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蜕

　　如欧阳所说，柳霖东是她亲外甥。当年她姐姐贪图柳霖东父亲的相貌，从金湖市嫁到农村，很快就得病去逝了。柳霖东的父亲，在她们家十分不讨喜，穷还死要面子。

　　她姐婚后就很少回金湖，也不怎么与家里联系。后来她姐死了，她和她家人都是怨的，若柳霖东的父亲及时跟她们说，她姐也不至于病死。

　　她姐死后，她家人曾与柳霖东的父亲提过，把柳霖东接过来养，市里的教育和医疗水平都好过他家。柳霖东的父亲不仅不同意，还恶语相向，要断绝亲戚关系，此后，她家也就不再与梁家联系。

　　直到六年前，她在金湖市场附近，看到柳霖东在卖唱，跟他父亲长得一模一样。她虽不喜他父亲，却也不忍心看着亲姐的骨血生活如此窘迫。她找到柳霖东，出钱让他去H国学习。他回国，就直接签到李博的一零工作室。

　　柳霖东在外型、唱跳方面都算出色，无奈一零公司没有造星的实力，她又介绍柳霖东去了花漾工作室。去了花漾之后，确实发展得不错，也算是小有名气。

　　但她没想到，柳霖东回金湖参加一零公司承接的商演活动时，竟自杀了。当时，她就怀疑是被人潜规则了。

　　她去追问欧阳，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欧阳就把录音和录相给她看了。她当时生气极了，甚至想，若自己不带他入这个行业，柳霖东可能过得更自在，至少不会被人逼死。

　　最早，她只是想杀凌启言。李博的性子，她很清楚，不是大奸大恶的人，除了喜欢凌启言之外，在高官子弟中，称得上是乖孩子。她也曾经发自内心地喜欢过这孩子。

　　但为什么要杀他呢？主要为了钱，李博拦住了她发财的路。

　　自去年凌启言回国后，就经常会以参加商务活动为由，到一零公司找形象好的艺人去陪酒，经常彻夜不归。后来，她才知道，凌启言在做经纪生意，一零公司也只是合作对象中的一个。

　　用她的人办事，却拿不回应得的利益，她自然不乐意。有一次，趁凌启言与李博在办公室聊天，她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了这事，要求分账。

　　李博当时不太赞成，怕出事会影响到他父亲。

　　凌启言反而提出深度合作的建议，他负责拉单，一零公司负责去联系艺人。若她能做到，他完全可以接到更赚钱的业务。业务分成三七开，他七，一零拿三成。

　　她对凌启言的合作方案很满意，无奈老板李博不同意，她也无法越过李博来做事。

　　谁知凌启言后来还真找过她，要她约一个二线艺人。若约到，酬劳分她十万，后续的事情不需要她管。一零公司在圈内籍籍无名，但她在圈中人气还不错，很容易就跟对方经纪人谈妥。

　　她不知道凌启言的客户是谁，但能出得起这个中介费的，肯定来头不小。她也没跟经纪人说实话，只用挑剔的话问艺人的情况，又说自己这边有个不方便露名的客户委托，想约个有缘人一起吃饭。经纪人自然会问起客户的来头，她只说是连凌氏地产太子爷都要小心伺候的人。

　　经纪人千谢万谢地感激，事后还给她送了个价值不菲的手包，称以后有这样的饭局，记得照顾一下。

　　一通电话，轻松赚了十万加一个好几万的手包，这钱来得太容易了。可惜，没几次，就被李博知道了，极其生气，要她立即停止，否则他没办法再留她在一零公司。

　　就在此事过去后几天，凌启言带她去参加假面派对。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却只是喝酒聊天。凌启言给一个戴法老面具的人介绍她，说是他的助理，法老还留了电话给她。

　　聚会之后，法老直接给她电话了，说凌启言不守规矩，若她能交上一份投名状，可考虑把凌启言的业务，交给她。她当时就知道，自己发财的机会来了。

　　刚好快到柳霖东的忌日，她决定先杀李博。若凌启言死了，李博肯定是要不顾一切追查凶手。但李博死，凌启言不太会有过激反应。

　　然后再对凌启言动手，对凌启言，美少女战队已经准备许久，可保万无一失。谁知，李博出事后，竟再未找到杀他的机会。

　　后面的事情，警方都已经知道了。她的说辞与警方调查结果一致。

　　齐亚男问：“那些钱呢？”

　　“输光了。”刘馨惨笑一声。也是，拼了老命赚来的钱，竟用于赌博，确实够惨。

　　“你好赌？”

　　“以前不，偶然去赌了几次，发现来钱比做中介更快。原本只想赢点钱，改善生活，将儿子送到国外去，最好是一家都移民。结果越陷越深，明知是悬崖，也控制不住往下跳。”

　　这么大年龄染上赌瘾，齐亚男还第一次见到。再说，刘馨的儿子也二十几岁参加工作了，要想出国也该趁早啊。

　　她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家原本条件也不差，你儿子也工作了，怎么会突然想移民呢？”

　　“一半是因为我儿子一直想去国外，另一半原因是，我想尽早收手。赚够了，就去国外避险。”刘馨很平静，她自学过心理学，还参加过许多心理培训班，很善于控制情绪。

　　大约知道自己此后再无自由，这一刻，她很想倾诉。

　　“在我的计划中，凌启言是必死的，而你们最多也就查到欧阳身上，欧阳会背下所有的锅。我给外甥报了仇，又可以与法老合作，很快就能赚够钱移民。然后，我们一家可以在国外开开心心地生活。多么美好的退休生活，可惜了。”刘馨叹了口气。

　　齐亚男不得不打断她的幻想：“你好赌，即使我们没查到真实，你们一家仍得在金湖度过下半生，还可能是穷困潦倒的下半生。你自己也学过心理学，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的赌瘾？”

　　“大概是出于补偿心态吧。我中规中矩地活了五十多年，总想尝试一下犯规的感觉。自决定复仇以后，我觉得人生都不一样了。尝到做坏事的紧张、刺激，就不想控制了。我这把年纪，何不任性一回。输了，我认，我想知道，欧阳为什么会把我供出来，我在他记忆中，只是个普通人。”刘馨还是有点不甘心啊，功亏一篑。

　　陈小飞在旁边，插了一句：“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作为交换，你把法老和那个组织的情况，告诉我。”

　　刘馨面露难色：“我就见过一次法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对组织，更是一无所知。我只能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这就够了。”陈小飞对这结果很满意。

　　“记忆就如时间长河中的历史，一旦被刻录下来，就不会消失。记忆的观察者，可能被遗忘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无法篡改过去。催眠和暗示，可以将一些记忆印封在大脑的某个角落，让人想不起来。但若被催眠的人，受到刺激，仍然会慢慢想起来这些记忆。”

　　陈小飞用余光看了下齐亚男，见她神色平静，又继续说道：

　　“催眠的目的，是唤醒没有被人意识到、却留在潜意识中的记忆，而不是修改记忆。通过在催眠中暗示，可以让被催眠者忘记，但随时时间长短和外部刺激大小，这种暗示会失效。只有大脑受到物理伤害，才会永久失去记忆。”

　　“以你的专业水平，催眠加暗示已经很吃力了，而你还在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没埋，七百万的缺口在那里，欧阳即使不接受治疗，也会很快推翻你的暗示，自己回忆起来。”

　　三个月之后，法院的判决结果，欧阳，死缓；吴金巧，无期；张丽丽，因是未成年人并有重大立功情节，判处三年有期徒刑，缓刑五年；唐招娣，数罪判罚，判七年有期；其他参与犯罪的人员，均为三至七年有期。

　　刘馨，另案处理。

　　凌启言，另案处理。

　　汪晴母亲的拆迁款也到位了，齐亚男松一口气，没辜负汪晴的信任。

　　吴金巧被判无期，也算意外之喜。吴金巧这人，在齐亚国眼中，是义士。但法律不认同这种义士，主动投案坦白，有自首情节，作案对象有针对性，大概率不会死即。但作为三个案件的执行者，死缓是跑不掉的。

　　有这样的结果，应该是得益于他的律师，非常优秀。据说是张丽丽通过律师带话，要求张局长帮忙找的。齐亚男猜到张丽丽是如何威胁她父亲的，而她父亲，肯定承吴金巧的这个情分，成全两人的姐妹情。

　　至此，美少女杀人案，完美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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