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灵转

　　流域的鬼风始终呼啸在妖界赤司殿的巍巍大门前，曳动的妖界大旗灰底蓝字，昭告六界妖界的独立与尊严，自六界之乱始，最先碎裂的妖界结界把本就流散的妖界冲到一盘散沙，各自为政。这面大旗就此树起，透着森森妖气，如沙场不死的白骨，立在大门之前，门后是妖界仿造人界所造的牌坊，石质牌坊赫然刻着“妖界”二字。
　　牌坊以内是万阶台阶，两侧守卫隐身与赤色熔岩中，守卫着高高在上的赤司殿。大殿之后有四方院般的几大望族的王公住所，分别为鹰族、虎族、狼族、豹族、长翎鸟族、狐族，院前高碑刻其祖先，以表彰他们为辜钦王效忠，确立天下的伟绩。
　　赤司殿四层，一层大殿议会所用，构建宏伟不亚于神界灵霄宝殿；二层密殿会客所用，分为大大小小十四个房室，各不相同；三层寝殿为妖王所用，虽说是王殿但布置简单，看上去甚至有些空旷；四层高台为瞭望所用，设有法术结界，存放妖界法术书籍等重要物品。
　　赤司殿耗时三年造成，并不如鬼王殿或是灵霄殿那般拥有千万年历史，甚至不如人界紫禁城那般规模宏大，却是仗着地势之高，仰望整个一统的妖界，在这里，有着书写六界千年命途的三个人物的坟墓，妖界本无立碑立墓之习俗，此番修葺，也是绘玉王的意愿。
　　这三人，从未真正一起，却做着同样的事。
　　逆天修命，化六为三。
　　辜钦王创妖界纪元，一统四散八方的妖界，困城池，守边疆，为天下之妖赢得乱世的尊严。
　　绘玉王接任王位，收拾朝纲，收复失地，开启妖魔一统与神抗衡的盛世。
　　至于另一人，身份特殊，未计入妖界史记，倒是对妖界造成了巨大影响。
　　自从绘玉王接任以来，外界之乱对妖界影响极微，妖界内一派祥和。
　　绘玉王，辜钦王刈魂之结发独妻，昔日妖界王妃，魔族少主——颜潇语。
　　这人就在大殿里，日夜以酒为食，如今也是如此。
　　“臭小子，写便写吧，这最末一句是何意？”颜潇语开口道。这日，她一袭黑衣长袍，宽尾席地展开如同凤凰之尾，她这就地一躺，真如盛开的黑色牡丹，黑衣金边鱼纹，广袖墨丝精绣，她就靠在一坛酒旁边，眼前站着的少年，正一手执笔，一手握着竹简，嘴里念念有词：“绘玉王不听众劝，执意酗酒，品行不端……”
　　少年一身素色青衣，细腰窄背，面色红润细嫩，带着阳光微笑，眉宇清秀，生得俊俏。正是颜潇语一生唯一的徒弟——竹朗，他五官精致如雕刻而成，一双澈亮的眼睛闪着光芒，颜潇语总可以透过他看见一个故人，她为之宿醉，为之疯狂。
　　酒尽杯凉，生生路长。
　　六界的混乱，始于结界的崩塌。结界的模糊，贪欲的驱使，领土的争夺，掀起这乱世的波涛。
　　我从不曾真正走近那个人的内心吧。
　　起初我以为他是这浊世里清高的原则捍卫者，之后我觉得他和我有着叛逆者出奇的默契和相像，最后我终在他的剑下放弃了一切猜想。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爱深入骨髓甚至癫狂。
　　没人再可以走近他的内心吧。
　　我总说我来晚了，早在他生命应该截止时结束一切，或许我不会输，他不会一无所有。可当他被世间最强的几大力量撕扯时，我正安然地冰封在棋山的中央，沉睡着。
　　他是这浊世的孤灯，亦是这浊世的暗影。
　　生来就不平凡的人，命运有两种，一是归于平凡在死寂中逝去；一是傲视天下在喧哗中逝去。
　　我们都是这样的人，他对我许是惺惺相惜，我对他却已心心相印。
　　我自认，这世间不会再有人像我那般心疼他。他剑下的尸骨可以堆到天际，他们怕他；他奇异的血脉让妖族、魔族觊觎，他们恨他；他的从不熟悉的族人把生的希望寄予他，他们等他；他的弟弟放弃他，他的大哥欺骗他，他的一生都活在别人的谎言里，难怪他要自由。
　　难怪，我们以这样的方式分道扬镳。
　　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要么被别人欺骗，要么欺骗别人。
　　于他，也许早已没有信任可言。
　　而我，却强求他爱我，和我一样的不顾一切。
　　我曾以为在百年前的大火里，我的一切都被焚尽，但颜潇语的周围，从不缺少爱她的朋友，樾戈却不一样，他真的一无所有。
　　而我，却强求他爱我，和我一样愿意以性命去保护他。他的命，早在曲折的路上被践踏了无数次，他活着，都只是为了一个谎言。而我的命，却是天上人间拼尽全力换来的。
　　或许，我们最好，还是敌人。
　　那个人，樾戈，最后真的自由了。
　　可就是这样的我们，却活成了这三界初始，话本里最让人羡慕的眷侣。
　　我想，这漫长故事应该结束了，我把它告诉我最信任的弟子，他替我编写，珍藏。
　　最美好的时光，早已如琥珀冰封在过去，往事历历，结痂斑斑。
　　百年前，三界还只是六界。
　　……
　　江南烟雨丝丝，酒香飘，鹭鸥鸣，湖畔飞花如醉。
　　青石板路从镇上牌坊通向棋山脚下，路边客栈商铺林立，人们撑伞匆匆归家，无言。
　　棋山——阖鹰剑派主修之地，山顶炼剑山庄为门派居住地。
　　棋山半山腰，便是剑派大殿所在，石鹰雕像擎天而立，鹰爪一只深扣地底，一只提立面东。山庄布置简单，占地较广，四院五亭十阁二十四楼，门派中五百余人，以“双剑断吼，短刃成孤”闻名江湖。
　　今天对于创立三百年的阖鹰剑派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江湖各个门派代表以及全体本派人士都已到齐，今日是掌门寿辰，宴席设在最大的北苑，众宾欢愉，举杯畅饮。
　　“今日老夫感激各位的莅临，炼剑山庄蓬荜生辉，愉悦之心难抑，且请各位举杯，一切尽在此杯中。”坐在大厅主座的中年男子，穿着紫色金边长袍，华丽敬酒，这人便是现在的阖鹰派掌门——高崇。
　　接着，高掌门介绍了今日的来宾，大致也描述了当下江湖之状。
　　厅内左右两侧设有贵宾座，桌后站着的便是门派弟子。
　　左侧，一座少林主持伏劫大师，现年应是花甲，袈裟斜披，面容平静如水，眼中自是皆空。向来在江湖中享有盛名的少林武功在他手中渐渐衰落，伏劫大师无心干预江湖中事，一切不必要的比武都被拒绝，因此，少林在江湖的地位有所动摇，但少林创立千年，所积累的实力仍不容小觑。
　　二座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中年人，一手握着酒壶自饮，笑声如雷的便是霸刀门掌门师弟吴夜雄，在江湖出了名的傻大个。霸刀门自然是以霸道之刀享誉江湖，可惜掌门齐祝以一个万能理由拒绝了此次邀约——身体不适。
　　三座望剑山庄掌门刘胥，为人年轻轻佻，眼珠子盯着送茶的小妹都快掉出来了，他向来无心处理门派中事，这次出行不过混个逍遥。望剑以“长剑玄力”为主的剑法，也是令江湖中人称羡的，更不用说那把传闻散发蓝色光芒，至今未能有人使用的上古神剑——凌霄。
　　四座江湖中名望很高的神医鬼袖，已近耄耋，身材矮小佝偻，双眼失明，但是他的银针疗法曾拯救过不少江湖高手，其人话虽少，性格温和却与以往神医不同，没有架子。
　　右侧，一座唐门总管唐志毅，衣着正式，中年气质极佳，善于暗器制毒的唐门并非□□，反倒是众多门派、镖局的大恩人，唐门现在的主人并未到来，他倒是一个很会做生意的人，靠着出卖武器转了一大笔，唐宅因而十分豪华堪比王爷府。
　　二座捭剑山庄庄主柳城，捭剑与炼剑两大门派关系较好，亲如手足，柳庄主为人大度，花甲之年，仍是身体硬朗，笑容慈蔼，更是送来厚礼。捭剑以“剑刀相合，二法并用”为主，捭剑所用之剑似剑非剑似刀非刀，杀伤力很大，其中代表亦是上古神剑之一——苍穹。
　　三座铸剑山庄代表弟子叶修伍，年纪轻轻却已是有名的铸剑师，本来是四大剑派之一的铸剑派，以短剑一剑封喉闻名，现在专研铸剑而剑法已然荒废很久，不过山庄机关重重，迷宫似的布局只为了保护上古神剑——碧落。
　　四座本门长老魏伟西，魏长老在炼剑山庄地位显赫，名望极高，是众人称赞的长老。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宴席。
　　高掌门站在三级台阶之上的主座边，一手举起酒杯：“干！”这声音怎么……有点哑……
　　高掌门手中的葡萄美酒忽地滴漏在地，人也渐渐倒下……
　　众座各个惊慌此景，拔刀的拔刀，拔剑的拔剑，见阖鹰剑派无人出面解释此事甚至没人解救掌门，便望向坐席边缓缓饮茶的魏长老。
　　“长老，这是……”柳庄主毕竟是阖鹰的旧友，率先开问。
　　魏长老也没有开口，继续握杯，即便茶已然饮尽。
　　“神医，你不出手救人吗？”傻大个急得无奈问身边神医。
　　一旁的神医听到了现场的慌乱，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向来菩萨心肠的他却还是一动不动。甚至有些人来拉他救人，他也只是摇摇头，没有作答。
　　“我看看。”略懂医术的叶修伍走近高掌门，一番望闻（问）切后得出结论：“血影草，高掌门已经中毒身亡。”
　　“身亡……”屋内开始喧哗。
　　“他们本派还没出面，好戏还未结束！哈哈！有意思，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人群中传来一阵不合群的笑声，是刘胥，大家不以为意，他既是江湖公认的疯子，也便没几人搭理他的无理取闹。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若在座的不是江湖内力高深的高手，恐怕听不到来自侧门的脚步。
　　“美人，美人……”刘胥闭眼倾听，好像听曲子一般投入，很快陷入自己的幻想。
　　“谁？”柳庄主问，声音有些急了。
　　……
　　此刻进入众人眼帘的，倒的确是个美人，绝世佳人。一双淡粉色布鞋先入，接着幽兰香气阵阵扑鼻，仿佛把在场的众人勾入桃花缤纷之境。二八年华，一席淡色蓝裙，宽袖翩翩欲舞，瓜子脸蛋，眼睛大而明亮，鼻梁高而挺，闭月羞花。梳着普通高马尾发髻，佩戴普通玉钗一对，长发及腰。不过她手中分别握着两把剑，剑光凌厉，她的美中带着莫名的冷，像是开在悬崖边的孤兰。
　　刘胥猛地站起来：“这……天仙下凡……这阖鹰剑派中竟然藏有这样的美人……妙哉……”
　　众人陷入不同的惊讶之中，大多数人和刘胥一样惊讶与这女子的美貌，一部分头脑较为清醒的人惊讶于她是谁，为何在此出现。
　　“各位，容我自我介绍，小女姓高，名为灵轲。”女子开口，声线柔美，但从后面“灵轲”二字之音，听出坚毅。
　　“什么！”
　　举座哗然，无人不瞪大了双眼。
　　简单来说，高灵轲，是个死人。
　　再详细一些的话就该从阖鹰剑派十年前的变数讲起了。高崇是高灵轲的四叔，在上一届掌门高迹，也就是灵轲之父在世之时，唯一存活的弟弟。在阖鹰掌门之位本是传嫡，当时高崇当上掌门宣布了高氏父女的死讯。
　　“今日，灵轲为父报仇，登位掌门，将重振阖鹰！”灵轲态度坚决，仿佛不把殿下的江湖高手放在眼里。
　　魏长老起座：“恭祝掌门！”
　　此外在屋外的众多阖鹰弟子，也承认了高灵轲的身份。
　　……
　　选好日子，笼络弟子，邀请贵宾，观摩全程。高灵轲的出现成了当年江湖一大新闻，她也“一戏成名”。
　　很多非江湖人不懂，当时的众多高手莫非还阻止不了一个高灵轲的阴谋，但江湖中人就很清楚。本来是名门正派的阖鹰在高崇手中，几乎成了敛财工具，他向山下百姓收取保金，搞得门派内乌烟瘴气，众多弟子早已不满，江湖各派也看不惯。
　　换天之日，也无人反对。
　　……
　　【五年后】
　　……
　　棋友镇是棋山下的小镇，有两条纵横的街道相对宽敞，街道两边多有店面，别看棋友小地方，但也是商队进入皇都洛阳的必经要道，所以阵内经商者众，边缘的田地多是大户所有，人口不多，但棋友镇的人们热情好客，最喜欢的就是——坐在一起闲聊。
　　看到街边那家挂着酒旗的醉香酒楼了吗？酒楼有三层，一层自然是供大家喝酒吃饭的地方，二三层便是住处。还没踏进大门，就可以闻到扑鼻而来的酒香，以花蜜酿酒，名传天下。
　　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小镇酒楼，当了五年的老板娘。
　　“麦穗，来客人了，还不快招呼着。”我进门就叫唤着。店内有两桌客人，生意一般。但是，“麦穗，我是请你来说书的吗？”
　　麦穗——我店里的小跑堂，机灵调皮的姑娘，草色麻布上衣，淡黄色短裙，灰色长靴。身材矮小玲珑，皮肤略黄，但水灵的眼睛和可人的笑容可以勉强算个小美人吧。她的头发高高梳起，显得精神而又有点男子气了，平时干活也算勤快，就是话多了些，人粗鲁（率真）了些。
　　“你们几个，什么陈年往事还在讲？高掌门现在风光得很，你们扯过去干嘛！”麦穗在一桌和两个穿着朴素的男子聊着，根本没听到我的话。她继续说着：“现在的阖鹰派行侠仗义，名声在外，高掌门更是招收更多弟子，现在她的两个帮手就是新招进去的，两女的，一老一小，也不知怎么想的，怎么就不找我呢？”
　　说完，麦穗就开始卖弄她的空翻了，这是她一直引以为豪的唯一的才艺，不过她还真可以连续二十个后手翻。可是，我已经看过不下百遍了……
　　“客官先坐。”我让我身后的客人坐了下来，再教训麦穗这家伙。
　　“麦穗，我叫你呢！你聋啦！”我再次加大音量，走到她面前。
　　这时麦穗姑娘正好拍拍手站起来，撞到了我，“花容失色”道：“颜……颜姑娘，你回来了！”正准备来抱我，这样热情的熊抱，我当然，只有，不得不——拒绝。
　　我一手挡开她绽开了花的脸：“收拾好你扭曲的五官，叫你招呼客人，表演什么！”
　　“是，颜姑娘。”麦穗显然有些失落，进入工作状态。
　　平日里打打闹闹，时间也过得很快。
　　颜潇语，目前只是醉香酒楼的老板娘，大家只是唤我做“颜姑娘”。常着橙黄相间的纱质长裙，宽摆束腰，淡妆抹面，蝶式发髻，青丝柔顺。不爱打扮，不会打扮，大众脸，会做生意，心思深沉。
　　大家的评价大多也就这些，比起后来，我更喜欢这时候的自己。
　　醉香酒楼主要经营买酒、住宿、吃喝，算得上是小镇内最大的酒楼了，手下的雇工多是江湖中走投无路之人，收留的多了，没有客人的时候也很热闹。宝叔是算账的秃顶的糟老头，小桂、小鹿是最得力的小二兄弟组年轻力盛，麦穗主要负责上菜，还有厨娘人称温婉美丽的少妇的胡姐胡梦雪，其他的只是暂时收留，多半不常在。
　　今天生意不错，酉时已至。我听着宝叔算账，心情不错。
　　夕阳西斜，洒了酒楼门前石阶一片金光，酒楼前的老槐树树影也碎了一地。
　　忽的，一阵亮光，闪入我的眼。
　　“什么？”我问出口。宝叔努力地睁大他的眯眯眼：“颜姑娘看到了什么？”告诉他他也看不到的，这是刀光或是剑影。
　　老槐树……
　　我小跑着出门，站在空荡的街道上，看着酒楼前的老槐树，总觉得怪怪的。我围着树走了一圈，又抬头看了看，老槐树太高，树叶又密，看不清什么？
　　正当我准备回头，又一道光闪入我的眼，好亮！
　　“什么人在树上？鬼鬼祟祟的！给我下来！”我很确定这树上有人。
　　“沙沙沙”树叶作响，这不是风声，而是有人在树上。这树上人简称“树人”应该听到我的话，有些乱了阵脚。
　　“姑娘！”
　　谁叫我？
　　我又一转身“啊！”我撞到了谁的胸膛，是个男的。
　　我迅速后退，仔细一看，这人肩头一片树叶落下，想必就是“树人”了。
　　再一看，这人还算高大，我的头刚好撞到他的胸膛。男子侠客打扮，灰白相间的布袍，黑色长靴，背后背着剑鞘，可手里却握着一把剑，本人对剑没什么研究，这把剑细而长，剑柄处刻有紫色龙腾。不过这脸蛋够秀气，浓眉高鼻，皮肤白嫩，鸭蛋脸小酒窝，再加上这亮堂堂的大眼睛活像个姑娘，好在喉结突出，声音富有磁性，这也太不像个行走江湖的剑客了吧。长发梳得不错，简单的布条绑得挺好，这三七分有些凌乱，想必是在树上活动时被弄乱的。
　　想到这，我扑哧一笑。这下，店里的人也出门了。
　　“姑娘！”男子倒是很有礼貌，把剑放回剑鞘，“在下可能吓到姑娘了，实在抱歉。”
　　我笑了一下，回答：“没有，我没事，少侠行走江湖在树上作甚？”
　　男子也微微一笑，倒是美得像画一样：“其实，由于被人追杀，我藏在树上，打扰各位了。”
　　“我这辈子最喜欢结交朋友，看这位少侠一路奔波，还如此诚恳，不如在鄙楼留宿一夜如何？”我心情一好所说的话，不料交到了这世上我最珍视的朋友。
　　此后，即便是隔着山河万千，人妖殊途。
　　男子开怀一笑，豪气尽显，娇气全无：“难得姑娘邀请，在下就打扰了。”走向屋里，忽的停下：“还没请教姑娘姓名？在下路雾痕。”
　　有意思的名字，这名字成为仙界毁誉参半的名人前，一直是个单纯的少年。
　　我又一笑：“颜潇语，你请进！”雾痕进了酒楼，麦穗很快去招呼，宝叔也回去了，小鹿跑到我面前：“颜姑娘，他有仇家我们还有收留他，不好吧。”我回他一个微笑，叫他别想太多。
　　若说仇家，放眼六界应该没有人比我的仇家还多了。
　　少年人眼神清澈，透着天真，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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