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蜕

　　回警局的路上，齐亚男顺势通知熊大熊二直接去医院守着胡蝶，黄育才嫌疑还是有的，但一来不怕他跑路，二来警力严重不足，相比之下，先弄清失踪人口去了哪里、胡蝶为什么要跑更重要。

　　胡蝶伤得很重，被砍到大动脉，能不能活下来，现在医院还没有通知。

　　刚到办公室，齐亚男就接到熊二电话通知：胡蝶还没来得及进手术室，生命体征就消失了。她一时间只想骂人，却找不到目标。

　　陈小飞抢过齐亚男的电话，对熊二说，要求医生继续抢救，对外宣称正在抢救中，请医生配合警方行动。手术结束，转入特护病房。

　　齐亚男眼前豁然一亮，是啊，人没死，幕后黑手肯定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老徐和秦辉这些老干警，全部去突击审讯带回来的四人，齐亚男对此并不抱希望。从行凶者的段位来看，他们知道幕后人物的可能性极小。

　　齐亚男正磨拳擦掌准备去医院支援时，就“如愿以偿”去了医院，不过不是胡蝶所在的医院，而是自己住院的医院。她被强制性做了复查后，拿到恢复良好的报告。陈小飞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点，但在面对齐亚男时，一张脸仍黑得像锅底。

　　“你要去上班，我不反对，但若你再敢私自出外勤，别怪我把你踢出凌启言的案子。我做不做得到，你可以试试看。”说完，没给齐亚男说话的机会，径直走了。

　　齐亚男一时没反应过来，停在原地陈小飞凭什么这么做。想明白了，她只能无语，在陈小飞眼里，她是这么没谱的人吗？算了，由他去吧，既然他都安排好了，自己就等结果吧。希望陈小飞的计谋能成功。

　　第二天，她没等到陈小飞智擒歹徒的消息，却被另一个消息给震翻了。

　　她刚进办公室就听到大帅在说，陈小飞把吴东华抓了。她回忆了一遍吴东华在队里的表现，中庸，不出挑也不犯错，存在感极低。陈小飞抓她干什么？她突然想起来，去年陈小飞似乎提醒过她关注吴东华，但她没在意。

　　她还没把这个问题消化完，陈小飞就通知她马上去审讯室。

　　被戴上手铐的吴东华，一脸平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就是她平时在办公室的样子。看她这个样子，齐亚男知道，陈小飞没有抓错人。她非常难受，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点亮了吴东华的眼睛，她突然变得亢奋起来。

　　“为什么？齐队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很糟糕吗？各种勾兑、交易，你难道还没受够吗。你出生入死，到手的功劳被省厅一句话就拿走了；赵汀兢兢业业，被陈支队直接把二队给解散了；凌启言作恶无数，你们仍拿他束手无策。这日子，你不想改变吗？”

　　吴东华的反问，让齐亚男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第一件事，她是主动让省厅来承担风险。第二件事，赵汀调走算是高升。只有第三件事，凌启言是一定要上审判席的。那吴东华的这些观点，是谁灌输给她的？

　　“我跟你保证，凌启言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你这样做，是在帮凌启言脱罪。这个糟糕的世界，你想让它变得更糟吗？”齐亚男觉得今天的吴东华很有侵略性，甚至脑子都不正常。

　　“不破不立，腐朽到极致的世界，只有打破才能重建。我只是在推动这个进程。”吴东华微微睨了一下齐亚男，慨然说着，又挺了一下腰，露出些许的自豪感。显然，被抓一事对她造成负面影响，反而，让她仿佛用牺牲自我的方式，体现出一种举世皆浊，唯她独清的优越感。

　　“吴东华，我对你很失望。你是一个科班出身的警察，却被江湖骗子用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洗了脑。你的智商，连高中未毕业的张丽丽都不如，至少她信仰的人，是正直、善良的人。你呢？你信仰的人，不过是利用你们，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陈小飞给狂热的吴东华，浇上一盆冷水。

　　“呵呵，若见到圣光，你就会知道自己有多无知。当圣光普照大地，真正的人人平等、人人自由就会到来。陈支队，我知道你很聪明，但圣光是神，无所不知，对时局的判断从无差错。”吴东华的脸上满是向往。

　　“圣光？他若有真本事，你大可让他来向我展示一下圣迹。神不该普渡众生吗？我也是众生之一啊，怎不见他来渡我？”陈小飞讥笑中带着玩味，自己竟然还有机会碰到□□教徒，还有幸与□□徒成了同事。

　　齐亚男就不如陈小飞坚强了，她的精神快崩溃了，她真不敢相信，一个刑警，能被□□迷得七荤八素。吴东华在一个信息充分的时代，被一个农民起义家的言论忽悠，不是世界很糟糕，是智商如此感人的吴东华很糟糕。

　　她很痛心地问：“吴东华，我不管你信仰什么，但你是一个警察，怎么能当犯罪分子的卧底？胡蝶是单亲家庭长大，可能犯过错，但她该死吗？即使该死，也应该是由法院来审判。无论如何，经过几道程序和实体审理把关的标准，远比某一个人的判决来得公正，对吧？”

　　“是的，所以我们将来会建立一套完美无错的体系来进行评判。但现在还做不到，将来肯定可以。我看不到那一天，但你们是有机会的。”说完，吴东华表情有些扭曲，半是痛苦，半是兴奋，倒在审讯桌上。

　　齐亚男反应非常敏捷，冲上去扶起吴东华的头，嘴角有黑血流出来，服毒自杀了。

　　吴东华的死，让齐亚男很内疚。她若去年把陈小飞的话听进去，多关注一下她，或许就不是今天的结果了。又或者，她不那么图方便，把大帅安排去技术岗位，让吴东华做内勤的话，成为整个一队的联络员，她对自己、对这个世界就不会这么失望了。

　　她知道，这不是她的错，是吴东华自己的问题。但自己的队员就这么活生生地在眼前自杀，她仍然无法接受，不管是什么原因自杀。

　　几天之内，这个世界，因为吴东华的死，而变得更加糟糕了，用一种齐亚男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式。这时的齐亚男只是单纯地觉得悲伤、失望。

　　下午，她找到陈小飞，问：“你如何知道吴东华是内奸？”

　　陈小飞示意她把门关上，通过玻璃看着大厅中情绪低落的众人，轻声说道：“昨天对熊二的话，我是故意说给办公室的人听的。一石二鸟，若昨晚医院那边有情况，说明没有内奸。如果有情况，我们刚好把人给抓了。”

　　齐亚男已经习惯陈小飞心细如发，用技如神，并不太惊讶，继续追问：“昨天打电话时，办公室的人也不少啊，老徐、小徐、秦辉他们都是在的，如何确认是吴东华？”

　　“一半是判断，一半是运气。只有她有嫌疑，昨天参加追捕的人中若有内奸，那四个人完全可以从内奸看守的方向逃走。剩下的人，就只有大帅和她。大帅不可能，就只剩下她了。从我到金湖开始，我就觉得她这个人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整个一队，就她最遵守纪律，从不迟到早退，对上级无条件服从，与所有的同事关系都保持距离，从不抱怨，甚至从不午休，乖巧得像个假人。凌启言被带到我们办公室后，她会经常看着凌启言的那个玻璃窗。”

　　“这些，算疑点？”这样的员工，上司即使不喜欢，也不会认为怪异吧。

　　“如果是在政府或企业，这些都没问题。但在你这个刑警队，疑点就很大。什么原因会让一个人在自由散漫的环境中做到她这样子？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磨洋工的老油条，但磨洋工会中午坚持不午休？其他人可能没午休的习惯，闲时直接在家睡，忙时没空睡。但她不一样，她是有条件而不休。事物反常必有妖，昨天我就顺便试了一下，果然是她。”

　　陈小飞说完，齐亚男心里似乎好受一些，若从吴东华行为反常开始算，这颗钉子已经埋在队里很久了，趁她还没造成严重后果时拨出来，就是保护了其他队员和整个警局。

　　当务之急，得查清楚她背后那个忽悠的人。按吴东华的说法，她应该是被忽悠参加□□了。这简直不可思议。

　　一个天天接触网络诈骗、传销的刑警，投身□□。她是该说这个□□段数高，还是吴东华傻白甜？这事说出去，只怕没人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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