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 式微 胡不归

　　“我去给表姐煮些醒酒汤。”七年一脚踏出房门，赵元朗见机扯住了她的衣角。

　　月色满庭隅，随寒入檐下。

　　“别走......”

　　“嗯？”七年停了下来，转过身看见低着头的赵元朗，平日那副淡然镇定的神情中如今满是情丝。

　　“抱歉......”赵元朗松了手，放开衣角，声音依旧低沉。

　　七年晃晃头，“无妨，不过是表姐的醉话而已。”

　　“不！”赵元朗声音高了些，“我并不知道药庐中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你，我若知道，定然不会逃婚。”

　　七年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一行热泪划过她白皙的面庞。

　　“你父母的事情我虽不晓得全部过程，可也听母亲说过一些。当年贺伯父为了救父亲，才不得已另娶他人，害得你母亲苦等多年。”　赵元朗始终不敢抬头，自知心中有愧。

　　“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自有上一辈人去了，与兄长无关。其实，母亲更是从未怪罪过兄长的父母亲，情与义无论哪一个，皆是父亲所选，与兄长无关。我知道，兄长父母此举是想还贺家这份情，可若兄长不愿意，七年自会禀知父母，不教兄长为难。”这些话自她记事起就常听母亲念叨，每每听到这些话，七年都赞叹母亲身为一个女子的胸襟。

　　“七年，我并未有此意.......起初我是觉得父亲母亲做此举是有还贺家人情的意思在，所以我......可是，自从那日我知道那日的小医仙便是贺家的女儿，我心中着实后悔。从前，随着师父游走江湖，从未触及儿女之情，更不知娶妻生子是何感觉。可是，我只要一想起你是那日的小医仙，便时时刻刻都放不下。我想，这种记挂一个人的感觉，便是情了。”

　　“犹忆当年一相逢，万世此心与君同。”

　　七年轻抬首，一双瞳仁秋水。相顾无言，赵元朗缓缓拥她入怀。

　　抬眼望去，唯见一轮皓月，赵元朗在耳边喃道：“由来月下起相思，而今以后，卿亦如月，千里相随。”

　　郭戎将安良抱到卧房中轻轻的放到榻上，为她盖好了棉被。朦胧中，安良醉酒的模样更显了几分俊俏与较弱，郭戎在席间也喝了不少的酒，他将自己的两旁凑向安良，不止一次的想要吻向她的额头，但最终都停了下来。他知道安良尽些日子一直在逃避自己，他希望能用他的一言一行来感动安良，而非在此刻趁人之危。

　　郭戎抚平了安良缭乱的发丝，为她掖了掖被角，含笑而去。

　　第二日，安良醒来后已是日上三竿，她敲了敲还隐隐作痛的额头，想起昨晚与赵元朗把酒言欢，没一会儿便醉了过去，再就没了记忆。安良感觉嗓子一阵干痒，欲要下床斟盏茶水喝。方一起身，便听得地上“叮当”一声落了个物件，安良捡起一看，是郭戎日日配在腰间得一方玉佩，圆雕的玉鹰栩栩如生，那雄鹰展翅欲翔，如郭戎一般志存高远。安良拂去玉佩上的灰尘，藏进了腰间，笑嘻嘻的自去斟茶喝，放了一夜的凉茶此刻安良喝着却如蜜糖般甘甜。

　　几日后，军中无战事，安良日日已经在衙署里闲不住了，关键时刻赵元朗给她带来了好消息。

　　“什么？大哥真的要跟我们一同去汴梁？此话当真？”

　　赵元朗笑而不语，接过七年递过来的茶水，深情地望了一眼，不管安良在一旁瞪圆的两颗眼珠子和一脸的期待，慢慢引了茶，才开口道：“千真万确，如今他人已经在府中收拾行礼了。”

　　“那你还在这儿和七年眉来眼去。”

　　“我......”赵元朗一时语塞，“我是来嘱咐你两句的。”

　　“哎呀，我有什么好嘱咐的，你快去收拾行礼啊，快点儿啊.......”安良无心听他多说，拉着他就往外推。

　　赵元朗功夫了得，一个反手便抓得安良一阵痛叫，“你若是不听我说完，我便折了你的手，叫你一个贼人也杀不了。”

　　“二哥，二哥，手下留情，有什么话你说，安良定会洗耳恭听。你.......你先把手放下，疼.......”

　　安良好汉不吃眼前亏，赵元朗作罢甩了手，言辞郑重道：“这次大哥去汴梁其实也是去摸一摸汴梁城的底细，你凡事都不要冒进，记得要听大哥的指挥。”

　　安良点头如啄米，“我知道了。”

　　“还有......”赵元朗看了一眼七年，脸色一沉，“你身边还跟着七年，凡事不要擅自行动，出了危险你自是会武功能脱险，可七年未必。”

　　“哼.......”安良瞥了一眼，嘴中喃喃道，“还真是见色忘义啊，”

　　“你记住没有？”赵元朗提了提嗓音。

　　“记住了，记住了，我保证会保护好自己，至于表妹，二哥你若是不放心我，您就让七年时时刻刻跟着您，这样即便有事情，凭您这一身功夫，保护表妹不在话下。”

　　赵元朗淡淡一笑，安良的话正中下怀，“那好，除了晚上住客栈，你来护着七年，其他时候七年都跟着我。”

　　“嘿？我怎么觉得你就像是在等着我说这话啊？”安良觉得自己像是被下了套，吃了哑巴亏。

　　赵元朗笑而不语，转眼看向七年，“你且去收拾行礼，我去马厩备马。”

　　七年还未来得及点头应声，就被安良催促着，拉去收拾行礼了。

　　府外，赵元朗已经背好了马匹，郭戎已经上马，安良和七年背着行礼最后才出府。

　　“怎么只有三匹马？”安良奇道。

　　郭戎在一旁憋笑，赵元朗上前接过七年的行礼，“之前我见你骑术一般，这次去汴梁路上走得急，我担心你路上有危险，所以还是同我骑同一匹马吧。来.......”

　　赵元朗伸出手，七年扶住她上了马，赵元朗紧随其后。安良最是见不得这种场面，站在原地抖了几抖。

　　“真是受不了。”

　　“要不，你上我的马？”郭戎低下头，笑道。

　　“不用！”安良一口回绝，“我骑术好得很。”

　　“我帮你拿行礼也行啊？”

　　“切，爷自己能拿动。”安良纵深上马，干净利落。郭戎的眸子中神色一暗，被赵元朗和七年瞧在了眼里。

　　四人抵达汴梁之时已经是三月的春日里，这本是个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可是三个人走到汴梁城中却觉得一片荒凉。汴梁城里从前最热闹的街市此时路人寥寥，大多还是凶神恶煞的辽军，街市上的店铺大都门户紧闭。

　　几个辽军迎面走来，昂首阔步，三四个人占了整排的街道，比那螃蟹走路还要霸道三分，路上的行人见了都纷纷让路，如若不然被那辽军一脚踢开都算是幸运。安良见着他们如此横行霸道，拳头攥的紧紧的，像是下一刻就要一拳打那契丹军一个头破血流。

　　几个辽军似乎看出了四个人神情不对，两方愈加走近就愈加警惕。安良与那辽军目目相对，已经是双方已经是剑拔弩张了，赵元朗见情形不对，看着旁边一家店铺的门未上锁，拉着安良与七年转身入了店铺，郭戎随着快步跟上。

　　店铺的掌柜，听着自己的门嘎吱一声开了，钻进柜子里躲了起来，四个人进入店中才发现这是一家布衣坊。

　　“没人？”安良顾盼左右问道。

　　郭戎捂住了安良的嘴巴，因为他听得最里面的柜子里传来了急促的喘息声。赵元朗拔出剑，轻轻走过去，左手拉紧了七年的手。

　　“出来吧！”赵元朗提着剑向柜中人低声说道。

　　柜中人听着声音先开了一扇柜门，又颤颤巍巍把另一扇门打开，里面冒处一个汉人装扮的老头，看起来像是店里的掌柜。

　　赵元朗似乎已经猜到了此人是个老实巴交的平头百姓，忙把手里的剑收了回来，剑已入鞘，赵元朗伸出双手将那两鬓花白的掌柜扶了出来。

　　郭戎也见此人对他们四人并无威胁，便松开了手，安良憋得连喘几口大气，狠狠剜了郭戎一眼。

　　“老人家您别怕，我们不是辽军也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我们是来城中寻那些抵御辽军的义士的。”赵元朗语气温和的说。

　　掌柜听了连连擦了几把额头的汗水，颤巍巍的说：“现如今这城中的义士虽多，但是大都零散在四处，少则十几人，最多的也不过是百人。”掌柜思索了一下，“要说最是成气候的便是京东的一伙人，人数大地有七八百人，白日里他们蛰伏不出。待那辽军夜里下了哨岗到城中寻欢作乐之时，暗中刺杀。那些辽军每每到了晚上，总是爱去茶馆酒肆或是烟花之地寻些乐子。”

　　赵元朗点点头，郭戎与安良相视一眼都颇为欣赏这伙京东义士。

　　“老人家，你可知道怎么找到他们呢？”安良兴冲冲的问道。

　　掌握遗憾摇头，“这在下就不知了，他们为了不被辽军抓到，行踪甚是隐秘。”

　　安良气得鼓鼓嘴，赵元朗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朝着掌柜问道：“老人家，你这布衣坊中可有现成的衣服卖与我们几件？”

　　掌柜连连点头，“自从那辽军进了城，城中的百姓死伤者不计其数，许多交了定银的衣服已经迟迟不见人来取，我去给三位义士寻几身合身的衣物。”

　　“等等......”七年喝住掌柜，一手把七年从赵元朗身边拽到自己的怀里，“给我和我身边的这位小兄弟来两套女孩子家的衣衫，越漂亮越好，银子找他要。”安良指了指身后的郭戎。

　　“我？”郭戎指了指自己。

　　“当然是你，我们的饷银都是你发的，这样的事情难道不该你来掏银子吗？”

　　郭戎着实无奈的点点头看了一眼老掌柜，掌柜领了意思，目测的一下安良与七年的身段，点点头去了。安良朝着七年讪讪一笑，七年不多问，便知道安良要作什么。狠狠瞪了一眼安良，安良挑眉一笑，拍拍肩膀，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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