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玉

　　云修掀开茶盖，看着杯中的茶沫，叹口气道：“三弟，我知道你担心玉姑娘，可是用强硬的手段关着她也不是个办法。”
　　“我知道。”
　　每次碰上玉曦的事情，他就会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压得他无法喘息。
　　“至今为止，已经发生了两次针对曦儿的刺杀，敌暗我明，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错了，如果再无遗漏，应该是三次。”
　　云时四处闲看的眼神从树杈上的燕子窝收回来，两个人都惊愕的看向他。
　　云无涯艰涩的开口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记得，”云时回忆一下，说：“玉曦坠马受伤之后的某天晚上，就是父皇召你和大哥进宫那一天，我夜里才有空来看她，就在后院院墙外碰上了。”
　　云无涯一用力，手中的茶杯盖四分五裂，“你为何不早说？”
　　“其他那两次你也没告诉我啊。”
　　“云时！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跟你开玩笑。”
　　云修站起身拍拍云无涯的肩膀，“三弟，你先坐下。”
　　然后又看看云时，“还有你，别故意激你三哥。”
　　“如果你们两个不能平心静气的话，咱们就算坐到明天也谈不出什么来。”
　　“只需九弟不再阴阳怪气。”
　　云时本想反击，云修一记眼刀射过来，最后乖乖闭了嘴。
　　云无涯接着说：“前两日，曦儿半夜悄悄喝了许多浮生酒，喝的酩酊大醉，天亮以后就开始发烧，足足昏睡了两天。”
　　“怪不得。”
　　云修问云时：“怪不得什么？”
　　云时笑笑，“没什么。”
　　转而看向云无涯，“你是不是担心她身体和安危，想让大哥想办法劝她少喝酒，别出门。”
　　“正是。”
　　云时笑起来，笑声满是嘲讽。
　　“所以你把她关起来，究竟是担心她的身体还是害怕她喝浮生？”
　　云无涯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
　　云时笑得更大声，“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她，其实是你在害怕。你把她关起来，真的只是担心她的安危吗？你是害怕她出去，怕她借着浮生想起些什么。”
　　“我如果害怕，当初就不会救她，更不会冒险把她带回来。”
　　“既然三哥说了，我就为压在心里多年的疑问求个结果。”
　　云时还是轻飘飘的语气，但接下来每一句话都让他如负千钧。
　　“你到底是想杀她还是想救她？”
　　“九弟！”云修喊住他。
　　“大哥，你听我说完，等我说完，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你现在珍惜她的性命了？那你当时有没有想过你在用她的性命冒险？”
　　“你手持利刃刺进她胸膛的时候，有没有担心她的安危？”
　　“你在不能保证及时返回的情况下把她丢在雪地里，她身体好得了吗？”
　　“你说形势所逼，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不慎，她就真的死了。”
　　“其实，你可以保她毫发无伤的。你现在对她的好，只是在将功补过，掩饰心虚而已。”
　　“明明有那么多办法可以让她听话，你却选择了威胁她这最笨的一种。”
　　“云无涯，你果然，一点都不了解她。”
　　听完他的一番话，云修无话可说。
　　云无涯收紧手指，茶盖碎片刺破手心，有血珠落在地面砸出红色小花，一张嘴嗓子已经哑了：“你说的没错，我对不起她，也没你了解她。可是，我喜欢她，是真的。”
　　“三哥，你身为大理寺卿，判了那么多案子应该比我清楚，做什么因，得什么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云时微微侧头，染血的茶盖碎片全部没进树中，云无涯充满杀意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半晌，云修也准备离开，走前对他道：“三弟，九弟说的没错，纸是包不住火的，玉姑娘她迟早会知道的。”
　　云时迈着悠闲的脚步踏进院子时，正好看见小雪伸长了脖子对着树上的人喊话。
　　“小姐，您就算闹脾气也得先吃点东西啊，您醒了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
　　玉曦靠在树枝上，双手枕在头下，右脚搭在左腿膝盖处。
　　闭着眼睛道：“我不饿。”
　　“您醒的时候可是说饿了，怎么现在又说不饿了？”
　　“我早就被气饱了，还吃什么吃，不吃。”
　　“不吃东西，你一会儿哪有力气跑出去啊？”
　　听见云时的声音，玉曦一下子弹起来，低头去看他。
　　“平王殿下，您快劝劝小姐吧，但千万不要火上浇油啊，这次齐王殿下是动真格的了。”
　　“你先去给她弄点吃的，剩下的交给我。”
　　“好。但是有一点，您可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怂恿小姐逃跑。”
　　云时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今天可真稀罕啊，竟然能看见你从院门走进来。”
　　“下来。”
　　“看见下面那些人心里就憋闷，还是这里风景好，我不下去。”
　　“下来，有事跟你说。”
　　“你能有什么事啊，我才不下去。”
　　玉曦再次靠着树枝半躺下来，恢复成原来的姿势。
　　“我要说的事就是你现在心里想的事，既然你说你要看风景，那我就告辞了。”
　　“不许走。”
　　玉曦从树上跳下来，抓住云时的胳膊。
　　“怎么，现在不嫌看见他们心里憋闷了？”
　　“你！哼！”
　　“呦。”云时围着她转一圈，打趣道：“今天是个姑娘家呢，要不是这女子样式的发髻和宽袖锦裙，我还真忘了你其实是个女孩子呢。”
　　这时，小雪从外面端着吃的回来，张罗道：“小姐小姐，快坐下先吃点东西，这可是您最喜欢的紫薯山药粥。”
　　“还站着干什么？等着我扶你坐下啊？”
　　云时越过她，率先坐下。
　　玉曦翻个白眼，忍住想打他的冲动，和他中间空出一个位置坐下。
　　小雪掀开盖子，盛好了粥放在玉曦面前，她拿起勺子在碗里搅拌两圈又放下。
　　侧头看向他，说：“别在这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只见云时单手托起下巴，笑得极其欠揍，看着她说：“哎呀，突然想起我今天还未曾用膳，现在也是肚子空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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