发好香，你用什么洗的？”
　　“这个可是姐姐的诀窍，我问你，你是不是用鸡蛋洗头发啊？”
　　“是啊，我一直都这么洗的。”
　　“姐姐也用鸡蛋洗，只不过用的水是浸泡过花瓣的水，这样洗干净的头发不仅柔顺还好闻。”
　　王叔拿来胡椒粉，恰好看见云时给正在喋喋不休的玉曦往杯里添茶。
　　拿过胡椒粉撒一些在肉上，听见王叔对他说：“这是个好姑娘，跟叶公子也很相配。”
　　玉曦正抓着一缕头发放在晴儿鼻尖下，笑道：“冬天收集的梅花。”
　　收回眼神，云时没有反驳，只静静说：“王叔，前面来客人了。”
　　“晴儿，有客人了，过来帮忙。”
　　“来了。姐姐，我们下次再聊。”
　　云时把烤熟的羊肉切成片放在小盘子里，推到玉曦跟前。
　　玉曦用筷子夹起一片羊肉，放进嘴里之前突然想到什么，又伸直了胳膊到云时面前。
　　云时看着她，没动作。
　　“忘记你下午说什么了？有求于人要表示诚意，现在你帮了我，我自然也要表示感谢。”
　　她晃晃手，“你快点儿，我手腕都酸了。”
　　“这样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可不会—唔—”
　　玉曦直接把肉塞进他嘴里，没好气道：“你还想怎样？少给我蹬鼻子上脸的。”
　　“下次再有事，我绝对不管你了。”
　　“下次的事下次再说。我问你，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有天晚上喝了酒在外面瞎溜达，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王叔也曾是热血少年，后来碰上现在的夫人就安定了下来，别看这家店其貌不扬，知道的人也不多，但是有不少文人雅客喜欢，生意也算不错。”
　　玉曦听着他说，嘴巴就没停过，“这里清净，还有趣，味道也好，比那些酒楼好。”
　　“晴儿，有酒吗？拿酒来。”
　　晴儿把酒端上来，说道：“这个果酒好喝，姐姐尝尝。”
　　“果酒？吃肉应该喝烈酒才对。”
　　“姐姐，我们家的果酒特别好喝，后劲儿可大了，你尝尝看嘛。”
　　酒过三巡，玉曦双肘撑在桌子上，两只手托着下巴，打个酒嗝，说道：“晴儿说的没错，这酒后劲儿是真的挺足。”
　　黑亮的眸子藏着小小的得意，“王叔说，你从来没带别人来过这里，我是第一个啊？”
　　云时薄唇微启，嫌弃道：“好不容易找到个清净的地方，现在你知道了，以后也不清净了。”
　　她撅着嘴揉揉被石桌硌疼的手肘，道：“你有没有觉得咱俩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觉得，你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
　　“你是不是又喝醉了？”
　　“没有啊。”
　　云时伸手指她，肯定道：“你肯定喝醉了。但凡你清醒着，你对我就没说过一句人话。”
　　“我没醉，我还能吹曲子呢。”
　　玉曦走到那棵寒青藤旁，摘下一片叶子，用手抹了抹灰尘，抿进嘴里一小半儿，缓缓吹出悠扬的曲调。
　　乐声戛然而止，她拍拍头，自言自语道：“糟了，我好像有什么事给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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