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灵转

　　捭剑山庄内，柳城得知了上次之事，和云辰大吵一架，本来就已经有些体弱的老庄主，晕倒在大堂之上。这一次我去，还得充当大夫的角色，给老庄主看了看情况，开了一副药方。
　　走出房间，云辰问我：“颜姑娘，我父亲……”
　　“庄主没什么大碍，就是心力交瘁，需要好生修养。柳公子不必太过担心。”我说。
　　“姑娘上次险里求生，可有什么收获？”
　　我上前几步，看着晴空，说：“自然是有，不过这个人应该不易对付，我需要柳公子帮我个忙。”
　　“什么事你尽管说。”
　　“把老庄主病倒之事告知整个许州城，以仙草有毒的理由。”
　　“这是……”
　　“老庄主这么一病给了我们机会，趁此机会告诉大众这仙草不能再用，至于山庄内的人，就得靠公子来帮助堵住他们的嘴了。”
　　云辰思索了一番：“姑娘想引出幕后的指使者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我们必须在这个谎言被拆穿之前，找到解药。”
　　“好。”云辰答应下来，并着手去办这件事。我先是再去看了那片带有阴气的土地，寻了些药草，准备回客栈再做研究。捭剑山庄的人看来不是很欢迎我这个客人，好在给灵轲几分薄面，我顺利下了山，嘱托弟子不必送了，一个人返回。
　　这片树林倒是静得出奇，连来时啼鸣的鸟儿也不见了踪影，寂静得能听见风动。
　　果然，很快，一群穿着一致黑色服饰的杀手出现，各个用刀，把我团团围住。
　　“看来有效。”我自语。
　　杀手们倒没有多言，直接就开始动手。赤手空拳，和这些人周旋没什么意思，我在闪躲几招后从腰间拿出一包粉末，洒向众人，借由掌力挥洒开来。
　　冷桂，让人昏迷的仙草。
　　这是十几人纷纷中计，渐次倒下。我收回掌力，准备继续前行。
　　“怎么会？”一个隐秘的声音质疑。在远处的树梢，一个男子倚靠这树干，手中依旧把玩这那把木簪：“再去！”
　　“是！”
　　又一拨人出现，上次一倍的人数，甚至还多了几个执双刀的杀手，杀气远比之前的十人加起来还要盛。
　　真交起手来，还是有些头疼。我心中先是叹息一声，感慨自己棋山封印里那九成的法力，顺势拿下自己的一根发簪，照着几个人的穴位刺去，几个回合下来，躲开那几个盛气凌人的家伙，倒是放倒了一群小喽啰。闪躲间，我用簪子插进一个人的手腕，挑了手经，转身夺了他手中之剑，反送他一脚，移出几步之外。从袖间划出一包黍蔓粉末，撒于剑身，剩余的挥洒向空中。
　　黍蔓，嗜血药材，任意有伤口的地方，都可以侵蚀长出藤蔓。
　　一时间，身上带伤的人，感觉一阵麻木后，被黑色藤蔓缠绕，藤枝穿破血管，很快眼中再无光芒，只是一具具枯尸。再几回合，成为此番模样的，又多了七八人。
　　最后剩下两个，身上无伤，而这二人合力，我恐怕难以对付。身上所带的药草已经用尽，眼下为了炼制解药我耗费的法力不少，就算加上最后的法力也恐无力抵抗，更何况有人做戏便有人看戏，尽管我环顾四周没有感受到任何其他人的气息，只好小心翼翼，见招拆招。
　　二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组合式攻击速度很快，默契十足，训练有素。
　　躲开其中一人横劈下来的一剑，我旋身后退几步，转而横剑一划，差一点就划伤这人，奈何只是破开衣服。紧接着另一人飞身而来，我弹剑挡开一人，下腰闪过，可这人掌力十足，趁交集时一掌震走我手中之剑，立身后退时，我腰间掉出一把短笛。
　　短笛在地上滚落，停住，在一片落叶边安睡。打斗间我发髻已散开，长发在风中舞动着。
　　二人看着这把短笛，似是知道什么，攻势更加凶猛。一人飞身脚力和掌力并用一人挥刀速度和准度并进，像是一把锋利的钻，飞速离心，似要撕裂一切。
　　我快步捡起短笛，意欲转身硬接这一合力，却在一半输在速度上，背后中掌，单膝跪地，擦出几米之远。衣裙边角变焦，枯黄像极了落叶。
　　另一人挥刀朝我砍来，我催动法力，奈何丹田无法聚力，躲避不及，明亮的刀锋映入我的眼里……
　　我手中握着那把短笛，心中闪过犹豫，却又没有吹响它。另外我心中也闪过疑惑，观戏者目的何在。尽管我清楚地直到凡间的兵器杀不了我，但此时足以让我重伤。
　　一阵黑色的旋风，卷起地上的那些落叶和灰尘，隐约一个身影飞过，一把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失去重心的我崴了一下，靠在他身上。我应该承认，我猜到他会来。
　　他上前去，黑色的衣衫挥动起来，猛地抽剑在那杀手腰间割过，倒下一人。另一人见情形不利，迅速使出轻功逃离，他掌中聚集起一股黑色烟雾，烟雾划开一道金光，吸起地上我用过的那把剑，挥向逃跑那人，十米开外，一剑从背后刺穿心脏，钉扎在树干上。
　　樾戈。
　　我肩口的疼痛不是很厉害，或许，看着他，我脑海里充满了诸多复杂的思绪，担忧、怀疑和莫名的亲切。
　　收回功力，樾戈走向我，他抓起我握着短笛的手：“你这是什么意思？颜姑娘。”我也看看自己手里的短笛，停顿了一会儿：“这是……”
　　“刷——”
　　叶子被劈成两半，远处一阵剧烈的光芒，似是太阳的烈焰，烧入我的眼里。
　　“小心！”我猛地推了樾戈一把，自己也后退几步。
　　火焰烧到眼前，是一把剑，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剑，却燃烧着一种光芒，是必杀的凌厉。
　　这剑应该是瞄准樾戈的后背，前方的心脏。
　　我推樾戈的力度，显然不能完全把他推开，他只是后退了一小步，这剑很快地从他右肩口擦过，烈焰燃烧过后，鲜血滴向地面。剑身也穿过他厚厚的面纱，把整个面纱从他脸上撤去，飞剑带着面纱，劈开我们前面的一棵树，落地。
　　剑气如此，不止是内力而是妖力，而这个人，比我们两个人都要厉害得多，我们在这竟没有感受到一丝丝出手的预兆。剑身的光亮速度也远非我们能够想象，就算是天神亲临，也未必躲得开这一剑。蹊跷的是，这一剑本可以换一个角度，不让我看到剑光，更像是故意的宣战挑衅，什么样的人，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还有比这能力更可怕的野心。
　　“樾戈！”
　　我跑向他，看着他的伤口和溢出的鲜血，甚至来不及看他的脸，就先从自己破开的裙角撕下一角，从他右手边给他打起了绷带。血流不小，很快染红了我黄色的衣布。
　　这一过程，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我也是后来一抬头，眼神交汇才知道。
　　“樾戈？你……”
　　眼神交汇，这张脸，怎么是这张脸？是这张脸。
　　“颜潇语，你慌什么？”他薄唇轻启，只是这清浅一句。
　　眼前这副面孔，我不知是熟悉还是陌生。面色如云，眉宇如墨，眨眼间细密的睫毛散落一点明灵，他矿石般的黑瞳有蓝色火焰一般的深邃——那来自魔域的、象征魔族、历经劫难却经久不息的火焰。高俊的鼻梁，略显苍白的嘴唇。眼尾点着几滴魔轮的印记，已经有些淡化。
　　他看我的眼神里依旧是防备和冷漠，可我看他的眼神里，全是震惊。
　　心情，像是在跌落悬崖时被人猛地拽住，这副样貌，我怎么都想不到的，终是出现了。
　　“颜潇语？”樾戈再一次叫我。
　　我也确实愣在那里，很久——
　　我忽的想起那次调侃他的话。
　　“想必是漂亮的脸吧。”
　　“男子的脸，漂亮有何用？”
　　“是……你……”我嘴里不带任何思考，轻声说道。
　　“颜姑娘。”樾戈的语气恢复正常，他把手搭在自己受伤的肩膀，而我的手，还没放下来。
　　他的手掌很是冰冷，这一碰，把我从悬崖梦幻中，真正拽了回来。
　　“对不起！”我抽回自己的手，还沾染着他的血。
　　他给自己的伤口凝上一层法力，能暂时止住血流。收回法力调息一会儿，他看了看在一旁放空的我，说道：“小伤而已，颜姑娘不必介怀。”
　　他哪知，我介怀的，是这张脸。
　　为什么？那场天谴和大火里死去的人，所有我以为早就尘封的记忆，突然被一手掀开。
　　你活下来了？顾师兄……
　　可为何，你好像不再是你了？
　　这千千万万的疑问和可能性顿时充满了我的脑子，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受伤的眼前人，不知该称呼故人还是陌生人，整理了语气，平和地说道：“这个人想要了你的命，况且法力高深在你我之上，人间之事也越来越出乎我的意料。这样吧，你受了伤，我在客栈还有些药草，你能和我回去吗？”
　　樾戈道：“打扰姑娘了。”
　　我又是一愣，盯着他，看他客气，被传染了冷静。安静地走完这一路，回到客栈。
　　故人重逢，本不该是这般情景。
　　找到药草，给樾戈服下，他开始自己调息。
　　徐伯忽然敲了敲我的房门，问：“颜姑娘呀，这几天可有什么新收获？”
　　我看徐伯也是出于担心，就回答：“我们很快就会找到解药，这样就可以解除灾祸，给百姓安宁了，菀帘也会没事的。”
　　“这样就好，就好。”徐伯笑着，皱纹更加明显。
　　“对了，我那两位朋友他们回来过吗？”
　　“你说那少侠和姑娘吗？他们一大早离开后就没有回来过。”
　　我觉得有些奇怪，又没和徐伯直说：“徐伯，我先送您去休息吧，时候也不早了。”徐伯倒是没和我客气：“不用送了，我知道你还有事，我这老头子还可以照顾好自己，早点休息吧。”
　　说完就拄着拐杖，离开了。
　　我摇动腕边的寻铃，道：“五公主，五公主，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寻铃本应该可以感知到五公主的灵气，但此刻，毫无反应。我更加担心他们二人的安全，毕竟结界在那，结界的对面可能就是另一个世界。
　　坐在椅子上，我越来越不安。
　　此时，倒是正在打坐的樾戈开口了：“颜姑娘，想必你的朋友有危险了。”
　　“你知道？“我反问得仓促。
　　“可以猜得到。那地界妖气流窜，确实不安全。”
　　又一阵敲门声，不过来得急促。
　　开门一看，是玲儿气喘吁吁地拉着我：“姐姐不好了！老庄主说你下毒害他，现在整个许州城正抓你呢！”
　　“柳城醒了？他倒是恢复得很快。”
　　“姐姐！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要是被抓到恐怕又是一堆麻烦，所以你还是先离开许州城，避开风头再说吧。”
　　我仔细想了想，叮嘱玲儿：“和十娘守好这个客栈，若有人问起就说此事灵轲并不知情，我一人扛了。老庄主不至于没有证据还错怪自己未来儿媳。”
　　玲儿点头：“恩，快走吧。”她探头看到屋内的樾戈，又问了一句：“那是谁？”
　　“那是救了我的恩人。好了，你和十娘照顾好菀帘，最好不要让山庄的人知道她在这。”
　　看来想找个机会弄清真相，还得先把手头的急事给办了，我没多说话，准备离开。坐在一旁的樾戈睁开眼睛，道：“我和你去。”
　　“你的伤？”
　　樾戈挥指，腰间的剑飞出剑鞘：“无碍，我载你一程。”他拉我踏上剑身，御剑前去。我了解他本来会腾云化身之术可以自由穿梭天地之间，现在得借由御剑前行，可见这一剑确实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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