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候丁香

　　转眼学期过半，期中考试即将到来。学霸们临阵磨枪，学渣们临时抱佛脚，各有各的忙。考前是学风最浓之时，也是老师们黑暗前的黎明。本次期中考试全市联考，统一试卷，统一改卷。丁香监考20考场，一进考场就看到了14班几个熟悉的身影，其中就包括唐予。唐予看到了丁香，原本失焦的双眼犹如暗沉的天幕嵌上点点星光有了夺人的亮色，他稍稍坐直了些，目光聚焦在丁香身上等待着发试卷。第一场英语，三大张试卷，A3纸大小，丁香仔细的分发完，又在座位间来回走动检查叮嘱学生写好姓名学号。一切就绪，丁香坐在讲台前的课桌视察。唐予拿到试卷听从丁香指令，前后翻了翻检查试卷。试卷共10页，第三张试卷有一整面空白，可以用来打草稿，答卷一大张，准确无误。开考铃响了，学生们开始埋头答题。唐予不紧不慢的浏览着试卷，不着急也不慌张。丁香也是刚拿到试卷，因为是自己的科目，看学生安定下来，丁香就迫不及待的坐下来研究题目，不时扫视一圈学生。春夏之交的暖阳透过玻璃窗斜洒进来，无声的落在丁香身上。浅色的针织开衫反射出些许光线，映衬着丁香白皙的皮肤。偶尔一阵调皮的微风拂来，撩动着额前细碎的刘海。唐予看着讲台上恬静的丁香，怔了怔。默默放下手中的黑色水笔，抽出一张试卷搭在笔袋上，沿笔袋边缘整齐划一的按了按，制造一个‘临时挡板’。随即翻开第三张试卷空白的一面，依次摆好铅笔橡皮，调整坐姿，一切准备就绪，拿起了一只2B铅笔，专注的画起来，不时抬头看看讲台上的人。教室里都是笔落纸上的刷刷声，丁香看了一大半试题，感觉难度适中，抬头起身走下讲台巡视。唐予随之翻回试卷，看到作文，又是作为李华，这次是去迪士尼旅游，写旅游该注意的礼仪。唐予想了想，抽出答卷，他的答题之旅终于开始。丁香走到他身边，侧身看了看，还是那熟悉的字体，写写停停。丁香怕打断他思路，轻轻走开，继续落座研究试题。那边唐予手中的笔又换了过来，笔下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认真而专注。最后45分钟，唐予放下了手中的笔，吹了吹试卷上的笔屑，小心翼翼收好压在最下层，看着讲台上的丁香，长舒了一口气，翻开试卷继续答题。时间不够，破罐子破摔，唐予只能挑些主观题下笔，选择题全蒙。

　　一个星期后各科成绩都出来了。由于一个学生的严重拉分，期中考试14班英语成绩在年级倒数第一，好在最高分也在本班，135分以上的高分段也是14班最多，让丁香稍稍松了口气，只是这倒数第一的名头着实不好听。丁香教学上一直很自信，自己有老教师的扎实，又有年轻教师的创新整合能力，这次出师不利，也许她还得和这位罪魁祸首谈谈。

　　教室里，知道成绩的学生们闹哄哄的，笑声，抱怨声，悔恨声……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后排唐予正看着桌上的英语答卷发呆，他一贯不在意成绩，家里没人给他学习上加压。爸爸忙工作，家里还有个处于人见人爱时期的小萌娃，想关心他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唐予进了高中心就如浮萍一般，飘飘荡荡，找不着归属感，更找不到学习的动力。偶尔灵感来了，投入绘画创作，才感觉到心灵的充实。但这次看着这创历史新低的分数，却有些惴惴不安。

　　旁边徐卯注意到了，“予哥，你英语怎么考的，不至于吧，我们班倒数第一呢，丁老师因为你可能都会没法跟班升高三了呢……”徐卯略带伤感的嘟囔着。

　　“为什么？”唐予不解，原本不安的心如再泼一瓢冰水，凉透了。

　　“我妈说，能不能上高三要看教师自己带的成绩，领导还找了我妈商量历史组高三留谁不留谁呢，新老师如果成绩没带好，很少能留高三的，你一定是丁老师职业生涯里最煞的一笔……”徐卯没心没肺的怼起人来。

　　“……”唐予皱着眉头，烦躁不快写在脸上，也没心思回应徐卯，埋头扒在课桌上。

　　晚自习，丁香在办公室做期中考试分析。试卷分析，从试卷考点分布，失分题型归类，讲题策略，一一排兵布阵。成绩分析，从学生学情考情，成绩分段分析，低分段学生答题分析，点点拨云见日。

　　翻到唐予的答卷，选择题失分严重，有些基础送分题也没拿到分，主观题完成率不高完成质量更不高。丁香眉头紧皱，感觉唐予是胡乱作答。可是监考时，明明用心留意过唐予，少年垂眸落笔，一丝不苟，神情专注而投入，他那认真的样子不像作假，丁香当时心里为之动容，为他开心。可是为什么结果大相径庭。在这样的省重点名校，英语分数三位数以下的全年级都只有个位数，而唐予是这几个中的‘一枝独秀’。

　　“丁老师……”一声轻唤，丁香抬头。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唐予就这样直愣愣的站在了丁香办公桌前，看着她，眼神没有往日的神采，却仍不失专注。

　　“坐吧，拿个凳子……”丁香轻轻说道，“你来是为期中成绩的事吗？”

　　唐予落座点了下头，看着丁香，却又不主动说话。

　　“唐予……确实这是老师第一年教，可能有些经验欠缺，你如果有什么意见或建议可以和我说……”

　　“没有，丁老师，我很喜欢你……您的课……您的课很有温度……是我的问题……”唐予打断了丁香的自我反思。这是第一次有人用‘有温度’来形容课堂，有温度是热闹有趣？还是人文关怀？抑或是其他什么……丁香想不出，但是唐予能这样开口，谈话就很好进行。

　　“这是你的答卷，你……是不是不太在意成绩？我感觉答题没有用心……”丁香指了指试卷。留意到唐予情绪有些低落，却又不主动言语。

　　“其实我很想听你的心里话，我不比你大多少，你可以把我当姐姐当朋友……”唐予抬起头，双眸有了亮色，安静看着丁香，“你是考进来的，为什么成绩落差这么大……爸爸很忙，家里人顾及不到你是么？考个好大学为自己争个好未来不好么？”丁香说得很小心翼翼，怕触到唐予的伤心处。她很心疼唐予的经历，却又很想他正视学习。

　　“丁老师，我可能之前太放纵自己了，过去的也追不回了……也许现在我该认真一些了……”唐予很平静很认真，“这次考试我分心了，是我自己的问题，给丁老师丢脸了……”

　　“不，不会因为你考怎么样我就丢脸，只有我自己没做好才会丢脸，如果我觉得尽力了，怎么样的成绩我都问心无愧。同样的，你考没考好，是你对自己负没负责。真的影响到的是你自己。唐予，你看长远一点，振作一点，我觉得你本该很优秀，能不能让老师看到发光的你，我真的怕你以后后悔，高中很快就过去了。”丁香有种越说越着急感觉，忧心忡忡的看着唐予，“还是说，你想走艺术的道路，说实话你的画真的很好看，你上次留的便签纸我印象太深了，你是想考艺术学院吗？所以成绩不在意？”

　　唐予摇了摇头，“其实美术只是是我的兴趣，我没想过把兴趣变职业……这样生活就更无趣了……”唐予用的是‘更’，好像他的生活本无趣似的，“丁老师，谢谢你，我有努力的动力了，姑且先向您看齐！”说完唐予抿嘴笑着。

　　丁香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好，你这样我很为你开心。吃颗巧克力，还是你上次的，你真实诚，还我这么多……”说完递上一块，“去上晚自习吧，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

　　“好！”唐予拆了包装塞进嘴里，起身离开，突然又回头，补充一句，“不是还，是送！”

　　丁香浅笑不语，心里了有些淡淡的开心和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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