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玉

　　“啊！”
　　玉曦被这突如其来的手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去格开那只手，一边大骂:“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把衣服给我穿。大哥你认错人了，你要找的人在那！”
　　本着宁可错打不能吃亏的原则，玉曦卯足了全身的劲儿抡圆了胳膊打过去，不想原本要把对方打得眼冒金星的拳头被对方轻易接住。
　　不带丝毫停顿的又抬起腿踢向那人的膝窝，这次对方没有反抗，甚至都没有反应，生生挨了下来。
　　被踢的右腿弯了弯，云无涯痛得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曦儿，是我。”
　　听见那人的声音，玉曦一愣，睁开眼睛，“云无涯？”
　　“是我。”
　　“哈哈哈哈哈！”云时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
　　“你傻啊！怎么不躲开？”
　　云无涯抓住在她身上查看的玉曦，摇摇头道：“我没事。”
　　“什么没事？我可是用了全力，我们去找个大夫看看。”
　　“真没事，你的一脚我还受得住。”
　　云无涯拿起玉曦披在身上的衣服扔给云时。
　　云时伸手接住，又笑玉曦：“你还真是看起来不好骗啊。”
　　云时故意把“看”字说的又慢又重。
　　“你是故意的！”玉曦挥舞的拳头被云无涯拦下，然后把手里的披风给她披上。
　　“云时他故意骗我让我打了你，你不生气吗？”
　　云无涯自动忽略云时的名字，转而叮嘱她：“你怕冷，以后出门记得多穿点。”
　　“不对啊，我什么时候干过缺德事？”玉曦突然反应过来，她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什么？”云无涯这下是真的云里雾里了。
　　“没什么。你怎么来了？”玉曦吸吸鼻子，轻快的问道。
　　云无涯帮玉曦把帽子拉到头上，“太晚了，我不放心你。”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全京城有比我还凶的人吗？再说了，云时还跟我在一起呢。”
　　云无涯牵住玉曦的手，一眼看见她手上的擦伤，问道：“你又打架了？”
　　玉曦舔舔嘴唇，解释说：“我知道，我下午出门前保证过绝不打架，可是有混蛋欺负人，我总不能当做没看见吧？要是你在，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嗯，要不我让肖泽跟着你，以后有什么事情让他出手就好。”
　　“别别别，我可消受不起。以后有事我尽量少出头，我怂恿云时让他去摆平。”
　　云无涯垂下眼睫，“你们最近好像关系又变好了。”
　　听到这话，玉曦歪着头想了想，说:“有吗？我和他的关系能好到哪去好，都是假象而已。假如劫匪来了，一个王爷和一个无名小卒，你选哪个？”
　　云无涯笑:“貌似王爷更有价值。”顿了顿又说:“那如果我还想要点别的呢？”
　　玉曦对着云无涯灿烂一笑:“那最好还是把主意打在云时身上，不然……哼哼。”
　　玉曦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一脸“你懂的”表情。
　　“曦儿，下雪了。”
　　玉曦伸出手，看着雪花落在手心里融化，又打一个哆嗦，催促道：“好冷，快走吧。”
　　到了齐王府，已经有人在等着了，远远的看见两人过来就上前去迎。
　　“玉姑娘您可回来了，这么冷的天儿，您要是受凉了可怎么办。”
　　“我保证，下次不会这么晚了。”
　　“得了吧，您那次不是这样说的，没一次有用。”管家撇撇嘴，不信她的保证。
　　进了大门，玉曦看见肖泽也站在那里，挣开云无涯的手。
　　“我说过，我自己可以回来，不用你接。每次你一接我，回来肯定被管家念叨。还有肖泽，整个王府都知道我俩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你还让他站在这儿等我，也不知道这是给谁难受呢？”
　　“不过嘛，”玉曦背着手走近肖泽，笑嘻嘻的说：“我没心没肺又脸皮厚的，我是不难受。至于肖侍卫，就多多担待吧。”
　　肖泽态度恭敬，语气冷漠的说道：“属下不敢。”
　　玉曦挑挑眉，打个哈欠，转过身对云无涯说：“困了，回去睡觉了。”
　　随即一手拉开披风的绳结，把披风丢给云无涯，然后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云无涯背对着肖泽和管家，淡淡的开口:“以后我接曦儿你们不必等着，都退下吧。”
　　“是。”
　　路上，管家不解的自言自语:“玉姑娘不是这么容易生气的人啊，怎么今天才两句话就不高兴了？”
　　“肖侍卫，你怎么不理我？”没有得到回应的管家看向肖泽。
　　肖泽盯着云无涯和玉曦离开的方向，眼神沉沉，“如果那时候……”
　　“肖侍卫呀，你说你，和玉姑娘从来都不对付，”管家一看见肖泽又露出这样的表情，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偏偏你们两个都是王爷最亲近的人。更何况，咱们王爷对玉姑娘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哼，嚣张如斯，迟早有一天要出事。”肖泽听到管家这样说，黑着脸走了。
　　“唉唉，我还没说完呢。”
　　玉曦跑回房间就坐在火炉边取暖，云无涯敲门她也不理会，索性就直接推门进来，坐在她身边，笑问:“不高兴了？”
　　“没有，下次你们都不要管我了，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云无涯还带着笑，声音也很温柔，但语气却不容质疑，“不行。”
　　玉曦站起来倒杯热茶握在手里，然后又倒一杯，递给云无涯，“云无涯，你不觉得你对我太好了吗？”
　　“有吗？”云无涯转着手里的茶杯，看向玉曦。
　　“有。”玉曦回答得很认真。
　　“这样不好吗？”
　　“问题就是太好了。你救了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你又对我这么好，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
　　“你好好待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就这么简单？”
　　云无涯拉着她坐下，喃喃道：“一点都不简单。”
　　在她还要继续这个话题之前云无涯拿出一个钱袋交给她。
　　玉曦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拿在手里抛了抛，“好像比上次重了。”
　　云无涯摸摸她的脸，“你最近瘦了，如果下个月还是这样，银钱减半。”
　　玉曦晃晃手里的钱袋，笑着说:“那如果我长胖的话，是不是还有奖励？”
　　云无涯思索一下，“你也可以这么想。不过现在你该睡了。”
　　云无涯坐在屏风外给玉曦念诗，等里面传来她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时，云无涯才熄灯离开。
　　第二天，玉曦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以至于在饭厅看到她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云无涯过来的时候玉曦招呼他坐在自己旁边，亲自盛了两碗粥放在两人面前，一边还不忘嘟囔:“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早上所有人看见我都跟吃了屎一样。”
　　玉曦又摸着自己的脸问云无涯:“还是我脸色不好？像吃了屎那样不好？”
　　虽然这话很可笑，但玉曦却是一脸认真的在思考。
　　看着玉曦这模样，云无涯笑出声，众人想笑不敢笑。
　　云无涯喝口粥，说:“是因为你从来没在早膳时间出现过，他们有些难以置信。”
　　“我起床时间是随心所欲了点，你们应该早就习惯了的。 ”玉曦吃完最后一口饭，“你该进宫了，我送你出门。”
　　“好啊。”
　　下了一夜的雪，地上铺了一层，踩上去有细微的“嘎吱”声，两人走过，云无涯回头看到自己脚印旁还有一双小巧的脚印，觉得鸟鸣都动听了许多。
　　玉曦看着云无涯翻身上马，趁着他心情好说:“等天气暖和了，让我骑马吧，有时间我们一起去踏青。”
　　云无涯本想拒绝，可看到玉曦那晴光映雪般的笑颜时，不禁愣了一下，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说:“好。”
　　云无涯走后，玉曦披上披风也出了门。
　　她一路走过，路边商铺里的伙计站在外面吆喝，所有人都在置办年货，街上的人匆忙却带着满足的笑容。
　　玉曦在一处冰糖葫芦小摊前停下来，“来两串冰糖葫芦。”
　　“好嘞，您稍等。”摊前有几个小孩子眼巴巴的等着，玉曦也不着急，就在一旁等。
　　等那几个孩子走了，老板才来招呼她，把冰糖葫芦包好给她，玉曦摸摸身上没找到钱，只好说:“我今儿个出来得急，忘记带钱了，这葫芦我不要了。”
　　老板笑笑，塞到她手里，“算了，您平日里照顾我这小本生意，这两串就当我大过年请您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玉曦觉得步行太累，就雇了一辆马车，她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快睡着的时候，车夫说平王府到了。
　　玉曦一下子清醒过来，跳下马车，指着平王府的大门说:“找他们要钱。”
　　车夫怀疑自己听错了，向王爷要钱，他心里很忐忑。
　　“我们一起过去，我让他们付钱。”玉曦说完径直向平王府走去，车夫跟在她后面松了口气。
　　“开门开门！快开门！”
　　很快就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来了。”
　　开门的是个老人，看着他俩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车夫一听这话，立刻紧张起来，该不会她根本不认识府里的王爷，这么大胆莫非是想不开？却又怕黄泉路上寂寞，所以还要拉上他来作伴。
　　玉曦探头往里张望，“您是管家伯伯吧，陌七呢？让他出来，他知道我是谁。”
　　管家看着她，半信半疑。
　　玉曦就笑了，笑得很真诚，说:“我不认识他也说不出他的名字，这么冷的天儿，咱们也不能一直在外面冻着吧。”
　　“请稍等。”管家说完就关上了门。
　　“公子，您真的认识这府里的王爷？”车夫犹豫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开口确认。
　　“不好说。不过你放心，我一定把钱给你。”
　　在听到“不好说”三个字时，车夫想走了，他哪是担心钱，他是担心自己的小命儿一会儿也就不好说了。
　　这时，门又开了，管家跟在陌七身后。
　　陌七看见玉曦直接让开身，“玉姑娘，请进吧。”
　　玉曦进门就说:“陌七，把钱给人家。”
　　陌七看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只好转头对车夫说:“跟我来吧。”
　　支走了陌七，玉曦问管家道:“云时呢？带我去找他。”
　　管家听了不乐意，吹胡子瞪眼道：“大胆，岂能直呼王爷名讳。”
　　玉曦立刻变脸似的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伯伯，请问咱们尊贵的平王殿下现在何处？烦请您带路。”
　　见管家犹豫，玉曦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说:“陌七都听我的话，你敢不听？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管家想了一下，虽然自己不知道这个人，但从刚才陌七的反应来看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跟我来吧。”
　　到了云时的院子外，玉曦对管家说:“您去忙吧。”
　　“王爷可能还没起身，你一个人在这不合适吧。”
　　“我就在这等王爷起来。放心，一定不会打扰王爷休息。”
　　管家盯着玉曦看了片刻，瞧她说得诚恳，就相信了她，管家走后，玉曦在外面来回踱了几步，然后才进了院子。
　　玉曦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了听，直到确定里面没有动静之后才轻轻的推门进去。
　　昨晚她穿了一会儿的紫色外袍被扔在地上，云时躺在床上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玉曦不知道为什么，云时都是那些鲜艳的衣服，他向来是什么颜色打眼他就穿什么，每天花枝招展的像个女人。
　　不过那些亮丽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倒也好看，比女人还好看，可能是因为他长了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吧。
　　因此玉曦就觉得他更像是狐狸精，而且还是一只骚里骚气又十分可恨的狐狸精。
　　玉曦拿出早上从丫鬟那里借来的胭脂，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到了床边玉曦发觉不对劲转身就要走时，云时从房梁跃下。
　　玉曦来不及反应就被他压在了床上，手里的胭脂被打翻，撒了她满身，还有一些撒在床上，偏偏云时身上半点都没沾到。
　　“起来！”玉曦愤愤。
　　云时只用了一根墨色的簪子将头发随意的绾在脑后，有些已经散落，从他脸边垂下，垂到玉曦身上。
　　云时嘴角的笑意加深:“你一进我府里我就知道了，因为你身上有想要报复的味道。”
　　一句话让玉曦更气，伸手要推开云时，云时一手制住她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伸出修长的食指在她衣服上抹了胭脂，在玉曦光洁的额头上写了个鲜红刺眼的“笨”字。
　　然后看着她哈哈大笑。
　　玉曦动动手腕，“算我输了，不过我从那处摊子带了冰糖葫芦，你还吃吗？”
　　云时看着她，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玉曦看他这样就解释:“再不吃的话糖就化了。”
　　云时放开她，起身去拿冰糖葫芦，递了一串给玉曦，问她:“你冷吗？”
　　玉曦眼睛转了转，缩一下脖子，“你一说我就觉得冷了。”
　　云时打开门，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陌七，送个火盆过来。”
　　很快，陌七就送来一个火盆放到玉曦跟前，看见玉曦的样子没憋住笑了一声。
　　玉曦哼一声，指着他们两个嚷嚷:“笑个屁啊！你们给我转过去。”
　　陌七直接关门出去了，云时转过去，嘴里咬着糖葫芦，“我还懒得看你这个丑样子呢。”
　　玉曦把嘴里的糖葫芦咬得“咯吱”响，没搭理他。
　　“云时，我才发现原来你头发像锦缎似的，女人看了都得羡慕。”
　　云时得意道:“你不用嫉妒，反正你压根算不上是个女人。”
　　玉曦轻轻抓起一把他的头发，赞叹:“乌亮顺滑，真不错。”
　　不消片刻又放下，拍拍手说:“我打扰你休息了吧，我现在就走，你继续睡吧。”
　　玉曦走到门前又停住，“你要么派人送我回去，要么就给我钱让我自己雇辆马车。”
　　“三哥给你的钱呢？”
　　“早上出来匆忙，忘带了。”
　　“那你这糖葫芦怎么来的？”云时不信。
　　“老板看我回头客，请我吃的。”
　　云时挥挥手，“你找管家要钱去吧。”
　　看他松了口就得寸进尺，“那我要让陌七送我，我也体验一把王爷的待遇。”
　　云时看她一眼，“随你高兴。”
　　陌七听了玉曦要他送她回去的要求，面无表情的去牵马，牵过来以后，玉曦惊讶的问他:“你不知道我不会骑马吗？你看不惯我就直说，玩这些有意思吗？”
　　对于玉曦的胡说八道陌七毫无反应，“那我骑马送你。”
　　玉曦眯着眼笑:“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你没听过吗？莫非说，”她又装模作样的捂住嘴说:“该不会是你对我别有心思所以才故意找机会来接近我吧。”
　　陌七脸色这才变了变，“马车在王府门口等你。”
　　看着陌七的背影，玉曦整理一下表情，出门之前对还一脸担忧的对管家说：“平王殿下昨日半夜方归，累得厉害，说要好好休息，不要让旁人去打扰。”
　　管家听了也是非常苦恼，又看玉曦满目担忧不似作假，叹气道：“王爷也太不爱惜身体了，我一定会好好看顾王爷的。”
　　玉曦点点头，感叹道：“有您照顾王爷真是太好了，如此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这话管家听了舒坦，临出门前还招呼玉曦下次再来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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