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世界尽头

　　chapter 11

　　研究院大楼21层，这里是执行部门两位部长办公室的所在楼层。闻野出了电梯，往执行部门副部长办公室拐去，不期遇上一人。
　　这人似乎刚执行完任务回来，风尘仆仆，神情疲惫。不过饶是如此，他腰背依然挺得笔直，走路姿态沉稳，和闻野休息之后仍是一副懒散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闻野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视线一触即过。那人目光停在闻野身上，打量他起码两三秒，开口道：“闻队长不是在休假吗，怎么过来了？”
　　“过来转转。”闻野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回他，“怎么，这事需要许队批准？”
　　“你找副部长有事？”被称呼为“许队”的人问。
　　闻野没答这话，越过他径直走上前，敲响走廊尽头那扇门。

　　“进。”门后传来允许的声音。
　　闻野推门进去。
　　执行部的副部长坐办公桌后批阅文件，他正当壮年，长相很正派，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有种审视感。
　　“闻野？你来做什么？”副部长见是闻野，微微有些惊讶，又看向跟在闻野之后进来的人，道：“易川你也来了。”
　　闻野的姿态和上顶层找副院长时一样随意，自顾自往办公桌正对着的沙发上一坐，说道：“副部长，我来找您聊聊关于安全区域收缩的事情。”
　　“你……”副部长皱起眉，目光锐利地看了闻野片刻，转向许易川，语气变得温和几分：“你呢？你来找我又有什么事？”
　　许易川道：“我也一样。”

　　副部长放下笔，端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缓缓说道：“是，你们也该有所察觉了，这件事情本来就保密不了多久——安全区域的确正在收缩。”
　　“这事和禁区脱不了干系，我申请执行探索核心区域的任务。”闻野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站着的许易川紧跟着说：“副部长，我同样申请带队前往禁区核心进行探索。”
　　副部长各看了两人一眼，摇头：“你们有这样的决心和勇气，我很高兴，但探索禁区事关重大，院里需要从长商议。”
　　闻野很不赞同：“安全区域都已经在……”
　　“上个月黄金城派去探索禁区核心的队伍，领队的鸮下落不明，其余全灭。这事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折损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代价惨重。我们白沙城在这方面的实力不如黄金城，更要慎重考虑。”副部长打断他，“如果没有别的事，就离开吧。”

　　副部长向外摆手，下了逐客令。闻野和许易川不得不离去。
　　回到走廊上，这一次许易川走在前。他回望一眼，沉声道：“部长马上就要退了，副部长升上去后，他的位置就会空出来。闻野，这一次我不会再输给你。”
　　闻野笑了,“你自己数数,已经输给过我多少次了。”
　　他慢条斯理走到电梯间，按亮电梯下行键，又道：“当然了,还是祝你好运。”

　　*
　　砰！砰！砰！
　　地底深处的测试场，架在不同位置、型号不尽相同的十多把枪以毫秒差距先后开火，射击的目标相同，都向着站在测试场中央的叶礼而去。
　　叶礼眼眨也不眨，神情平静得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差别。
　　眼见一颗颗子弹就要逼上面门，穿戴着仿生盔甲的叶礼突然扭身侧头，如游鱼曳入水中般灵活自如地闪避起来。
　　半秒不到，子弹刷刷落地，仿生盔甲上没有半丝伤痕——叶礼完成了所有的闪躲。

　　禁忌研究院的人并没有外界传闻那般变态，这里的子弹用的是麻醉弹，而非实弹。
　　而这场测试主要针对仿生盔甲上的战斗辅助系统，并非真的让测试人员穿好装备站在场上当木桩挨打，更不是让人近距离躲炮弹。
　　关于后者，陆晓对叶礼提过一句，那口火炮只有进行无人测试时才投入使用。

　　“接下来是更密集的攻击，刀子和子弹一起飞！叶礼，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陆晓在观察室里透过扩音器对下方的叶礼喊道。
　　这是叶礼进行的第五轮测试，子弹数量逐次增多，角度越发刁钻，但从开始到现在，叶礼连喘都没喘一下。这不仅是叶礼体力好的缘故，还因为他身上的仿生盔甲能在一定程度上节约穿戴者的体能。
　　叶礼抬起手，对着高处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陆晓道了声好。
　　悄然无声间，四面又探出几把枪，上空也垂下数只机械手，或持匕首或抓着飞镖。
　　刀锋和枪口淌过寒光，场面可怖吓人，叶礼活动活动手指，微微调整姿势。
　　观察室里，陆晓又喊道：“准备！开始！”

　　砰！
　　咻——
　　子弹如雨，刀如飞花，密密落向叶礼。
　　叶礼窜了出去，速度比刚才更快，真正的方位肉眼难辨，当空残影连片，就如同飞起来了一般。

　　“这样的速度，快得简直不像人类。”
　　陆晓一张脸几乎贴到了观察室的玻璃外墙上，眼镜镜片反着光，紧紧盯住测试场里的人，不肯错漏任何一点细节，“一开始，我以为最多进行到第三轮测试，没想到他身手这么好……他是你们从哪里找来的人？”
　　“在荒野上遇到的。”毛斯特嘿嘿笑道，“你是没看见他杀异种杀得有多快，那么大一片，嗖嗖嗖几下就没了。”
　　他边说着，还边抬起手来比划。

　　哐当哐当。
　　从四面八方飞出的子弹和武器又一次落空，掉到地面砸出响亮刺耳的声音。
　　叶礼停下动作，在原地驻足。
　　但这一轮测试并没有结束，呼吸之间，又见三把袖里剑从不同的方向飞出。
　　仿生盔甲立时将采集到的信息和规划出的最优躲避路径反馈给穿戴者，本打算向后稍退的叶礼脚步一顿，改为矮身翻滚。

　　当、当、当！
　　袖里剑贴着后背刺向地面，叶礼尽数躲开，就势起身，这时候，又有三把袖里剑飞来，角度刁钻变态！
　　仿生盔甲微微发烫，飞速规划闪避路径，提示叶礼向左。
　　叶礼却于原地矮身，左手撑在身前，单膝跪地，右手食指中指一并、一抬，猝然将从这个方向过来的两把剑夹住。
　　与此同时，他微微偏首。
　　这具仿生盔甲没配面罩，最后一把袖里剑角度实在太偏，即使叶礼朝反方向做出动作，仍旧擦着皮肤过去。
　　袖里剑在叶礼脸上划出一条长痕，鲜血顷刻间往外渗出，将他侧脸染红，宛如白瓷上泼了红墨，妖冶又可怖。

　　“叶礼！”
　　“叶小礼！”
　　观察室内陆晓和毛斯特同时爆发出惊呼。
　　毛斯特转身冲向大门，走到一半又噔噔噔折返，将放在角落里的医疗箱给拎上。

　　叶礼站起身，一边打量着手上的两把袖里剑，一边抬起右手、用手背擦脸。
　　“别用手！手上又是灰又是汗，感染了怎么办！”陆晓一声高呼，加快脚步走向叶礼，掏出手帕纸帮他擦拭。
　　叶礼抢先一步接过纸巾，往后退开些许距离，道了声谢。
　　“你感觉怎么样？”陆晓关切地问。
　　叶礼把纸巾按在脸上，低头看向身上的盔甲，略加思忖说道：“我觉得这东西有点儿不太灵活。”
　　陆晓突然有点儿无奈：“我是问你身体的感觉。有没有觉得勉强不适？强度会不会太高了？还是该休息会儿再来的。”
　　“小伤而已，不要紧。”叶礼道。
　　“好吧，把你的感受讲具体些。”陆晓见他是真不在意，点点头，拿出记录本和笔，进入工作状态。
　　“辅助系统太鸡肋太死板，还不如我自己的下意识反应。我觉得提醒哪个方向上出现攻击就行，不用规划躲避路径。”叶礼看着陆晓，认真具体地反馈自己的感受。
　　“……”陆晓握笔的手一抖，吐出一口气，没好气地道：“这不是因为你身手太好了吗？真是的，要是换成毛斯特，肯定不会这么说。”
　　然后看向毛斯特：“阿毛，你来都来了，不如也来试试？”
　　“这……陆主任，我就不了。”毛斯特连忙摆手拒绝。他手上拎着医疗箱，看了看叶礼，又道：“咱们还是赶快给叶礼处理伤口，伤的是脸呢。”

　　陆晓觉得叶礼的感受大概也就这些了，收起记录本和笔，取出遥控器、对着某处点了两下。
　　测试场中升起一张凳子。
　　她按着叶礼坐到凳子上，扒开他按住纸巾的手，说道：“别害羞，这里也没个镜子，你自己看不见，还是我来。我这儿的刀子都很干净，只需要稍微消个毒……”
　　说着说着，她话音顿住。

　　血迹擦干净之后，赫见叶礼侧脸被袖里剑划出至少三厘米长的伤口已经缩短到小指指节的长度，并且结了痂，颜色只余一抹浅红。
　　陆晓张了张嘴：“你的自愈能力真是太好了，再不帮你处理，你这伤口就完全愈合、连疤都看不见了。”
　　叶礼眨了下眼，没接这话。
　　毛斯特露出神奇的表情。但陆晓认为不能白跑一趟，左看右看，从医疗箱里找出张创口贴，拆开贴到叶礼侧脸上，象征性进行一些处理。

　　“我之前只是听说过，有些人的自愈能力比平常人高出三四倍，现在总算见到真的了，活得久果然长见识。”陆晓仍在端详叶礼，啧啧称奇。
　　“还有谁也这样？”叶礼摸了下脸，抬眼注视着她。
　　“闻野曾经跟我提过一次，他以前的对象拥有很变态的自愈能力，数厘米深的刀伤，一两天就能好全。可惜他们俩分开了，不然就能抓来研究研究。”
　　说到后半句，陆晓的遗憾之情溢于言表，但看向叶礼时眼睛又放出光彩：“不过现在叶小礼你来了……”
　　“研究我的价格很贵。”叶礼打断她。
　　“多贵？”
　　“八十八万一次。”联想到惠仁医院的检查费用，叶礼报出一个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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