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玉

　　深夜，万籁俱寂，月华如洗。
　　玉曦手脚并用爬上屋顶，双手叉腰，深吸几口气，然后蹲下拿起原先放在一边的酒。
　　“梦若浮生，浮生若梦。”
　　玉曦饮下几口酒，踮着脚尖转两圈，手中的酒坛改拿为抱在怀中，手指夜月，“清月美酒，妙哉！妙哉！”
　　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手舞足蹈的顺着房梁往中间走。
　　眼角瞥见有一道人影从月光尽头踏风而来。
　　玉曦歪头痴痴看着，嘴里喃喃自语：“仙人。”
　　思及此，整个人精神一振，站直了身体。
　　睁大眼睛看着落在自己几步开外的人，一袭白衣衣袂翩然，肯定道：“是仙人，就是仙人。”
　　“喝酒。”
　　玉曦捧着酒靠近两步，摇摇晃晃间脚底打滑失去了重心。
　　云时一把抓住玉曦的手腕把她拉回来，将她扶稳以后又拿过她手里的酒放在一边。
　　看着她酡红的两颊，云时只觉得又可气又可笑，按耐着脾气问她：“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屋顶上瞎晃荡什么？”
　　“下午睡多了，所以来这儿喝酒，赏月。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遇上位仙人。”
　　虽是醉话，云时听了也颇受用。
　　“云无涯管你管那么严，你哪来的酒？”
　　听到这个问题，玉曦眼里露出狐狸般的狡黠，招招手让云时附耳过来。
　　云时背着手，低头靠近，她一只手掩着嘴，偷笑道：“我让厨房的师傅悄悄帮我捎的。”
　　伸出食指小心翼翼戳一戳他的胳膊，看看他，又看看远处的月亮，问：“这月亮上住着多少仙人啊？”
　　“没了，就我一个。”
　　“那你不觉得寂寞吗？”
　　“寂寞啊，所以我就弃了月亮，下来寻你了。”
　　玉曦垂下眼眸想了想，笑道：“既如此，你便跟着我吧，定不让你再受这孤寂之苦。”
　　旋即又张开双臂。
　　“我今天傍晚沐浴时换了新的皂荚，栀子花味儿的。你闻闻看，是否欢喜。”
　　她今夜穿了几年未穿的红裙，叫他想起以前的她，像花朵耀眼，像火焰张扬。
　　从来不曾留意过，原来她的青丝垂在身后，也是长发及腰。
　　此刻，玉曦身披月光，倒更像来自九天之上。
　　云时走上前，轻轻抱住了她。
　　“喜欢。”
　　玉曦搂住云时，头埋在他怀里，用鼻子嗅了嗅。
　　“你身上的味道，我也喜欢。”
　　看着这样的玉曦，心里不禁悱復：这人喝醉了怎么跟清醒时差距这么大？
　　云时拦腰抱起玉曦，将她带回地面，送回房间。
　　叹口气，认命的替她脱掉鞋，盖好被子。
　　转身要走时，玉曦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嚅嗫道：“仙人别走。”
　　云时等她没了声音，才从她手里一点一点把衣服拽出来。
　　“回来。”
　　回过头，玉曦已经坐了起来，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重新走回床边坐下，“怎么？舍不得仙人我？”
　　玉曦眉头一拧，脸蛋还是红扑扑的，可语气与之前的温暖柔顺截然不同：“什么仙人？舍不得你？云时，你恶不恶心？”
　　云时一愣，问她：“你醒了？”
　　“什么醒了？我问你，大半夜的你在我房间里想干什么？”
　　什么都不记得了？
　　云时觉得有些可惜，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
　　“当然是捉弄你了，在你脸上画一只乌龟，让你出糗。”
　　“我看你真是吃饱了撑的。不如，等天亮了我们去骑马吧。就城外南郊的那家马场，我老早相中了一匹马，那皮毛，那品相都是一等一的，脾气也大得很。”
　　“你找云无涯啊，找我干嘛？”
　　玉曦翻个白眼，“你以为我愿意找你。云无涯不是忙嘛，你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我不找你找谁啊？”
　　云时伸出右手捏住她的左脸，皮笑肉不笑，“你让我陪你骑马，还敢说我坏话，还当着我的面说。我才不去。”
　　玉曦伸出两只手，捏住云时左右两边脸，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必须去。”
　　“你要是不去，”玉曦眯眯眼，扯起嘴角坏笑：“我就用绳子把你捆起来，再把你打扮成女人的样子，然后拉着你去游街。”
　　得，不管醒着还是醉着都一个德行。
　　“想法不错，问题是，你抓得住我吗？”
　　“我能。”
　　玉曦凑近他，怕被别人听见一样小声说：“我今天遇上一位仙人，法力无边。”
　　转而开始搓他的脸，“仙人挥挥手，你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了。”
　　她没有真的醉过，之前把她看得紧，即使有几次喝醉了，也是倒头就睡。
　　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晚这样，醉的这么厉害。
　　云时忍不住想，她到底喝了多少？
　　压不住坏心思要逗逗她，“那是假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仙人。”
　　“不是假的，是真的，我看见了，是真的。”
　　“那你把仙人叫出来给我看看，我就相信是真的。”
　　“好啊。”
　　“仙人呢？仙人在哪？”
　　“仙人。”玉曦转头去看，却没看到。
　　急得她下床去找，云时跟在她身后，看她打开衣柜，掀开桌布，翻翻抽屉，在屋子里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
　　“仙人……”
　　声音里满是委屈。
　　玉曦转过身看着云时，水蒙蒙的眸子马上就要流出眼泪，“仙人丢了，我找不到他了。”
　　云时第一次看见她这模样，憋着笑，“你再找找，说不定仙人是在跟你玩捉迷藏呢？”
　　玉曦点点头，再找一圈依然没有。
　　抽泣着道：“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怎么办？”
　　然后她像小孩子一样蹲下来，双手握成拳头，低着头擦眼泪。
　　“没有没有，仙人没丢。”
　　云时也跟着蹲下，单膝支地，拍拍她的头，轻声道：“仙人他藏在你的心里了。”
　　“真的？”醉了的小孩子半信半疑。
　　“真的，不信你摸摸自己的心，看能不能感觉得到。”
　　“嗯嗯。”
　　玉曦又点点头，双手交叠放在自己心脏上。
　　片刻后，破涕而笑：“我感觉到了，心里一直在动。”
　　说着去拉云时的手，说：“你也来摸一摸，感受一下。”
　　“不不不，我就不用了。”
　　云时看着此刻的玉曦，眼里忽然生出一股悲切，用哄小孩的语气说：“现在你心里藏了一个仙人，以后可要保护好它呀。”
　　“嗯嗯，”玉曦捂着心脏，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的点点头，“我记住了。”
　　“那你现在可以乖乖睡觉了吧？”
　　“可以。”
　　玉曦跑上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又睁开，对他道：“哥哥，灭灯。”
　　她说完后就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云时终归是被她逗笑，灭了灯后在屋顶上坐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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