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杂货铺

　　因此李沁书的死，本来就是于默然心中的一块禁忌，每次一想起来就挖心的痛，偏偏还有人不知好歹的，蹦跶着要往伤口上撒盐，于是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厉呵：

　　“三嫂！！你说这句话之前，可要仔细打量些，什么叫觉得丢脸？又是什么叫死的不光彩了？沁书他生是我们李家的大少爷，死了更是，让他风风光光的离开，难道不是你们这些做长辈的，最后的愿望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妇人脖子一梗，还想辩驳着说什么，可是到底是积威甚重，面对着于默然的怒火，不敢正面相抗，于是一向嚣张跋扈的性子，难得的低了头，没再说什么

　　于默然看着眼前这群人，无端的觉得心累，可是尚未举行的葬礼，病重的老太爷，又不得不撑下去，他在心里重重的叹气，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结束这场争论：“沁书的葬礼早已经安排妥当了，现在变数，无疑是让外界更加看笑话，还不如让他风光的走最后一程，至于股票，有我在，还怕跌落吗？”

　　一直在围观看戏的二哥这时才站出来，作为男人的体面一般出来打了个圆场：“我觉得小弟说的对，死者为大，我们在这儿吵翻天也没用，还不如等葬礼结束了再来讨论这些事。”

　　众人似乎觉得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有点闹得过了些，羞愧这才些许爬上心头，此时已经月上中天，万籁俱寂，大家都没有了什么聚餐吃饭的心思，纷纷找借口离开了李家大宅，最先离开的是三房一家子，妇人拉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指桑骂槐的说着自己的丈夫，重重踏着地板离去，半点好脸色都不想留。

　　二房看大房走了也自觉没意思，倒是他二哥，临走前还在试探关于葬礼之后股票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钻钱眼里去了，委实可笑，等得到确切的答复，才心满意足的带着妻子儿女离开。

　　最后离开的是大房一家人，从于默然开口起就再也没发声的大房，今天就来了夫妇二人，传说中的继承人，二少李沁亨并没有在现场，李沁书的母亲穿着得体，看起来雍容华贵，可惜再精致的妆容似乎也遮挡不了面容上的疲惫，本来就是大家闺秀出身，不善言辞，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和自己这个差了辈的小叔说，低头道了句谢谢，就匆匆离去了。

　　反而是他大哥，这个面容平凡，在商场上手段狠辣的男人，这段时间因为自己儿子的事也白了不少头发，面对于默然时，沉默的拍了怕他的肩膀，算作一种无声的支持，就离开了。

　　等汽车的轰鸣声逐渐远去，于默然终于略显疲惫的坐在了沙发上，揉了揉紧皱的眉头，下意识的向沙发右手看去，那里依旧空荡荡的一片，于是他的面容也空白了一瞬，回过神来才明白，那个习惯坐他右手温柔安慰的人，不在了，已经被他自己弄丢了

　　眼睛顿时酸涩的厉害，却又什么都没有，心里像堵了棉花，想哭，却哭不出来，明明心里早已大雨磅礴，表面却只是眼角微红，再没有其他情绪泄露了，可能正如李沁书说的，自己面具戴太久了，摘下来的时候，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了。

　　“小少爷。老太爷叫你去书房一趟。” 有人打断了他的思绪，于默然抬头，是一个穿着整洁，面带微笑的青年，他对这个人有印象，是忠叔的侄子，好像叫李林，不过大家都叫他阿林。

　　“好，我马上过去。”于默然回答，站起身来，往楼上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起什么似的，随口嘱咐：“对了，外面那么冷，叫忠叔别站了，进来吧，他年纪那么大了，别再遭罪了。”

　　久久得不到答复，身后的人也没有跟上来，于默然诧异的回头，就看见阿林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脸色苍白，似乎被这一席话吓的不轻，声音也断断续续“少爷....开什么玩笑？我叔叔他....前几天就已经....过世了。” 过世两个字还着重点明，生怕于默然没有听清一样。

　　“什么？！” 于默然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明明刚刚忠叔还好好的去门口接他，还说里面的人吵的厉害，叫他过去劝架，不过转瞬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难的的沉默了几秒，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大少爷走后的第三天。” 阿林战战兢兢的回答，心里胡乱想到，小少爷见到的叔叔，不会是那个东西吧。

　　“我知道了。” 于默然没有再问下去，心里有了自己的盘算，继续提步，往书房走去。而阿林恭敬的将人送到书房口，就跟兔子一般逃也似的下楼去了，仿佛身后真的有鬼在追一般。

　　“咚咚咚——” 抬手敲门，里面传来一句虚弱的回应：“进来”

　　推开门，一阵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阵熟悉的昙花香，昙花，这是老爷子最喜欢的花，吃穿用住上面，都有很多昙花的印记，他总说人的一生就像是昙花一样，所有的积累，只为一瞬间的光彩夺目，甚至于李氏的商标，都有昙花的设计元素。

　　书房很大，铺着厚实的地毯，灯火透明，有着大大的落地窗，站在窗前，可以从里面看出去外面很远的地方，可惜现在是晚上，望出去，除了大门口的路灯，其余都是漆黑一片，而老太爷就坐在窗边的躺椅上，保姆跪坐在他脚边，轻轻为他锤着腿。

　　如果不是老太爷声音太过虚弱，他仿佛回到了那些年，自己每次被叫到书房，被逼着学习那些枯燥的知识，认识商场的规则的日子

　　其实他一直明白自己在这个家的定位，就是老太爷手上一把最好的利刃，为了辅助大少爷而培养的肱股之臣，可是估计老爷子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自家孙子会被自己培养的孩子拐走，而且他至今都没有查到，大少爷的秘密情人是谁，明明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处理好了？” 老太爷问道，声音淡淡，似乎并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

　　“是的，父亲。” 于默然站在离老太爷两米处立定，微低着头，态度虔诚而恭敬。

　　问完这句话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空气安静的可怕，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才能感受到周遭人的存在。

　　“辛苦你了，上楼好好休息吧，后天就是沁书的葬礼了，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半响，老太爷开口。

　　“是，那默然告退，父亲晚安。” 于默然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退出房间，轻轻合上了门。

　　“哎——” 等于默然离开后，老太爷深长的叹了口气：“我这个养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沉了些，想得太多，不见得是好事啊。”

　　保姆听到这里，好奇的抬头看了眼，不过她毕竟不是一个多事的人，立马又低下头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而躺椅上的老人，在这样舒服的力道下，逐渐进入舒适的梦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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