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 式微 胡不归

　　赵元朗与七年出了帐外，一阵凛冽的北风呼啸卷来，二人冷得一哆嗦。七年的手中还端着托盘，袖子卷起露出的胳膊上那比这雁门关的雪还要白的肌肤霎时间冻得发红，赵元朗扶起七年的手慢慢将卷起的衣袖放下。

　　赵元朗温暖的手掌触碰到她冰凉的肌肤时，七年激动得心中一颤，忍着等衣袖放下立刻把手缩了回去。紧紧低着头，道：“兄长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与契丹人一战，愿三位兄长明日得胜而归。”七年停了下来，可她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赵元朗点点头，转身离去，走出半步后又回首看着七年，道：“四弟也早些休息，虽然定会有很多得伤并会从战场上抬回来，怕你要有的忙了。”

　　说罢，赵元朗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还有，希望你不要受伤......”七年在原地小声道。

　　.......

　　翌日，朔州城北风呼啸，冷飕飕的卷起地上的雪打在脸上有着刺骨般的疼痛。前军将士们顶风而立，时常被寒风迷得睁不开双眼。安良骑着战马立于郭戎得身后，身旁是赵元朗。她清早被七年逼迫着捏着鼻子灌了一碗汤药暂时压住风寒，这会儿有些顶不住，风一起便冷得她一阵咳嗽，不过这咳嗽声已经被淹没在了呼呼的风中，几乎没人听得到。

　　辽军吹响了号角声，契丹骑军在前，顶着呼啸的耶律德光的大旗冲过来，后面是乌压压的步军，赵元朗粗粗看了看骑兵步兵加起来数计万人。此前他们已经连败两仗，这一战看似是志在必得。

　　郭巍一声令下，全军将士出战迎击，一阵急劲鼓号声盖过了风声，那响天动地的叫喊声在这冰天雪地中沸腾开来。

　　晋军的利箭刚刚放出，敌军密集的箭雨就已经飞到眼前，赵元朗手中的剑舞得如同一条银蛇，折断了身边所有得利箭。郭戎的唐刀使得极好，横刀在前，所向无敌。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五步

　　赵元朗在心中默数着，顷刻间两军战士交融在一起，如同两海相撞涌起千层巨浪。连吃败仗的辽军已然是强弩之末，短短几刻钟便被郭巍的大军杀得自乱阵脚，嘶吼声、呼叫声、痛喊声交杂在一起。

　　郭巍手中的唐刀连下十几个骑兵，脚下的步军已经弃械而逃，他转头一看赵元朗的剑下一片赤血殷殷，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大喊一声：“好样的兄弟，回去给你请功。”

　　赵元朗并未太听得请郭巍的话，但也能猜个七八分，辽军已经被我们杀得连连败退，但一直未见安良的身影，以他平日里的性子早就冲上去来个乘胜追击杀得片甲不留了。

　　“大哥，你可看见安良了，他还病着，怕是应付不来，你快去寻他。”

　　赵元朗的话在一片枪棍相碰声中传入了郭巍的耳中，郭戎听了心中一惊，环顾四周去寻那安良的影子。

　　郭戎在数丈外发现了安良，他被十几个步军围攻，未能向前追击，郭戎掉转马头前去驰援。

　　只见他在那硕大的马上显得身量颇小，马儿被十几个辽军围得施展不开，只得在原地打转。安良持着长剑在马上一刻不肯松懈，时时警惕着辽军手中的长矛和弯刀。

　　一阵寒风卷起，药效褪去安良一阵猛咳，契丹人抓到了机会，互换眼神后朝着马上连刺带砍，安良挥剑挡了几下，却觉得身体越发使不上力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在马上。

　　安良几乎已经无法抵挡契丹人的进攻，马儿在原地转着，在他的眼中却像是在原地飞旋一般绕得他头晕眼花。

　　郭戎纵马到了安良身后，发现他已经快要倒下，敌人得刀剑几乎就要刺到他得身上，他在马上一个飞身踩过眼前契丹人的头顶一把抓住摇摇欲坠的安良将他揽入自己的怀中。

　　已经昏昏欲睡的安良用尽力气睁开眼睛，看着将他救起的郭戎，轻轻喊了一声大哥便不醒人事。郭戎见他昏了过去，心中一急无暇顾及周围的契丹军，纵深飞起寻了一处干净之处从空中落脚。

　　安良倒在郭戎的怀中，郭戎连喊了几声名字安良都未曾回应，郭戎摸了摸安良的额头，发觉他烧得滚烫。此时围攻安良得契丹军已经朝他们杀来，郭戎来不及放下安良，只好一手抱住安良，用另一手中的唐刀与敌人拼杀。

　　唐刀砍断长矛，抵住弯刀，刺入骨肉，安良在怀中随着郭戎的动作摇晃着。一个辽军倒在了安良的身下口中吐了一滩浓浓的鲜血，趁自己还有最后一口气那士兵牢牢地抱住了安良的右腿。郭戎见他动弹不得，伸脚去踢那辽人，可那垂死之人死死抱住不肯松手。

　　无奈之时，迎面一个辽军的弯刀正高举过头，雪地中的钢刀十分刺眼，郭戎被那亮光刺得遮住了双眼。

　　就在弯刀落下之时，辽军身后中箭当场死去，手中的弯刀落刀了地下。郭戎听见响声睁开眼睛，是自己的二弟手持弯弓，一箭中的。

　　赵元朗远远的向郭戎打了个眼色，郭戎心领神会，顿首的同时弯下腰护住了安良。兄弟二人默契十足，赵元朗从身后抽出三只利箭，拉开长弓瞄准辽军开弓放箭。三只利箭朝着辽军飞了过去，正中眉心，三个辽军通通倒地。未等其他的几个辽军反应过来，又三只利箭飞来，正中心口，连毙三人。

　　郭戎见了这样的好箭法，心中甚是解气。身边已经没了站着的辽军，他起身扶好安良，左手举起唐刀向抱住安良的辽军的大腿刺过去，唐刀刺入骨肉在大腿中一转，那辽军两声惨叫后一命呜呼。

　　郭戎横抱起安良，此时战场上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鹅毛大雪纷纷落下，刺骨的寒冷中透着冰冷的血腥味，万人辽军已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见敌军已然大势已去，幸存者寥寥无几，大都已经被俘，落荒而逃的已然不成气候。郭戎抱着安良踏过雪中的尸首，跃身到了马上，将自己地披风披在了安良地身上，看着脸色惨白的安良，郭戎心中生出几分担忧，即刻纵马回了军营。

　　郭戎回到行营抱着安良下了马，四处呼喊着寻找军医。赵元朗跟在身后下马，营地中不断地有前方受伤的战士送来，几名军医都忙得焦头烂额。

　　“大哥，还是先送他回自己营帐中吧，此战我们虽然胜了，但也有许多的将士被抬了回来，这会儿军医正是忙碌，一时半刻怕是不得空。”

　　郭戎根本不听赵元朗的劝解，抱着安良跑去了军医的帐中，赵元朗在身后跟了过去。

　　军帐中大大小小的将士躺了一片，有的受伤昏迷，有的痛苦□□，有的自我包扎。郭戎见七年在给战士包扎伤口的，径直冲了过去。

　　“七年，快看看，安良在战场上晕过去了，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发烧烧得滚烫，怎么叫也叫不醒。”

　　七年急忙包扎好手下的伤员，在帕子上抹了抹受伤的血迹，问道：“可受了什么外伤？”

　　郭戎遥遥头，“没有，就是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七年摸了摸脉，松了一口气，道：“将军别急，他只是风寒加重，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七年看了看安良身上的衣衫，道：“将军快将他抱回自己的营中，点一个火盆为他烤烤火，先让他暖和暖和，等到驱寒的汤药熬好我就给表哥端过去。

　　郭戎听了神情放松了不少，转身抱着安良急匆匆回来营，赵元朗转身欲走，却被七年一声兄长唤住了。

　　“兄长......可还安好？”

　　“我没事......”赵元朗环顾四周，见伤员们伤痕累累，喊叫声不止，拍拍七年的肩膀，道：“这里辛苦你了......”

　　郭戎抱着安良进了营帐，轻轻的把他放了下来，解下他的盔甲，用干净的帕子擦去脸上和脖颈间的雪水。赵元朗端起火盆放到安良的榻边，又打了一盆热水，浸湿了帕子，拧干后折好递到郭戎的手中，到帐中去寻安良的衣物。

　　郭戎将热帕子放到安良的额上，赵元朗已经捧着干净的衣物回来，道：“大哥，给三弟换上衣物吧。”

　　郭戎在安良的脖颈间摸了摸，身上虽然烧的滚烫，但是身上已经不再出虚汗了，确认了安良的汗水已经散去，郭戎点点头。

　　脱去厚厚的外甲后，里面的圆领白袍已经湿得透透的，除了汗水也许更多的还有渗进铠甲的雪水。赵元朗在一旁捧着衣服，郭戎将扣子一一解开，脱下外衣的一瞬间，二人大惊失色，里面一个白色的花绢亵衣露了出来。赵元朗捧着衣服急忙转过身去，郭戎吓得松手起身侧过身来。

　　帐中一时间静得针落有声，片刻后，郭戎与赵元朗兄弟二人相当默契的斜着眼向彼此看去，斜光相对又匆忙躲开。

　　赵元朗看了看手里的衣服，道：“大......大哥，这......这衣服要是再不换，他......他人就得冻死了。”

　　郭戎吞吞吐吐的说：“她......她居然是个女人，这......这怎么换啊？”

　　赵元朗低着头，“你......你是大哥，你......你说了算。”

　　“我？”郭戎一脸愕然地看过去。

　　赵元朗低着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喂，二弟，二弟，你给我回来！”郭戎愤愤的喊了几嗓子，赵元朗早已经不见了踪影，郭戎无奈的叹息。

　　郭戎捧着衣衫，抬眼看过去，那亵衣起伏之处露出来的洁白细嫩的皮肤竟比那白绢衣还要白几分。郭戎脸一红，紧忙转了过来。

　　安良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外面北风呼啸，一阵冷风吹进帐中，懂得她浑身颤抖。郭戎见她抽搐不止，咬咬牙，道：“不就是换个衣服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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