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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与夫人
个数月过去了,悦谣的伤已经痊愈,七年又为她研制了去除伤疤的药粉,日夜涂抹。这些日子以来,悦谣第一次鼓起勇气,坐到妆镜前仔细地看一看自己地面容。
“你看,是不是一点疤痕都没落下!”
杜微霜揭开了纱布,铜镜前的悦谣容颜姣好,是个年华正当的妙龄俏女子。
“真的,真的都好了,一点伤疤都不曾留下。姑母,嫂嫂可真是个神医!”
七年捧着衣衫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赵元朗,悦谣见了即刻上前行礼,“悦谣多谢哥哥嫂嫂这些日子以来的照拂,能拣回一条命,悦谣无以为报。”
“快起来,快起来!”七年腾出一只手扶起悦谣,“妹妹与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哪里还需说一个谢字。眼看着入秋了,天气渐凉,我按着妹妹的身段给妹妹置办了几身新衣裳。妹妹大病初愈,此时最是要小心,不能染了风寒。”
悦谣注意到在七年身后站着的赵元朗一言不发,脸色也不甚好看,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有在偷偷观察表哥的一言一行,发现他是一个极其沉着冷静的人,除去目光落到七年的身上有几分柔情,其余的时候都是一副平淡的神情,无多喜恶。
“表哥今日神情严肃,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我和父亲联系了王家人,你的父亲如今正在外领兵,我们只联系到了你的继母。她在信中告知王家已经寻回了你的幼弟。也答应了会帮你继续去寻妹妹,可至于你,王家不想把你接回去,你母亲怕......”
赵元朗沉默下来。
“怕我坏了王家的名声,是不是......”
赵元朗依旧是沉默,大家都从沉默得到了答案。
今日一直欢欣雀跃的悦谣顿时黯然失色,“怕我坏了王家的名声,是不是......”
“这个女人怎么能这样,悦谣早已经改姓了王,就连名字都入了王家的族谱,岂是她说不认这个女儿就不认的。”
一向温柔和蔼的杜微霜此时已是气急败坏,反倒是悦谣冷静非常。
“算了姑母,她本就是要卖了我,如今又怎愿意接回我。”
“这日子还长的很,你一个姑娘家要怎么办啊?”
悦谣突然地跪地伏身,惊得杜微霜向后退了两步,“悦谣,你这是......”
“悦谣求姑母收留,若是姑母不肯收留,悦谣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杜微霜与七年试着扶起悦谣,可悦谣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不肯起来。
“谣儿,可你终归是王家的人,将来嫁为人妻都要王家同意,我做姑母的怎么能擅作主张呢。”
“姑母,悦谣愿意侍奉二老为双亲,求姑母把悦谣留下吧,姑母,谣儿求您了。您是谣儿的亲姑母,您就给谣儿一条生路吧。
悦谣痛哭流涕,言辞恳切,话中之意在场之人都已猜出。赵元朗一只手环住七年,对悦谣的话并无太多反应,只眉头微微蹙着,似是在思虑着什么。七年愣在原地,一时之间处境尴尬,不知该如何进退,只好极了保持着镇定。
杜微霜一时有些为难,“谣儿,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要留在我们赵家,可是......可是战生和玉蘅才刚刚成亲,这......”
悦谣抬起头,泪珠滚滚,“姑母不要误会,谣儿不是想求什么,谣儿只想能有个安身之所。比起落入草寇之地,便是为奴为婢谣儿也愿意。”
“谣儿你先起来......”杜微霜扶起悦谣,“这件事情我们再好好商议一下,即便是将你留在赵家,又怎会真的委屈你为奴为婢呢?这样的话,教我这个做姑母的面子往哪里放。你现在大病初愈,想不得这些伤心事,这段日子暂且在家里安心的养着,等你的身体彻底的养好了,咱们再来商议这些事。”
“谣儿都听姑母的!”悦谣连连顿首。
屋中气氛尴尬,杜微霜在暗中朝着赵元朗一连使了几个眼色,可赵元朗脸色冷淡如常,毫无任何反应,杜微霜只好暗自咬牙。悦谣自顾自的欢喜,唯有七年心中的失落无人能见。
“母亲,给悦谣妹妹补身体的几位药材还未配好,玉蘅先去给妹妹置办药材了。”
“我陪你一起去。”
赵元朗一句轻柔的话语,一个温暖的眼神,七年已经心领神会,心中的失落全然散去,只剩目光相对的神情。
赵元朗陪着七年离去,悦谣静默的看着他们离去,暗暗攥紧了衣角。
......
“兄长你不是来帮我的吗,怎得一个人躺在山上独自享受起来了。”
七年采满了一箩筐的草药,却见赵元朗在山坡上寻了个空旷的好地方静静的躺着。余晖落在他的身上,这般的悠然自在令七年忆起多年前遇见他的那个黄昏。多年过去了,那张面庞仍旧清俊,可七年还是瞧见了流年乱世在他的眉宇间刻入了几分忧国忧民。
七年躺在他的身旁,夕阳映照在脸上,如容一抹胭脂轻轻擦在七年的脸颊上。
“七年?”赵元朗闭着眼睛轻声道。
七年不看他,只轻声嗯道。
“我们走吧?”
“去哪儿?”
“既然这个家里让你我待的不开心,那我们便去一个能让你我开心之处。”
“开心之处?”七年睁开眼睛,在山坡上坐了起来。
赵元朗睁开眼睛,浮出一丝温柔而坚定的目光。
“哥哥这是想好了?”
“想好了.......”赵元朗起身与七年相对地坐着,“我决意去找郭大哥,在他的麾下成为万千郭家军中的一个。师父迟迟不出现,我亦不想白白浪费时光。与其等一个平定乱世的人出现,不如自己先成为那样的人。”
“兄长可是得到郭大哥的消息了?”
“今日得了大哥来的书信,他们正前往魏州,让我们去魏州同他汇合。另外大哥让我告知你,安良已经在她的军中安顿下来,已经同他一起出发前去魏州。”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呢?”七年欢喜起来。
“明日就去。”
“明日?”七年愕然,捧起自己一筐的药材,“这么突然吗?那我岂不是要连夜把药配好。”
“他都要迫不及待地取代你了,你竟然还想着给她配置药方。”赵元朗把竹筐搁置一旁,“我原以为你就是想找个借口出来散散心,没想到你还真的是辛辛苦苦挖了这一筐草药。”
“我是医家,即便是妹妹真的做错了什么,我也不能因私怨而不顾及病人性命。况且妹妹也只是因为遭受太多的变故,心中孤苦无依,生怕自己再失了亲人。若是......”七年顿了片刻,“若是母亲真的把她留在了赵家,留在你我的身边,想来我又能多说什么。”
七年低头,背影深深埋在了余晖中,赵元朗轻抚着她那被夕阳晒得暖洋洋的一头乌发。赵元朗双手环住她,把她揽入怀中,低声耳语,“放心,无论悦谣所求是什么,也不管母亲是否会屈服于她的软磨硬泡,你在我的心中无可替代。”
七年抬起头,笑得天真、惬意又释然,“走吧!”
“去哪儿?”
“回家,收拾行李啊!”
七年背上竹篓,拉着赵元朗起身欲要下山,赵元朗却纹丝未动。
“怎么不走啊?”七年回首。
赵元朗不说话,只上前两步卸了七年身上的竹篓跨在了自己的身上,拉住七年的手往山下走。
“元朗哥哥这是要给我背一辈子的竹篓吗?”
“你可是我的夫人,难不成自家夫人的竹篓还要别人来背?”
“可你从来都不曾唤过我夫人呢!”
“你不也一直唤我做兄长啊,成亲几个月了,我还没听你唤过我一声夫君呢,就请夫人先解释一下吧!”
“总觉得喊着你元朗哥哥,你就一直都是当年药庐里躺着的少年,即便有朝一日封侯拜相,可在七年的眼里永远都是那一日黄昏中醒过来的少年。”
“所以啊,你希望我永远纯真,而我只希望你一直都自由。玉蘅这名字虽好,却不过是一把华丽的枷锁,把你与贺氏家族的规规矩矩、条条框框捆在了一起。守着长辈我没有办法,只好委屈你了。”
......
晚饭间,赵元朗告知了父母前往魏州之事。郭家父子声名在外,父亲赵弘宴对赵元朗此举甚是欣慰。
“去魏州?”唯有悦谣听得这番话怔了半晌,良久,悦谣嚯然起身,“既然表哥要去魏州,悦谣的父亲也同在魏州,不知表哥可否带我一同前去,这样一路之上,悦谣也好照顾一下表哥的起居。”
“不必了!”赵元朗自饮了一盏酒,悦谣怔在一旁不知所措,“你大病初愈还是留在家中吧,路上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不好向王家人交待。我会尽快帮你寻到你的父亲,把你的情况告知他,你就安心地在家陪着母亲吧。”
悦谣眼神中抹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满脸的笑容便遮住了那藏起的落寞。悦谣举起酒盏,欢喜道:“表哥,悦谣敬你。你一人孤身在外,要多注意身体。战场之上更要多加小心,悦谣会替表哥在家中照顾好双亲还有嫂嫂。”
“不必了!”赵元朗又是冷冷三个字,悦谣已经全然不知所措,赵元朗看着母亲解释道,“郭大哥来信,玉蘅的表姐正在他的军中。她一个女孩子家混在军中多有不便,我把玉蘅带去一来姐妹二人能互相做个伴,二来玉蘅也好时时劝导一下,让她尽快回江陵,免得安家人日日担忧。”
“也好......”杜微霜看了看七年,“你们二人成亲不久,是该带着她一同出去走走。可是战生,你要保护好玉蘅,她可是我们赵家的儿媳,不能让她出半分意外。”
“母亲请放心,儿子定会照顾好她,这一路上不会让她离开儿子半步。”
“这样啊......那......这盏酒悦谣便敬嫂嫂吧。”七年起身,同悦谣酒盏相碰,“多谢嫂嫂这些日子的照顾,嫂嫂不在的时候悦谣会替嫂嫂照顾好家里。也请嫂嫂照顾好表哥和自己。”
今日悦谣一改往日柔弱之态,变得八面玲珑,一番话语更是让七年听出了反客为主之意。
“多谢悦谣妹妹一番好意,妹妹大病初愈,还要按时服药才好。”
“战霆,来。”
赵元朗换来了在末座上的二弟。
“大哥,有什么话要跟二弟说?”
还是个孩子却十分稳重的战霆走到赵元朗身边,赵元朗瞧着战霆已经是个小男子汉的模样,甚是欣慰,“大哥不在家,你便是弟妹眼中的大哥了,要照顾好弟妹,更是侍奉好父母。”
赵战霆学着江湖人的样子抱着拳头,道:“大哥放心,弟弟定不会让大哥失望的,定会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孝敬父母、照顾弟妹。”战霆侧身向七年,半躬下身子,“嫂嫂一路平安,家中一切都交给我,战霆不会教嫂嫂失望的。”
七年被战霆的少年老成所逗笑,看着赵元朗暗暗使来的眼色,心中已经知晓,“不愧是赵家的儿郎,真是有担当有骨气。”
屋中溢满了欢笑声,唯有悦谣脸上堆着笑容,衣角却被扯成一个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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