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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画地为牢
京兆府,天牢中,传来一阵阵撞击声,苍老的汉子在不停地嘶吼着。
“魏玦!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年利用梁丘家争夺皇位,等做了皇帝却翻脸不认人!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地牢中,苍老的声音不断地嘶吼。
“梁丘将军,您这是何必呢,万一真给圣上听见了,不仅您会没命,小的们也会跟着掉脑袋~”
一个脸颊瘦长的狱卒苦着脸劝说道。
“你让魏玦来见我!让他来见我!他只敢背后使诈,狼心狗肺的东西,敢不敢来见我?!”
梁丘卫扑在玄铁牢门上,睚眦俱裂。
“你就少说两句吧!”
听他骂得越来越难听,那狱卒赶紧阻止。
“哗啦~哗啦~”
走道上传来锁链和地砖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
两个全副武装的禁卫军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大步走来。狱卒点头哈腰,赶紧打开旁面空着的牢房的门,禁卫军像扔什么脏东西一样,把男子投入狱中。
“唔~”
男子身上遍布着伤口,碰撞地面时,血砂溅起,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梁丘卫全身剧烈战栗,不敢置信地颤声问道,“原儿?是你吗?原儿!”
牢房很昏暗,他的武力又被珉帝封住,几乎看不清对面的人,但男子的声音,是来源于自身血肉的熟悉。
“魏玦,你有种直接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的儿子!”
他激动地粗喘着,全身关节咔咔作响,眼中刻满了仇恨。
“父亲……”极微弱的呼唤声。
“原儿,你还好吗?是我连累了你,孩子,你受苦了,爹不该不听你的话呀……孩子……”泪水无声无息地沾湿了眼眶。
“我没事,父亲不必担心。”
梁丘原回答,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只为了给自己翻一个身。
武侯——对于珉帝来说,还是十分忌惮的,梁丘原的双腿生生地被铁棍打折,手筋也被挑断,即便如此,还是用小孩手臂粗的锁链捆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穿过琵琶骨,深深地勒进肉里,他每动一下,都承受着无与伦比的痛苦,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流下,他平日的形象是多么的一丝不苟,可如今他的头发全乱了,一团一团的泥污沾在脸上。
待看清楚青年现在的样子,梁丘卫心头绞痛,破口大骂道,“逆子!你这个逆子,你为什么不逃?你可是武侯呀,谁能拦得住你?为什么不逃!!!”
他重重地拍着栏杆哀叹。
“大哥都是为了我……”隔壁牢房还锁着一个男子,他同样披头散发,只能看出面容轮廓和梁丘原很像,“如果不是因为林骁抓住我来要挟大哥,大哥也不会束手就擒!大哥不该管我的,大哥明知道林骁一定会出尔反尔,根本不可能放过我。”
“呵呵,那又如何?”梁丘原轻笑。
那难道让他亲眼看着弟弟被杀,作为兄长却一走了之?
“阿旷,八年前,叔父战死沙场,母亲让我们其中一人跟随父亲出征,大哥怕死,把你推了出去,我记得,那年你才十七岁……我欠你的。”
“我怎会不明白大哥的苦衷。”随着梁丘旷摇头,他的刘海被掀起,隐约露出一道蜈蚣般的疤痕,从左侧的太阳穴一直爬到眼角,贯穿了半张脸,乍看上去,尤其丑陋,那是在战场上所伤,也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
自古将门离别多,梁丘家几十年保国护土,付出了多少好儿郎,有谁记得吗?
“没有什么苦衷,只是我的胆怯而已,才在临行前变卦。”做兄长的别过头,嘴硬不愿承认。
“如果不是大哥,陛下八年前就对梁丘家下手了!”做弟弟的一语中的。
“况且就算我能逃走,我又能到哪里去?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梁丘原倚靠着冰冷的石壁。
“原儿!你怎么就那么墨守成规,冥顽不灵!”
听着兄弟两个辛酸的对话,父亲的眼泪在苍老的脸颊纵横。
“呵呵……咳……”梁丘原笑了,从小到大,父亲骂过他无数次,但这种语气,他却是从来没听过的,哪怕血水随着胸腔的振动在不停地往外涌,他都觉得幸福。
“那父亲手握五十万大军,又为什么不造反呢?”他问道。
“造反?”梁丘卫一愣,他若早有觉悟,又怎么落得这个下场,但这世上几人,能有当年魏氏揭竿而起的魄力?
“我的儿子呀,是我对不起你们呀!”
老父亲捶胸顿足地哭嚎,心疼得几乎呕出鲜血。
“爹……”那句话一出口,梁丘原就后悔了,他扬起脸,不让眼泪流下来,明明刚才多大的痛他都能忍耐,但在爹面前,竟觉得委屈得要命。
梁丘旷感同身受,他扯了扯铁链,企图靠兄长近一点,“只是不知三弟和四弟他们怎么样了,大哥你说……”
梁丘旷突然顿住,因为他看到自家大哥浑身紧绷,双眼紧闭,嘴唇嚅动,似乎在数着什么,他倾耳仔细听了听,除了几声低到几乎不可闻的鸟啼和类似打铁的敲击声,什么都没有。
少顷,梁丘原又如泄了气一样,整个人垂了下去。
“……三死四生……西南旧城……那是越儿最喜欢的地方……”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喃喃自语。
梁丘旷听不真切,忙问道,“大哥说什么?”
还没等梁丘原回答,牢门又被打开,狱卒笑得很狰狞。
“卫大将军,两位少将军,该上路了,早死早超生,正好也少吃点苦头嘛~”
“圣上这么快等不及了吗?还是他慌了?”
梁丘原有些开心的说道,如此看来,他刚刚得到的消息是准确的。
看到他的笑容,狱卒大吃一惊,再不敢有所拖延,梁丘原纹丝不动,任由他们在自己脖颈上下刀,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平静。
“你可一定要去,否则,越儿岂不是枉死了……”
~~~~~
荥阳郡西南角的旧城墙,高十数丈,还是当年古氏皇帝为了抵御叛军所筑,而今已经荒废,人烟稀少。
少女坐在城墙上,摇晃着两只脚丫,静静凝视那灿烂的星光,城楼高度惊人,她没有武力,万一掉下去,恐怕会粉身碎骨。
但他在身边,便什么都不可怕。
今天的夜,在繁星的映照下,是神秘的蓝色,似墨蓝,更如紫蓝,最西边,还泛着一层血色,深沉中更多了份难以言表的情愫。
“阿夜是不是还在怪我没有为梁丘求情?”
看着男人冰冷的侧脸,她叹了一口气,“我越是求情,父皇的猜疑和忌惮越重,不仅是对梁丘的忌惮,还有对你我的忌惮。”
“唉~无利之事,何必要做呢?你是明知而故犯……”
“月色黄昏,星河斑斓,银汉迢迢暗度~此处一方美景,与世无争~”
她阖了阖目,但这星河下的神都,却让人不敢恭维。
秦夜知道她说得都对,但太锋利了,几乎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最美的景色乃是海上日出,碧浪滔天,旭日东升,光芒遍潵水面,是何等壮丽!”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等来黎明?
他竟开始后悔这次回来。
东海初昇,光明重回人间,这是他给自己起名为“昀”的原因吗?
真是令人神往啊~
魏梦琬抿嘴一笑。
“昀哥哥以后要回家,就带着我一起,好不好?我也想去看看~”
“家?”
秦夜突然低下头,看到少女欢愉的笑脸,他微微一愣。
东海之临只是珵国的封地,她却称为家。
半晌他才出声,“公主愿意跟我回东海?……可东海贫穷,不比中原……”
“那本宫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喽。”
少女笑容明媚。
……
“好,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带你去看大海!”
他抚摸着城墙上冰冷的石块。
若你愿跟我回去,那便是我们的家。
如果当时他能再果断一点儿,他就会把她拉进怀中,一吐衷肠;如果他能再自私一点,他就会带她回到那广袤的土地,朝暮不离。
波涛汹涌的海边,总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地,或许,这世上会少了两个传奇,但却会多一对恩爱幸福的男女。
可惜,他没有这样做。
“露重了,公主该回宫了~”
轻雾笼罩的孤月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男子环住少女的腰,十足十的内劲运起轻功,如雀鸟一般跃下城墙,几个巧妙的身法落地,悄无声息地停在一个旁人注意不到的街角。
魏梦琬抬脚正想往外走,但秦夜竟牢牢钳住她的肩膀,让她一动不能动。
抬头一看,男人神色紧张。
“有人过来了!”
此处城墙废弃已久,平日里都没有什么行人,况且他所选择的落地点极为隐蔽,四周都是盲巷,为何会有人向这里奔来?听脚步和呼吸声,共有五人,一浅四深。
秦夜背后一凛,是恰好到此?还是故意在等他?
若是前者,还得多费些功夫;
若是后者,恐怕……
秦夜将手放在少女腰边,已备不时之变,整个人如一柄亟待出鞘的宝剑,沉默地等待来人现身,周身的空气流动都缓慢了许多……
“呼呼呼~”
迷宫般的窄巷里,四个黑衣人手持刀剑,正在追逐一个披着破烂麻衣的少年,少年喘着粗气,拾起墙角的一根木棒,勉强挡下身后的利刃,从他的招式看来,也是个根基扎实的练家子。
但木棍不比刀剑,即便他有意躲避锋芒,但还是被不断削短。
少年扔下半截木棒,慌不择路,竟一头扎进一个幽深的暗巷。
他正惶恐着是否能找到出口。
突然间,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位瞪着大眼睛的少女。
少女一身彩裙,娇艳如花。
麻衣少年惊讶,他怕自己冲击的力道会撞伤少女,但已然停不下脚步,只得脚腕用力,愣生生改了方向,朝一边的石墙撞去。
这一犹豫,后面的歹人便追了上来,看到此处竟还有旁人,为首的黑衣人愣了愣,道了一声,“真是晦气,但这是你碰上了爷爷杀人,自己找死!”
说着,便毫不犹豫地向少女刺来,想要杀人灭口。
魏梦琬只觉一阵光影交错,即便是在夜晚也晃得人眼睛睁不开,霸道的剑意冲天而起,只听到“铛铛铛”三声急速的金铁交鸣声响。
定睛再看之时,三个男人正抱着手臂,在地上滚着鬼哭狼嚎,细看手筋已经被秦夜挑断了,兵器皆被抛得远远的。
秦夜寸步未动,右手牢牢揽住少女,眼睛还在查看她是否受到波及,左手持着一柄长剑,剑尖已抵住为首之人的咽喉。
魏梦琬躲在他身影之下,沉醉在男人难以言说的蛊惑之中,他的五官明明是精致非凡,此时却丝毫没有俊美的感觉,而是一种凌厉摄人的英气,一种深藏不露的威势。
“琬儿,你可有伤到?”
男人急急问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她完好无损,才渐渐将若有似无的杀气隐藏。刚刚看到歹人攻击少女,他突然心中一紧,即便明知自己定能护得住她,但还是胆战心惊,出手难免过重,不过也是这些人罪有应得!
麻衣少年捂着几乎撞到脱臼的手臂爬起身来,皎洁的月光下,稚气未脱的脸庞,竟显出三分正气。
“梁丘野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作者有话说:秦夜是二刀流哦~右手是掩人耳目的华丽剑法,左手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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