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无论追随

　　所以这是个什么情况？
　　绍尘坐在丽晶酒店行政层外的会议大厅，打量着这里。在此之前她也来过这里不少次，现在看起来也和之前是一样的豪华闪亮，融会了国际顶尖商务酒店的设计理念，装潢艺术构造于一体，是这座城市里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通身以金黄色为主色调，弥漫着浓郁的地中海风情，做装饰的有法国的青铜，意大利的音乐喷泉，法国的水晶灯，加上富丽堂皇的回廊，金箔的装饰，很有钱。
　　绍尘接过服务员送上的热牛奶，微笑点头示意。热牛奶拿在手中倒是温度恰到好处，她轻抿一口看了眼腕表，
　　7：14
　　面试八点钟开始，她七点就到了这里不慌不忙地填完表格开始思考。话说今天一起面试的倒都是学校里的顶尖人物啊，称得上是个个劲敌。
　　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指腹传来层层暖意此时已有点泛红，不过...
　　绍尘转头看了一眼坐边坐着的苏晓蔷，忍不住扬起嘴角，靠她近些开口揶揄，“晓蔷今天的裙子是够红的，是穿给面试官看还是给某个人呢？”
　　苏晓蔷像只被戳破心事炸了毛的猫剜她一眼，开始给她分析形势，“现在到的这些人论口语应该是赵孟华最占优势了，他的家教是美国人。我虽说在美国待了一年到底比不上长年累月的积累...不过你放心啊，简历还是你的最漂亮...”
　　绍尘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眼神频频飞向最后面空着的那把椅子，捅捅苏晓蔷的胳膊往那边努努嘴，“也不知道还没来的会是谁。”
　　苏晓蔷看向那边皱了皱眉，“现在还不来的，要么是自信爆棚的大神，要么是来不来都无所谓的小虾米。不过你什么时候在意别人了？”
　　“因为...我是真的很想去卡塞尔啊。”
　　绍尘歪头看着苏晓蔷笑，说到卡塞尔三个字的时候眼里像是盛着星光。苏晓蔷看得出来，那是希望和向往。她撇撇嘴，转过去看着专心填表的赵孟华，却对绍尘说，“唉，你要是过了面试，是不是就真的要和楚师兄在一起了？”像是想到了什么，苏晓蔷的眼神黯了一刻，“说起来，你们真的很叫人羡慕啊。”
　　绍尘低头又抿了一口牛奶，看着杯中奶白色的液体因她的动作微微荡着，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然后她在心里对苏晓蔷说了声抱歉。
　　她们被对方身上同样的骄傲吸引、靠近，竟也是做了三年的朋友。苏晓蔷是绍尘为数不多的可以展露真心的几个人之一，可是楚子航那件事，她却没有告诉她。
　　为什么？
　　绍尘想，该是她贪心了。明明已经被对方嫌弃了，却还要竭力维护一个完美的印象给其他人看，算是在慰藉自己那颗可怜的自尊心吧。
　　她原来，都是这样的人啊。

　　前一天，绍家。
　　从高级酒店请过来的厨师煎的土司恰到好处，抹上一层黄油口感更有些醇厚。盘子边是一杯温热的蜂蜜水，阳光透过里面的液体折射到餐桌上形成不规则的光斑，和这个早晨一样美好。
　　这是绍尘的习惯，她不爱喝牛奶，倒喜欢以一杯蜂蜜水和早餐相配。
　　“我开动啦。”
　　低声说完这句话，绍尘这才拿起银质的刀叉开始切割煎蛋。绍公子曾为此嘲笑妹妹幼稚多少回，可今天他和母亲一样一言不发，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沉默。
　　他们不说话，绍尘也不喜欢在用餐时发声，于是就一直这么沉默着。
　　看着绍尘像个没事人一样安静地吃早餐，叶珊忍不住给绍公子递了几个眼色，绍公子接收到信号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
　　“咳，尘尘，真的除了卡塞尔不能上别的学校了？”
　　“真的。”
　　绍尘咽下最后一口蜂蜜水，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直视着哥哥的眼睛微笑。
　　叶珊猛地把餐刀一扣，说起话来还是软糯的台湾口音，可无论是绍尘还是绍公子，都听出来她是真的生气了，“我不管你怎么讲，那间学校不准你再想。”说罢又怕绍尘伤心一样，轻声叹了一口气，“小尘啊，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从小到大，你都没有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这些年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哥哥也要学着接收，爸爸妈妈又都走不开没办法跟着你照顾你。而且，而且你到现在都没有收到那间学校的通知书。对吧？”
　　最后一句话有些心虚，绍尘想。
　　绍尘没有回答母亲的话，扭脸看着窗外，倒是叶珊喋喋不休地说着。
　　“妈妈，”
　　绍尘打断了她，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管妈妈说什么，我都要去那里。”去寻找那个人。
　　后半句她憋在心里没说。
　　叶珊像是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又叹口气摆摆手示意她走吧。
　　绍尘咬住下唇，不甘也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出餐厅迈步上楼。进了卧室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拉开椅子在书桌旁坐下，摊开书准备看。
　　《仓央嘉措情诗集》
　　绍尘有些佩服自己，随手一拿就拿出了一本和楚子航一起买的书。翻开扉页，楚子航帮她写的名字还是很漂亮，不同于她的字体，是那种瘦骨铮铮的漂亮。
　　倒是字如其人。
　　绍尘轻笑一声，仿佛还能看到那天楚子航轻抿着嘴，一手揉乱她的头发一手在扉页上一笔一划写下她的名字。算是一点少女的小心思，写了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就代表自己在对方的心里也有点地位了...？
　　绍尘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用食指在扉页上画着圈圈，回忆着满是少女情怀的那些小事。
　　没等绍尘陷入回忆，绍公子的敲门声先来一步，硬生生把空气中的粉红泡泡一个个戳破。绍尘扶着额头有点无语，她敢打包票，自家哥哥又是奉了旨意来拉她出“深渊”的。
　　绍尘把书放回书架，打开门让哥哥进来，绍公子却摆了摆手示意在这里说就行。
　　嗯？不是来促膝长谈的？绍尘有些疑惑。
　　“尘尘真的不会后悔吗？”绍公子盯着她看了好久，绍尘低头转身就要关门。
　　“哎哎哎别啊！尘尘你好歹听我说完，”绍公子一只腿踏进卧室内阻止绍尘关门，看她挑眉看着自己又住嘴了，“你...”
　　绍尘长长呼出一口气，对上哥哥的眼睛，“哥，我真的，非卡塞尔不可。”
　　掷地有声，绍公子听得出里面是多大的决心。
　　他没再说话，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绍尘看着那封信瞪大了眼睛。绍公子没有立刻把信递给她，捏在手里对她说，“尘尘，别怨爸妈，他们也是为你好。”说罢把信往绍尘手里一塞，不看绍尘反应就转身下了楼。
　　woc，老子刚才真帅啊，妹妹一定吓到了哈哈哈哈。
　　绍公子想。
　　这边绍尘低头看着手里的信封，上面盖着美国伊利诺伊州的邮戳，她没忍住一边边抚摸着那枚邮戳，好像就在抚摸自己在卡塞尔的学生证。
　　信封上的日期那栏写着“2009年5月3日”
　　看来爸妈瞒了自己很久。绍尘连忙撕开信封来看，还好还好，面试是在明天，她还能赶上，还能赶上。
　　“尘尘真的不会后悔吗？”
　　哥哥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绍尘想，绝对，绝对，绝对不后悔。
　　人的一生会有许多扇门供你选择，可你往往只能选择其中一扇。这扇门是她自己选的，她既然打开了，就要一路走到最后。
　　“楚子航，没想到吧，我还是要去了。”
　　绍尘低声说给自己听。

　　“路明非？”苏晓蔷发出这样惊讶的声音，绍尘也抬起头顺着苏晓蔷的目光看去，的确，只想混个毕业证找找工作的人出现在这个场合是件很奇怪的事。
　　路明非已经看到了她，很高兴还能有个熟悉的能说两句烂话的人，解释过自己出现的原因就向她跑过来。
　　然后灰溜溜地拉过最后一把椅子坐到她右手边一面填写一面目光四面飞，还没忘了说些不着调的话把绍尘和陈雯雯做一下比较。
　　“小叮当你今天这黑色百褶裙挺好看的嘛，就是白衬衣是不是太简单了啊。哎陈雯雯穿得真好看欸，小叮当你说...哎哟喂小天女你干嘛？!”
　　绍尘只是笑着听他说，苏晓蔷却已经忍不住踹了他的椅子脚，随着路明非哀嚎一声，绍尘也笑出了声。
　　路明非悄悄用余光看着绍尘，看她笑出声才松了口气，摸摸鼻子感叹椅子这一脚没白挨。
　　开什么玩笑，搞不好这就是一对有情人的生死面试，小叮当怎么能紧张呢。
　　路明非喝着牛奶吃着牛角包，接着去看陈雯雯，那这场面试对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他要是狗屎运过了就能和陈雯雯一起出国读书？然后他的人生是不是就要迎来happy ending了？
　　他仰头看着屋顶，忽然呆笑了两声，把周围人都给吓了一跳。
　　绍尘本想提醒他但陈雯雯已经先出声了，她也索性接着和苏晓蔷讨论哈佛剑桥的面试题有哪些不一样，纤细的小腿前后荡着，到膝盖的黑色百褶裙更衬得皮肤白皙。
　　叶胜推开里间会议室的门，看到的就是绍尘和苏晓蔷笑着，女孩儿散开的黑色长发软软地垂在肩头，前后荡着的双腿往下看是一双平底的黑色小皮鞋，和装潢得很富贵的大厅组合在一起竟也是一幅挺好看的画面。
　　只是越看越觉得像一个人。
　　像谁呢？
　　叶胜摇摇头把这点思绪赶出脑海，低头又看了一眼名单叫出第一个人名，“柳淼淼在吗？”
　　绍尘看着钢琴小美女蹭地站起来和那个露出雪白牙齿笑着的青年走进会议室，手心里出了些汗。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赵孟华他们在讨论这所学校的时候她心不在焉地听了两句，听到苏晓蔷明显嘲讽路明非的那句话时皱了下眉头。
　　对啊，他们都没有递申请，而不论是成绩还是素质，路明非的确都不该出现在这个场合才是。那这所学校的录取条件到底是什么？
　　楚子航认为她无法进入这所学校的原因，是否就和这个有关？
　　来不及多想，脸上写着失望的柳淼淼已经红着眼眶走了出来，回自己座位上拿了书包扭头就往外走。可前后不过才十分钟，看来是败得有些难堪。
　　接着是苏晓蔷，陈雯雯，无一例外失败了，苏晓蔷还被气到了，绍尘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下一个会是谁？
　　“绍尘。”叶胜说。
　　“我在。”绍尘把牛奶杯轻放在桌上，里面的液体早已经凉了下去，等待属实有些漫长了。她皱着的眉头也松开来，跟在叶胜后面走进会议室。
　　说实话她很好奇，让骄傲的小天女五分钟败下阵还明显恼怒的面试题是什么神仙。
　　楚子航不愿她进入的学校，到底是什么样子？

　　与此同时，美国伊利诺伊州，卡塞尔大学，男生宿舍
　　按楚子航规律到有些机械的作息时间和日常规划，他现在应该在复习功课然后准备吃晚餐。可现在，他看了一眼时间，
　　18：27
　　和电子表放在一起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穿着仕兰校服的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女生对着镜头展现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男生只是轻微地扬起嘴角，看不出心情好坏。
　　那是他毕业时和绍尘一起照的，现在他在这所疯子学院里学习屠龙，她应该也上了国内的一流大学学习喜欢的医学。啊不，以她的性格和家里的条件，她可能出国留学了，是在约翰霍普金还是在加州？还不对，她家人大抵不会同意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她还记得他吗？还倔强地说些要找他的傻话吗？
　　楚子航有些烦躁地甩甩头，他已经很少有这种情绪了。
　　他拉开书桌的抽屉，抽出里面的盒子摆在桌面上，打开，是一双杏色高跟鞋，鞋面没有其他装饰，ChristianLouboutin的经典红底。他联系品牌方耗费半个月按绍尘的码数定制了这双鞋，直到现在却没有勇气寄给她。
　　她应该是对他死心了吧？
　　楚子航双手支着额头无力思考，他们本该再没有瓜葛才对，可她笑着说她就是要来找他怎么样，这样的疯子学校怎么会适合她呢？
　　她那么，那么恬静，那么温柔。她的手是要用来救死扶伤而不该用来屠龙的啊！
　　“如果她踏入这个世界，会被吓坏的吧。”
　　像是想到了什么，楚子航自嘲地笑笑，把盒子盖上放回抽屉，起身走出宿舍。
　　她怎么会来呢？她又没有龙族血统，血之哀也在她身上看不到影响。
　　那双为17岁的绍尘准备的鞋子，大概永远不会被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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