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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郭剑希为文卿添了些茶水，问道：“去了这么久，要再添点菜吗？”
“不用了，”文卿笑笑，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做下：“吃完这些差不多饱了。”他见曹雪灿正注视着自己，便将所做的事情告诉他：“去给他们结了一下帐。”
“结帐？”郭剑希不由嗤笑：“你这是助长不良风气啊。”
文卿握起筷子，打着哈哈说道：“下不为例嘛。”他一边吃着粉丝，一边问曹雪灿：“对了，曹雪灿你家住在哪？不如我让郭老师送你回去吧？”
“呃，不用了，不用了。”曹雪灿连连摆手推辞。让郭剑希送回家？开什么美国玩笑！在向我炫耀和郭剑希的关系有多好吗？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郭剑希对文卿微微一笑，提醒道：“文老师真是细心，不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本来就已经有点吃不了兜着走的趋势了，想不到郭剑希还会来这一手，曹雪灿心里恨得直咬牙：郭剑希，我跟你前世有仇吗？你要这样整我！合辙两个人来围攻我？真见鬼！
听出郭剑希是在讥笑自己，文卿不以为然得笑笑：“好啊，如果郭老师不嫌麻烦的话，我倒是想带他去呢。”
“啊……不用了，只是有点痛，过几天自然就好了，去医院太浪费了。”曹雪灿急忙推脱，虽然受了点伤，但那确实没有去医院的必要，像他这种爱在外面混的人，这样的伤是家常便饭，只不过后来打架打得厉害了，受伤的几率也就逐渐降低了，而这次完全是因为特殊原因。这个特殊原因又怎么能被文卿揭穿呢？
“真的不要紧吗？万一伤到了骨头，以后后悔可就来不及了。”文卿这句话倒是真心话，虽然他不确定曹雪灿是真的悔悟还是作秀，但脸肿成那个样子却是事实，加上刚才伏在地上爬不起来，文卿有些担心他会不会真的伤到骨头。
“真的没事，你先吃你的火锅吧。”
“对文老师用什么口气？你这小子！”郭剑希一听到曹雪灿对文卿那种不耐烦的口气就忍不住要提醒他。
郭剑希虽然几乎从来没有这样直接地指责曹雪灿，但含沙射影的话说多了，曹雪灿似乎也对他的训斥有了心理准备，反正从来没给过好脸色，被骂似乎是意料之中的，而且早就该这么骂了。话虽如此，但曹雪灿绝不是乐意被骂、喜欢被骂，只是被骂过之后心里反而会塌实一些。可是回应郭剑希的方式呢？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沉默。别人或许认为曹雪灿很深沉，在郭剑希看来，这种结论根本就是不可理喻加荒谬透顶。
“啊，没关系的，我想曹雪灿一定是无心的。对吧曹雪灿？”文卿一脸灿烂地向着曹雪灿这样问，曹雪灿反而有些尴尬，只好配合着答道：“呃……是啊，我不是故意的。”
“既然你执意不去医院，那吃完之后就麻烦郭老师送一下吧。”文卿自顾自点了点头，向郭剑希使了个眼色，郭剑希却偏要拆他的台似的告诉他：“他是住宿生，不需要回家。”
“是这样啊？”文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送他回学校？”
“我先送你回家。今天我值班，回来的时候可以顺便送他去学校。”
把“海盗”送回家之后单独送我回学校？那我还有活路吗？要是罚我蹲一个月的马步，我这双腿就是没事也变成有事了。郭剑希你这只老狐狸，想要关门打狗？曹雪灿不甘愿就这么认栽，连忙拿文卿当挡箭牌：“文老师你也刚刚出院，还是早点回家吧。我自己回学校就可以。”
“我没关系。”文卿似乎发觉了曹雪灿有意避开郭剑希，略微有些好笑地使劲抿住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他瞄了郭剑希一眼：你这个奸细啊，连学生都不愿意和你一起走，说你失败还是说你太有气势？总之这个赌，我是赢定了。
曹雪灿见文卿不领自己的“情”，急得抓耳挠腮起来。这些动作自然进入了文卿的双眼，不由笑道：“曹雪灿你哪里不舒服么？是头疼？”
现在文卿说的话，无论什么都是救命稻草，曹雪灿几乎想都没想就连连点头：“啊，是啊，是啊，头很痛……可能是发烧了。”说完之后他才发觉自己实在蠢得可以：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是非要让郭剑希把自己送去学校吗？还不如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宁可一瘸一拐地自己撑回去！万一郭剑希从哪里找个体温计来验证，就完蛋了！真他妈的倒了八辈子的霉！
果然，马上有人就去验证他说话的真假了！只是这个人不是郭剑希，而是文卿。文卿在听了他的回答之后瞬时就将手贴到曹雪灿的额头上，曹雪灿遇到这突然袭击，下意识地后仰闪避，不料后脑撞到椅背的时候，还是被文卿摸了个正着。
额头已经在对方的手掌下，双方的体温交换感应，曹雪灿“咕嘟”一下咽了一口口水，等待着文卿拆穿西洋镜，却只听对方惊讶似的说道：“有点烫，好像真的发烧了。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真的在发烧？”郭剑希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有点不相信——那似乎是一定的，曹雪灿这种老虎都打得死的人，怎么可能会发烧？
“咦？郭老师你觉得我在说谎吗？未免太伤人心啦！”
“没有，我只是觉得文老师的温度感可能比较弱。”
“那就是在间接地说我白目得连发烧不发烧都分不清喽？”
郭剑希无可奈何地别了别头，叫来服务员买单。文卿却一定要实行AA制，郭剑希挡住他拿着钞票的手劝他放弃：“你还没领过工资，又给别人付了钱，还是算了吧。”
“那可不行，受人钱财要与人消灾的，我不想今后替你消灾。就算假装客气，你也总得让我假装一下吧？”
在学生面前说些什么？如果只有两个人，郭剑希一定已经说出这句话，但现在有曹雪灿在场，他也不便随便给文卿上教育课，避重就轻地对文卿说：“先上车再说吧，他还伤着呢。”
文卿点点头：“也好，那就麻烦你了。”然后就叫曹雪灿一起出去。
“你这么说，倒让我这个做班主任的自惭形秽了，我是不是该对你说声谢谢？”
文卿马上显出一副被提醒的表情：“你这一说倒真提醒了我，你是班主任啊！那曹雪灿今天晚自习的假就可以直接向你请喽？”
郭剑希不怎么让步地笑笑：“虽然说是受了点伤，可也不至于不上晚自习吧？”
“果然是无情的班主任呐！非要叫自己的学生带病上课，我要是不来上班，你也会找到医院来了吧？”
又在学生面前说什么话。郭剑希有些不明白文卿究竟是站在哪一方的。如果是站在曹雪灿那边，那之前所说的要调教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因为看不顺眼才要改造吗？要是顺自己的心意，也不会想要学生改变了。但在学生面前说这种没大没小的话，又替他伪造发烧的假证，难道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吗？
郭剑希不动声色地笑笑：“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当然会让他先回宿舍。”
看这个架势，似乎是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也正应了郭剑希的一句口头禅——“跟你没什么好商量”。但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事情，实在叫曹雪灿无法接受，因此他也发扬自己“不到最后关头绝不罢休”的精神，作出垂死挣扎：“不好意思老师，我尿急先去趟厕所。”他说着，一边抱歉地点头，一边从椅子旁摸出去。
“行了，快去，洗手间在那边——”郭剑希给他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表示会和文卿等他。曹雪灿急急忙忙往那个方向过去，想起自己还在那两人的视线范围，只好继续一瘸一拐的行动。只要进了卫生间就好了——曹雪灿暗暗想着可以借助卫生间逃走，可是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居然没有窗户！该死！他气得都想哭了，朝着墙砖就是狠狠的一脚！这一脚不要紧，从脚心一直通到膝盖，刚才那群狐朋狗友施展的拳脚全都见效了！痛得他直跳脚：“嗷……狗娘养的！下手这么重！想让我变残废啊！”
这时，从旁边传来几束奇怪的目光，显然成为了焦点人物，曹雪灿不喜欢这种被陌生人当外星人看的感觉，要不是腿痛，还真会揪起他们的领子扇上两个耳光，外加一句“看什么看！”而现在，他冲那几个上厕所的人狠狠瞪了一眼之后，干脆进了一个便槽关起门来耗时间，他就不信那两个人真会等到他出去为止！
郭剑希果然是等不及了，站起来拎起自己的外套就叫文卿别等了：“曹雪灿一定找空档溜走了，我们不必再这么干等着，还是先回去吧。”
“再等等吧，他好像真的受伤了，就算走也走不远。”
已经走出两步的郭剑希听了文卿这话，又重新踱回来，坐到他的对面，显得有些苦口婆心：“曹雪灿花样百出，你最好不要相信他的鬼话，今天假装受伤了骗你的钱，明天也许又生龙活虎了。”
“虽然我不是主课老师，但做老师的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你却教我怀疑自己的学生？脸被打成那样是真的，难道不是吗？”
郭剑希忍不住倚到椅背上，不可理喻似的嗤笑道：“就算伤是真的，但动机真的是那么单纯吗？何况他根本不想让我送。”
“真是奇怪了——”文卿有些不满地问道：“我们之间的赌，你老干涉我干什么？管好你自己。再说他动机不单纯，我就一定单纯了吗？”
“你？”郭剑希气不气有些想笑：一个以为用心就可以打动学生的人，一个为了一只狗就不顾自己安全的人，一个把自己动机不单纯放在嘴边的人……这样的人，难道不够单纯吗？简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虽然已经这么高了……
护目镜下质疑的眼神，在左耳闪烁着优雅色泽的银色耳环衬托下，显得倔强而清秀，纯净得叫人有些莫名的心痛。郭剑希与那目光对视着，对方却丝毫不肯示弱与退却。真是固执得叫人无可奈何啊！
“既然如此，那就去催一下吧，已经进去有些时候了。”
听到郭剑希作出了让步，文卿也没说什么就轻松似的往洗手间的方向过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就唤着那人的名字：“曹雪灿。曹雪灿你好了吗？”
正在一个便槽中捏着鼻子闻着旁边臭气熏天的曹雪灿苦不堪言地应了一声：“快了，马上就出来。”就拉着个驴脸走了出来。他能不出来吗？在没有窗户的厕所，难道学老鼠打地洞？加上刚才出恭的那位，简直要他小命！既然躲不过，那就听天由命吧。
曹雪灿的出现，让文卿不由得意地冲郭剑希扬了扬眉毛，似乎在说：你看，他没逃走吧？随后就拉起一脸菜色的曹雪灿上了郭剑希的车子。看到他那么高兴的样子，郭剑希忍不住摇头轻笑。
快到家的时候，文卿拜托郭剑希顺便开到大门里面，随后便开出车门对他说：“既然已经送到这里，不如就让曹雪灿留下来吧，反正没有规定发烧也要上课吧？何况是没有升学任务的成教部的晚自习。就让我给他贴块膏药，明天我会带他去学校。”
花样比魔术师还多，郭剑希错了错眉毛，忍不住又要给他一根刺：“即使是没有升学任务的成教部，忽略学习的重要性也不是正确的心态，不过如果文老师能确保曹雪灿明天不迟到，并且校长不会责备，我是很感谢你为他贴膏药的。”
“那郭老师就百分之百放心好了，我过一会儿马上就让他睡觉。至于校长那方面，你就更不用操心了。”
这时郭剑希朝还在后座的曹雪灿扬了扬头，示意他自己开门：“既然文老师这么关心你，那你就别辜负他一番好意。下车吧。”
“啊？”曹雪灿一头雾水地跨下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要我住在“海盗”的家里？郭剑希不管我了吗？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运气？等等……刚才他们提起了校长，校长姓文，他也姓文……难道……难道……他是文校长的儿子！曹雪灿被自己得出这个结论惊得险些掉下巴，连郭剑希的车子开走了都几乎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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