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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野小田一边朝身后买蛋糕的文卿瞄了瞄，一边跟上曹雪灿，问道：“雪灿，他好像故意放过咱们呐！你跟他的仇就一笔勾销了吧？”
“你说什么？！”曹雪灿正被踩到地雷，随即揪起野小田的前襟，双眼瞪得快眼从眼眶里面滚出来一般恐怖：“要我跟他一笔勾销？门儿都没有！我算是知道了，他刚才那是在收买你们。你们给我记住了，谁要上他的当背叛我，我跟谁没完！”
野小田见他这样生气，连忙摆手说不敢了。曹雪灿这才余怒未消地狠狠甩下他的衣襟，满口火药味地说道：“我才不吃他那套呢！他以为我们都是三岁小孩？给块糖就乐得屁癫屁癫忘了爹妈叫啥？他要玩，我就陪他玩，他以为只有他会搞两面派吗？我要以牙还牙，让他尝尝失败的滋味！”
一直沉默的韩其晨和沈州流不约而同地问道：“这就是你的‘A计划’吗？”
曹雪灿反问：“难道你们还有‘B计划’吗？”
“我们没意见，就这么办吧。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最专科了！”
“哈！那今天去什么地方玩？听说最近出了一款新游戏……”
“我欠网吧老板的钱，他一准不让我进。”
“不让进就换一家呗！”四个人一边海阔天空地侃着，一边歪歪斜斜地并排走在路中央，任凭身后的自行车、电瓶车、摩托车乃至汽车的铃声和喇叭声混成如何杂乱无章的交响，一副“老子就不鸟你”的姿态，让人无可奈何。
文卿单手扶着车把，一边骑一边啃着蛋糕，速度不减地朝这边过来。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速度，完全没有减速的自觉，即使在车流滚滚的交通热区，他也能找到空档应变自如。但是事不凑巧，受地煞星的影响，对于前方排成这么宽的一道人墙，连文卿也不得不抱怨成教部学生的素质。更让他觉得神奇的是：一个人就和一样新事物一样，一旦在你面前出现过一次之后，就会频繁出现了。曹雪灿就是个特别典型的例子。
前方左边是一辆卡车，从中间到右边是那不良四人组，后面又有等着通过的其他人，在卡车和曹雪灿他们之间是一条想过马路的瘸了腿的狗，正吓得不知所措，而从文卿的身后，又是一辆疾驰过来的面包车，完全没有看到前面那条可怜的狗，瞬间就能将它碾成肉酱！要避免这个惨剧，在这狭小的公路上实在是困难，如果曹雪灿他们能闪到一边，那么至少面包车会按照靠右行驶的规则避开那条狗。
就在众人只顾着自己过路的千钧一发之际，文卿急速跳下山地车抓起那条狗，呼啸而来的面包车也在这一刹那将他撞飞出去——
“啊——！撞人啦！”
“出车祸啦！快报110！”
原本就因曹雪灿他们挡路而拥挤不堪的公路顿时乱成一锅粥，让罪魁祸首也不由别过头看个究竟——“那不是姓文的吗？”
“真的是！他被撞啦！”韩其晨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
曹雪灿一眼瞥见从倒地不起的文卿紧紧拥住的怀里，战战兢兢地冒出一个狗头，不由为对方的行为感到愚蠢：“开什么玩笑！为了救一只瘸狗！”
沈州流似乎也发现了事情的原因，不由补充一句：“那不就是被我们打瘸的那条狗吗？这种肮脏的流浪狗也要救，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我看他不是脑子进水，八成这条狗是他失散多年的小弟，哈哈！哈哈哈！”
“哎，我看他这下少说也得住上十天半个月的院了，弄得不巧还可能翘辫子。雪灿，你的仇，那条狗给你报得差不多了，你也省事了。好了别管他，我们去玩游戏吧。”
对于弟兄的建议，曹雪灿欣然接受，四个人随后便扬长而去。
“喂！你没事吧！”面包车的司机在车上愣了好一会儿才跑下车去查看文卿的伤势，不一会儿，110的警车已经到了这里，将现场围了起来并带走了伤者。
路上的行人皆议论纷纷：“哎哟！现在的小青年真不要命，怎么能去和汽车拼呢？”
“可不是！刚才是他自己跑去让车撞的，我看是赔不了钱。”
“依我看，要怪就怪刚才那几个小青年走路太不像样……”
文校长很快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还以为自己学校的学生惹了什么祸被举报，没想到出事的竟然是那个活宝儿子！急得他头上本就为数不多的头发又掉了一大把。别人四十多岁，那头发又黑又密，可他呢？养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提早二十年接近地中海！
急匆匆地赶到人民医院，郭剑希已经等在外面。他看见文正连风风火火地过来，连忙迎上去：“校长，听说……”话还没说完，文正连已经打断他：“不要‘听说’了，快进去看看他情况怎么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说纷纭，各个版本的都有。”
似乎是听出郭剑希的言外之意，文正连一面走一面说：“那我还是直接问他好了。”
“如果他现在还没醒呢？”
“那小子出门从来不带身份证，要是不醒，警察恐怕还没那么快查出他的户口。”
说话间，两人已经从一间间病房的玻璃里面找到了文卿的位置。文正连进门就满口责问的语气：“我说，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下巴裹着纱布的文卿的左脸有些青而肿，护目镜却依旧架在上面，护士怎么劝，他也坚持要戴着。看见厉声质问自己的父亲，不由挤了挤眼睛——因为脸真的很痛：“我这不是为了救一条狗嘛！”
“救狗？你的脑袋被门缝夹过了是不是？你这么有爱心，为什么不先救救你老子？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我白养你二十三年了！”
文卿压低自己的视线，小声嘀咕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落地的时候我有控制角度，没让后脑着地死不了，只不过破了点相，外加一点脱臼。”他说着，还伸手摸了摸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下巴。
被那么快的车速撞飞，多数人都会当场死亡，而文卿只受了这么一点伤，郭剑希实在是佩服他的超人体质，不过在见到文卿之前，他的想象中文卿身上早就插满了各种线头放在急救室监护了。也正因为想象中那样的情形，所以他才迟迟不敢进医院问清情况，现在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看到儿子还算完好，文正连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文卿嘟着嘴，故意在背后叹道：“唉，多无情的老爸啊！”
“你说什么？”文正连转过身，皱了皱眉头这样问。
“我什么都没说，你耳鸣了，趁现在还在医院，去五官科检查检查吧。”
“你管好你自己吧。”文正连懒得再和儿子扯蛋，病房就剩下郭剑希探病。
文卿伸着被脱光的脚丫子，使劲地晃动着脚趾，想要让脚上的臭气挥发出来，不过郭剑希似乎完全没有闻到什么臭味，被熏走自然更不可能了。不过对于文卿这种搞怪的动作，郭剑希还是忍不住提醒：“身为一名教师，注意你的言行举止都要优雅一点。”
文卿歪了歪头，嬉笑着问道：“你不和文校长一起走吗？”
郭剑希听了这话，干脆在旁边一张空床上坐下，缓缓说道：“你不要岔开话题。我们之间还有约定没有完成，我不允许你就这么出事。”
“哈！”文卿不由笑道：“出事和优雅不优雅有关系吗？”
“当然。如果你骑车能够多注意一点，不那么爱炫耀就不会出事。”
“你觉得我是在炫耀？”文卿的笑容中微微带了一点怒气：“我已经解释过了，我是为了救一条狗。优雅？等我成为语文老师之后再优雅吧，体育老师不需要优雅。”
“体育的很多项目也是一种艺术，怎么谈不上优雅？不过……”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触怒了文卿，郭剑希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自己岔开话题：“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就算狗的命再不值钱，远远就能望见，司机应该不会故意撞死它。”
“当时路上太拥挤了，应该在右车道的车也开到了左车道。”
“这是违反交通规则。”
“但是即使违反，见到前面有四个学生，总不能为了遵守规则而枉顾他们的安全吧？”
“四个学生？”郭剑希立刻明白文卿暗示的是哪四个人，“是曹雪灿、韩其晨他们？如果是他们四个，确实可能引起交通混乱。你当时应该制止他们并排挡路。造成这样的后果太危险了，而且对其他行人也没有任何帮助。”
“你指的危险后果，是怕我出事还是怕学生出事？”虽然受了伤，但文卿还是保持着正常的思考，他想知道郭剑希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不光想改造学生，也想改造老师，何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了解对方一点，对于制胜，也更有把握。
然而他的问题却让郭剑希的心里起了比文卿预期之中更大的波澜：问出这么暧昧的问题究竟是什么用意？郭剑希有些惊讶地望着文卿——难道他……
“怎么了？”
“没什么。”郭剑希发觉自己的失神，缓缓起身告辞：“既然你没有什么大碍，那我就先走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郭剑希还以为自己可以蒙混过去，没想到对方又问了，再假装没听到似乎有点说不过去。走到半路的他背对着文卿顿了顿，淡淡地答道：“你和学生，我都担心。”
真是狡猾的答案呐！文卿朝着那背影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一眼，本来还想在他面前炫耀一下自己在被撞飞的时候临危不惧，拼命利用身体的变换来制造阻力以降低速度的高超技能，不过这么一说，好像自己真的挺爱炫耀的。刚才的郭剑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是什么呢？嗯……刚才从他进来一直到出去好像都没笑过，真是少有的状况，莫非有什么心事？文卿歪了歪头，插上耳塞开始接听时事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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