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灵转

　　翌日，我敲开菀帘的房门，想问完最后的问题。
　　“颜姑娘，我有问必答。你说吧。”菀帘休息了一夜气色好多了。
　　“我能看看你的手吗？”我查看了菀帘的手臂，现在虽已恢复正常，但感受到在她体内流转的一股妖气，从手心注入。
　　“我没什么事了。”菀帘微微一笑。
　　我看着她脸上露出笑颜，有些难以理解：“菀帘，我怎感觉不到你的悲伤反而还很轻松？”
　　“现在有几位帮忙，我相信各位可以救我何来悲伤？”
　　“你倒是看得开……不觉得被世人误会很不值得吗？”
　　菀帘听到我这么问，好像更加放松了：“菀帘是个酒楼伙计，看得人多了，很多事也就看开了，倒是颜姑娘心事重重，原来是值不值得这个问题。”
　　我略有疑问地看着她：“我的心事？”
　　“你问我值不值得，我可以告诉你，值得。可以帮到云辰，可以救人那就值得，很多事说不清对错，心里值得与否，或也不必想得太清楚，有时就是一股冲动，一次尝试罢了。”
　　“可以帮他，这就是爱吗？就算他还是要迎娶高灵轲，也一样。”
　　“做一个决定，没那么多的计较，你很聪明但你的思索你的在乎太多了。颜姑娘，或许有一天，当你找到那个让你无法仔细思考就做出决定的人，你自然明白，所谓值得与否，只在你心中，一瞬而已。”菀帘说得自信。
　　“那他呢？你为了他被施下诅咒，他在乎吗？”
　　“有时人啊，就愚蠢得来不及问对方，就抢先决定了。”她低下头，喝着茶。
　　做一件事而不问理由，不明利弊，不顾后果，只在乎于心，多傻。
　　说完话，我施法让菀帘睡下，安神香里调了几味药，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高姑娘，柳云辰求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看了眼菀帘，自己装出灵轲的声音回答。
　　“柳少庄主有何事？灵轲尚有门派中事处理，若非急事，可能要辜负公子的好意了。”
　　柳云辰面对房门：“柳某今日来，是为了寻找颜潇语颜姑娘，奈何她不在客栈。”
　　“今日见她出去了。”
　　“那云辰就不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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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云辰下了楼，对同行的回影说：“我们待会儿再来吧。”说完，看了看站在一旁低头算账的徐伯，无奈叹息，离开。回影走着走着猛地回头，看着后院那块飘扬的布帘：“谁？”
　　布帘后，走出一个身材娇小，扎着两尾青丝的姑娘，她快步上前：“这位大哥，你怎么发现我的？”
　　云辰回头：“哦，是姬姑娘，这是我的朋友回影，多有得罪。”
　　“喂，回影大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回影打量这个小姑娘：“你是炼剑山庄的人，小丫头，躲在屋后偷听别人说话，你们掌门没告诉你这很失礼吗？”
　　“那你吓到我也很失礼咯，况且我没事为什么偷听你们说话，问你问题也不答，还说礼节。”玲儿笑了起来，笑声清脆。
　　回影继续说：“小丫头口气不小，和你们掌门差远了，我不过感觉到帘后有人罢了，何必咄咄逼人。倒是个执着的丫头。哈哈。”
　　“你这般口气，看来武功不低，有机会我一定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哦，随时奉陪。”
　　云辰站出来：“回影，该走了。”
　　“再会，小丫头！”回影朝着玲儿招了招手。玲儿也指着回影说：“记得你的约定。”
　　这段间隙的确不是我的安排，不过，倒是给了我从窗户逃到街上的机会，绕回正街时间刚好，我用“寻铃”通知五公主叫上雾痕一起出现，就这么巧，我回到客栈，五公主和雾痕一同下楼。
　　“这是发生了什么？”我率先开口。
　　玲儿与我眼神交流，从我身边离开。
　　云辰见我，行拱手礼：“颜姑娘！”
　　我轻笑：“柳公子这是太抬举潇语，我们也算是相识，我与高掌门也算老乡，她也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所以公子是决心戒除这种草药吗？”
　　“那是自然。为此，我们已经努力过，却没成功。”
　　“坐，雾痕，五公主你们也别站着了，一同坐吧。”
　　几人互看了几眼，算作相识，同坐一桌。
　　云辰合上折扇，放在桌上，双手相合，问：“颜姑娘熟悉药理，可知戒除此毒之法？”
　　我答：“这不是毒药，不过是利用人的贪欲使人上瘾，按理说，药若暂停便不会有事。可有人试过停药？”
　　“潇语，你还记得，上次在癸久掌柜的提到过一人，说他没有服药后就一直沉睡最后死在梦中了。”雾痕这话还真提醒了我。我再仔细一想：“看来这草药已经不再简单，用药之人也算是个高手，人间闻所未闻，连我也说不出这是何药。”
　　回影冷笑一声：“这么说，你也是没有办法了。”
　　“错，是暂时。我们可以从那个道士开始调查，据说柳庄主就是最先使用这药物的人，让庄主在现实中迷糊地相信梦，看似像极了箐菊岭的梁柯草，但此药没有什么大的伤害，那道士从何得来的种子？”我很快反驳。
　　“那道士的武功平平，我们也曾交过手，他只是负责把种子交给爹，看上去不像是懂得药理的人，不过爹给了他极大的权利，没有他的命令没有人可以动这个道士。”云辰答。
　　“听闻捭剑山庄纪律森严，这么说确实棘手。”我笑了笑。回影顺势也笑起来：“这也是我不喜欢山庄的原因之一。”五公主拐了我一下。雾痕问：“所以我们现在就去找到这个道士问个明白，看是谁指使他这么做？”
　　“也只有这样了，柳公子可知那道士去了哪？”我转而问云辰。
　　云辰仔细一想：“我们曾追踪过道士的行踪，他很久才出现一次，每次都在西南的山村消失不见，甚是奇怪。”
　　“西南，山村。对了，山庄的药草还有多少？我能去看看吗？”我问云辰。
　　西南的山村也就是菀帘受到袭击的地方，这么巧吗？
　　“药草还在种植，剩下的不多了，看那道士此次本该来送种子，却没成功。姑娘要去山庄，我会安排的，那山村我曾派人前去搜查过并无发现。”
　　“很快就该有发现了，道士得知在你的破坏下他计划没有成功，要么到自己的窝里躲起来，要么一定会去询问他的幕后指挥下一步如何走。”
　　“所以我派人再去好了。”
　　“不，你们的人行动起来周边村户都识得出，雾痕你能帮忙吗？”
　　雾痕自然是侠肝义胆频频点头，这次他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五公主抢先抓着我：“我也可以帮忙！”
　　“好好，你也去，注意安全，那我和柳公子回山庄，我需要带路。”我不得不答应，事实上，我本觉得五公主可以留下调查各家各户，现在看来有更好的人选了，我转而问回影：“回影大哥可否帮忙呢？”
　　回影看着我，说：“帮什么？”
　　“城中有多少吃过药物的人，现在有何反应，梦的好坏以及日常表现，我需要具体的记述，所以……”
　　“我帮你去查。”
　　“等等，这事交给两个山庄的弟子们也行，我需要回影大哥和玲儿合作，找出表现怪异的人们，看是否有什么端倪。”
　　“合作？”
　　“对，玲儿在这方面也是个行家。”我笑答。当然，玲儿灵犬的身份不能暴露，但是我要她做的不止是行为怪异之人，还要看出是否有妖化的迹象以确定是否有妖界之人插手。这事我随后告知了玲儿，她倒是一口答应。
　　事情大概交代清楚，十娘会在客栈守着菀帘，包括此刻“不见了”的灵轲，也方便调动人手。
　　第二天，各自开始行动。雾痕和五公主启程去了西南边的那个较为偏远的山村，走之前又向菀帘确认，确实是上次她遇袭之地。我随云辰去山庄进行调查。而回影与玲儿在街道口相约一同带领弟子开始搜寻受药之人。
　　天气晴好，树林荫荫。
　　路雾痕和五公主走在路上，五公主转头看了看雾痕，没有说话。雾痕察觉，猜到这丫头憋着一句话，就问：“舞姑娘是要说什么吗？”
　　五公主走了几步，崴了一下，雾痕下意识扶了上去：“舞姑娘有什么事不能说吗？”
　　五公主甩开雾痕，继续走着，说：“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只有我们两个，有点……奇怪。”
　　雾痕以为周围有什么不对劲，开始张望四周，提起警备：“奇怪？可我觉得周围没什么可疑之处。”五公主回头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你……潇语说话的时候你怎么就能理解呢？”五公主说着又加快步伐。雾痕追了上去：“舞姑娘到底想干什么？”五公主回头道：“以后不要叫我舞姑娘，我有名字，叫我宮烛。”五公主想了想觉得奇怪：“算了，公主怪怪的，还是叫小舞吧。”
　　“小舞姑娘，我们赶路要紧，潇语等我们的消息呢。”雾痕一脸正经地说完后，走向前去。五公主一听“小舞姑娘”，内心更是冷汗，无奈跟了上去。
　　出了城后路过村庄，村子后就是菀帘姑娘遇险之地，二人进行一番探查寻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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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面，我随云辰回到山庄，瞒着老庄主准备去药田查看情况。一路上，山庄里人流不多，但也遇到不少门派中人，他们看似是出来闲逛，实则是又组织的巡视，看得出每个角落每个回廊，几乎间隔相同的时间，就有人出现一趟，观看情形。捭剑山庄之所以多年在江湖屹立不倒，也有原因的。
　　老庄主悉心经营，可惜，柳云辰是否是最合适的接班人，面对强敌他又该如何应对，加上守护苍穹这一使命，不知他和菀帘的缘分会止于哪一点？一切都未可知。
　　我一路行走一路观察一路深思，直到有人挡住我们的去路。其中一个弟子，在这段回廊的尽头挡住我们：“少庄主，庄主吩咐过不让外人进入药田，这位姑娘？”
　　“哦，这是我请来的药理高人，父亲答应过可以让她进来查看药物的长势。”云辰应对，倒显得沉稳。
　　“老庄主之命，小的不敢违抗，除非出示令件，否则我不能让你们进去。”这名弟子质疑。
　　我上前：“这位兄弟，我确实是庄主请来的客人，要不你前去询问庄主，我们再次等候便是。”这弟子看看我，又看了看云辰，眼神闪烁，看来还是不放心。我继续劝导：“怎么？不相信我这个外人，还不信你们少庄主吗？这是他的园子，莫非还会在自家生事吗？”
　　“这……这自然不会。好，容小的去询问老庄主。”弟子有些怯懦地看了看云辰，便前行几步。
　　从我身旁经过，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麻烦这位兄弟了。”
　　三步，倒地。
　　云辰和另一个随从看呆，惊讶着。随后云辰上前查看这个弟子的情况，回头问我：“颜姑娘，这是？”我缓缓从袖间拿出一包药草，又摊开手心，我拍他的那只手里，早涂上迷留香，由迷留草研磨而成，灰色粉末，和这弟子的衣服颜色完全一致。
　　“颜姑娘用药如神，一定可解捭剑山庄今日之灾。”云辰笑着站起来，随从跟着。
　　“柳公子这话言重了，潇语还没帮上什么忙，况且，现在我带在身上的药材也不多，也只能应付这种状况，抓紧时间吧，一个时辰后他就会缓缓醒来的。”
　　“好。我们走。”云辰示意让我随他进入，走近这道与其他地方不同的石拱门，一段狭路，就是一片窄小的田地，种植青绿色叶子的矮小植物，一簇一簇生长，最高的也就和鞋子一般，我俯身看着叶、茎、根的形状、颜色，嗅了嗅味道，断定：“这确实是梁柯草。”
　　“姑娘可有破解之法？”云辰迫不及待地问。
　　我起身，仔细看着这片刚开垦不久的土地，它的土质和这里的气候感受，日光照亮这片后院，四周矮小围墙，有一颗较为高大的橡树，种在院内，其余便是一片安静。
　　“柳公子若相信潇语，可否给我一些时间在这里看一看，顺便帮我办一件事。”
　　“自然可以。”
　　“那好，我需要公子为我取来老庄主的血，老庄主是最早服用这梁柯草的人，他的症状最适合作于研究，不过这血恐怕除了你，没人能轻易得到，所以，摆脱公子了，为了尽快解决这事，可否请公子现在前去？”
　　云辰犹豫了一下，说：“那，卫，你留下和颜姑娘一起在这，我前去便可。”
　　谨慎，不错。
　　“那就劳烦公子了。”我谢过云辰，他也即可动身。
　　看看身后年轻的随从兄弟，我轻叹一口气。
　　日光像是弓箭，明媚往往充满杀机，一棵大树，四面矮墙，这布置简单，但显得过于用心。这么小的种植量，只选择在这里种植，如果不是药草种子不足，那么就是非这里不可，和土壤有关。我继续俯身，看着眼前的土地，看似与普通的田地没有什么区别，但若是非人界之人，就可以感受到——阴邪之气。并非此处地脉引发，而是有人刻意释放。
　　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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