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 式微 胡不归

　　离开洛京已经十几日了，赵元朗孤身一人向北行去。

　　半月前，赵元朗回家看望父母，母亲觉得他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了，想为他求娶贺景思家的女儿贺玉蘅为妻。赵元朗心中不快，第二日趁着天色不亮，便偷偷跑了出来。贺景思一家前些年一直生活在江陵府，回到洛京不过三四年，赵元朗这些年一直在外游历，一年也未见得回家一次，那贺家女儿赵元朗连面都未曾见过。在他看来，娶贺家女儿为妻，不过是为了替他们还清上一辈人的情分。

　　出城后，赵元朗到与师父约定之处与之汇合，却发现师父人已然不知去向。分别前，二人曾经商量好要去北边雁门关，如今只剩赵元朗一人，在洛京成中滞留了几日，赵元朗决定自己孤身前往。如今雁门关的战事吃紧，赵元朗虽不是好战之人，但他心中也想为护佑中原百姓出一份力气。

　　如今这中原的天下是晋国所属，晋国便是那石敬瑭引了十万契丹军攻破唐国后所建，自那之后石敬瑭向契丹皇帝委身屈臣，惹得百姓们怨声载道。石敬瑭薨逝后新帝登基两年，不愿再向契丹称臣纳贡，因而引得耶律德光大举南下攻晋。短短数月，就打得晋军节节败退，连下晋国多个城池。契丹人秉性凶残、掠夺成性，一旦攻入城池，必定会在城中四处烧杀劫掠，鱼肉百姓。

　　赵元朗走得有些累了，在路边寻了一间茶肆坐下，赵小二要了一壶清茶边喝边当作歇脚。路边秋风萧瑟，落叶萧萧，路上是络绎不绝的逃难之人，为这秋意徒增了几分凄凉。

　　赵元朗心中愤懑着，只听见远处方的路上转来了男女妇孺的尖叫声，还夹杂着一些粗鲁的咒骂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男子浑厚的喊声：“让开，快让开，快让开，让开啊！”可他的话远没有那马儿的铁蹄来的快，任他声如洪钟也都比不过那追风赛电的马儿。马儿狂性大发，几步之间已经伤了不少路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众人都顺着瞧了过去，可看了一眼就着急忙慌的躲开。数丈之外，一匹烈马狂奔而来，马上的人身形模糊但可看的出来是个威猛的汉子。赵元朗远远瞧着那烈马野性难驯，男子似有驾驭不住，一个跟头自马上栽了下来，好在男子功夫不错落地后翻了个身，毫发无伤的站了起来。

　　没了驭马之人，马儿更加肆无忌惮冲撞了路人和旁边的茶馆和食铺。赵元朗正欲冲上去拦下马儿，却见一个身量不大的青衣男子跳上了马，男子个子虽然不大，但却饶有气力，死死拽住缰绳，野马有些收敛。

　　男子的气力小了下来，许是放松了戒备。野马抓了空，抬起前蹄昂着脖子在空中嘶叫了一声，又撒开四蹄冲了过来。男子被那野马一惊，失去了控制，由着野马疯狂向前毫无他法，自己只得牢牢抓住马背，浑身的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

　　赵元朗捏着手里的茶盏一饮而尽，甩下几个铜板，那双锐利有神的眼睛盯着狂奔而来的野马，心里默数着一、二.......方一数到三，那距离自己不过数尺的马奔了过来，赵元朗瞄准时机双脚一顿，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旋身后安稳无事的坐到了马上。

　　赵元朗拉紧了缰绳，腾出一只手将趴在马背上的男子拉到了怀里，男子回头见着赵元朗的样子神色一惊转而为喜，心中暗道：是他？天下真是无巧不成书啊？烈马不服管训，狂性大发，在原地狂跳颠腾，赵元朗双腿紧夹马肚，如同一块铁板稳如磐石地固住了马身。野马依旧心有不服，后退站立，前腿腾空，恨不能直立在半空中。马上出神的男子失去平衡左右摇晃、摇摇欲坠，赵元朗从背后揪住他的衣服生生将他从马上扔了下去。自己双手死命的拖住马绳，双腿猛的一踢，马儿受力不再翻腾，四腿悬空奔了出去。

　　被扔下马的男子坐在地上满脸不服气，身后追上来一个尚有几分少年模样的男子把他扶了起来。

　　“表.......”少年男子看了看周围聚过来指指点点的行人，“表哥，快让我看看你摔倒哪里没有？”

　　男子站起来甩开少年男子的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骂骂咧咧的说到：“没事，爷武功好着呢，若不是刚才那人，我早就把那马儿驯服了。”

　　少年男子撇撇嘴，凑近青袍男子耳语：“表哥，明明是刚才那位兄长救了你.......”

　　青袍男子自知理亏不再辩解，转过身来捏了捏青年男子的脸，忽而又想起什么，“七年，方才那人正是我们要找的赵战生，你说巧不巧？”

　　少年男子喜出望外，青袍男子见茶肆旁边拴着一匹马，解开马纵身骑了上去，扭头道：“七年，快上马，我们追上去，看我不替你教训教训他。敢逃婚还敢抢我的马，真是岂有此理。”

　　少年男子走到马下，被那青袍男子一把拉上马，坐在了青袍男子面前。青袍男子抓紧缰绳，加紧马肚，追了上去。

　　二人追到林子中，青袍男子抻了抻缰绳马儿慢了下来。男子闭上眼睛，听着林子四周的响声，风吹过叶子的簌簌声，莺啼鸟叫声，虫鸣蝉嘶声。睁开眼睛觉得事有不对，又闭上眼睛皱起眉头又张着耳朵细细听了听，东南侧传来潺潺的流水声，还有马儿饮水的声音。男子轻轻踢了踢马肚，马儿缓缓的走了过去。

　　“果然是他！”青袍男子见着那熟悉的侧影正抚着马身，又见方才那赤色的烈马现如今正乖乖的站在喝边吃水。男子想起自己在马背上被颠得快要散架的狼狈样子，又想起被一把扔下马的耻辱，男子气上头来，拍拍前面的少年男子的肩膀，小声道：“七年，下马。”

　　二人下了马，青袍男子领着白袍男子藏到了一棵老树后，道：“七年，你在这儿等着，不许乱动。我这就去替你出口恶气！”

　　不等少年男子制止，青袍男子已经窜没了影儿，少年男子藏在树后，撅起嘴叹气摇头，自言自语：你是在给自己出气吧......从小就这么骗我！

　　青袍男子抽出腰间的佩剑，剑光一闪身子一翻，如同一个黑影朝着喝边窜了过去。赵元朗正捋着马儿那光泽油亮如同赤色的锦缎一样的长毛，察觉山林出有异动，赵元朗长臂一挥剑已出鞘，赵元朗手腕一转侧过剑身，黑影手中的剑尖被用力挡了回去，黑影在空中翻了个身虚落在半里地外，又接连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男子不服气还欲还手，赵元朗的剑身已然落在了颈间，只好愣在原地。赵元朗冷冷道：“方才你我自身难保，将你扔下马实属无奈之举，现今我向你赔个不是，小兄弟就别紧追不舍了。”赵元朗收起了剑，瞧着这青衣男子身量弱小，眉眼之间却着实透漏出一股男儿英气，倒也是个仪表堂堂的少年郎。

　　“谁是你小兄弟啊！”男子不甘示弱，“想认我当兄弟可以，得先跟我比量一番，赢了我就认你这个小兄弟！”男子运足了内力，一剑挥了出去，赵元朗一丝冷笑跟他比起剑法来。赵元朗心中有数，手里的剑收放自如次次都能恰到好处的挡住男子的招式，却又不多读用力只是点到为止。男子知道自己的剑法比不过赵元朗，见自己找找落败索性大喊一声停，赵元朗听着男子认输也收住了自己手里的剑。

　　男子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不打了，不到了，歇会儿，我累了，有没有水啊？”

　　赵元朗见旁边一个粗壮的柏树下站着自己褐色的马，“方才你骑来的马上有水囊，自己去拿吧！”

　　男子顺着赵元朗的眼神看了过去，“原来这是你的马啊，谢啦！”

　　男子打开水囊，寻思了片刻，高高举起水囊将水倒悬空倒进了嘴里，嗓子里冒出了咕咚咕咚的吞水声。男子似乎没有喝尽兴，还想继续喝，可转念想起了树后藏着的人。开口喊道：“七年，别躲了，出来喝点儿水。”

　　少年男子从树后现身，快步走到了青袍男子身旁，小声道：“表哥自己喝吧，我不渴。”

　　“那好吧.......”男子又举起水囊灌了起来，水流渐渐小了下来最后只滴了几滴，男子晃了晃水囊，半滴水都没有了。

　　“这就没有了，我还没喝够呢！”男子扫兴地将水囊又挂回了马鞍。瞧着赵元朗这匹马儿足足有六尺多、前胸宽厚、臀部紧实有力，鬃毛乌黑粗长如针，看起来比那匹烈马相差无几。

　　少年男子丝毫不理会青袍男子的自言自语，只愣愣的瞧着站在远处的赵元朗，不知他是否还能认得出自己。

　　男子正细细打量着这匹马驹，耳朵听得林子深处有动静，拉过一旁的少年男子，拿起马鞍上的水囊就飞了出去，躲在树后的一名大汉脑袋一歪接住了飞来的水囊正洋洋得意，却被身后的一颗石子打中了右侧肩膀，疼得嗷嗷直叫。

　　“别躲了，出来吧！”赵元朗喊道，男子暗道这石子原来是他打的，反应还是挺机敏的，到底是闯荡江湖的人。

　　“几位兄弟，几位兄弟，误会，误会。”大汉一手捏着肩膀，一手抱着水囊从柏树后面走出来。

　　“原来是你啊！”青袍男子瞧着大汉的模样正是从那马上摔下来的男人。

　　方才摔下马后，他就一路循着马儿的蹄印追了上去，追到树林里见二人正在比剑法不知二人的身份便躲在后面看了起来，又见二人的剑法不错，赵元朗的剑法更胜一筹，一时间看的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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