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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郭老师刚才好像还有话没说完啊。”停下来的时候，文卿这样笑着问：“比以前更什么呢？我们以前认识吗？”
“没什么，就当我没说好了。”
“为什么？从刚见面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好像认识我似的。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你刚才到底想说什么？”
“你就别问了。”郭剑希的口气半带着一丝恳求，刚才文校长的忽然出现让他有些投鼠忌器，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自己和文卿的谈话，但是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企图，如果他听到“以前”两个字，一定会强烈反对郭剑希接近文卿，因为孩子对一个失去妻子的父亲来说，就意味着一切。这一点，郭剑希虽然没当过父亲，但是也能从当过父亲的人群之中了解到。而一旦遭到长辈反对，问题就会成倍地严重，也许连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相遇，都会毁于一旦。
他痛苦，他挣扎，他憎恨这近在咫尺的遥远，让他如同小丑一样被左右戏弄，像木偶一样被前后操纵，不能有灵魂，无法释出真心，不知如何是好，纠结得快要发疯。
见他守口如瓶，文卿附上一个使人宽心的笑脸：“啊，知道了，知道了，只想说给我听对吧？你放心好了，这里没有别人了，校长也听不到。”
看来文卿是把刚才的拥抱当作是郭剑希想对他说悄悄话才做的动作了，郭剑希淡淡地一笑，有些勉强，不知道是为了体恤文卿的“体贴”，还是在笑自己的功亏一篑。
真的不会有人听见吗？如果那个人能够承认我们，我不在乎全世界的人听到那句话，但是如果与你有绝对关系的人要反对，我又该背离自己，还是背离他呢？
“你就告诉我吧。”文卿商量似的用胳膊肘撞了撞郭剑希，付上一个狎笑。面对他的一再追问，郭剑希只好设法打压文卿的好奇心：“我一直以为喜欢打听消息是女性的专利，没想到文老师也乐此不疲，甚至让我也好奇起来，为什么文老师会这么爱追究。”
文卿不由斜了郭剑希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把戏，凉飕飕地应对对方的激将：“如果是其他人的事情，我是一点问的兴趣也没有。假如郭老师不因此觉得荣幸，而非要把我的关心当作是三八，那我实在是无法相信一个不懂得体谅我好意的人会有什么紧张的情绪。”说完，也不管郭剑希是否继续前行，自顾自似笑非笑地往前走去。
腰被从后面猛地挽住，文卿的脑中还来不及反应，郭剑希已经跨到了他前面，看到这幅面部特写的时候，双唇亦同时被夺去！文卿的双眼在镜片下睁得大大的，突如其来的袭击使他浑身不由冒出一层薄汗，而郭剑希的唇舌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进一步地撬开他的牙齿滑入口腔。
“唔……”文卿的双眼微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旁边就是墙壁，郭剑希轻轻地将他压到墙壁上，单手撑住墙面以控制双方的平衡，似乎也是下意识地防止对方逃脱——尽管明知道文卿想要逃走的话是轻而易举的事。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竟敢在学校这种公共场所做出这样的举动，就算文卿对自己存有那么一丝的好感，也会在此刻破灭吧？可是文卿的“关心”二字使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冲动像潮水一般涌过了理智的防线。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文卿现在唯一想问的问题。今天一整天，郭剑希的态度都有些奇怪，开始还不怎么觉得，可是现在……
文卿抱住郭剑希的头，用力将他同自己分开，或许是因为动怒的关系，他的脸微微有些泛红，忍不住向郭剑希抗议：“太过分了！想这样吓唬我吗？明明是自己不对，我又没有探听你的隐私，是你自己先说了一半我才问的。”
“明明是你说我可以偶尔任性一下的，因为喜欢你所以这么做，难道不行吗？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来吓唬你？”
看着郭剑希一脸严肃的表情，文卿本能地感觉对方不是在开玩笑，虽然难以置信，但文卿就算再怎么傻，也听得出郭剑希的意思，可是他依然存有一丝侥幸心理地希望这是假的：“就算喜欢也用不着这样！”
“普通的喜欢是不必这样，可是我爱你！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已经很努力地去克服，但是办不到！”
第一次听到郭剑希这么大声地对自己说话，文卿又是吃了一惊。他觉得今天郭剑希给他的“惊喜”太多了，如果说偷偷给学生加油、故意离开自己班级的地盘让他们尽兴是正面的，那么这忽然嫌人站在他旁边影响他比赛发挥、忽然气势汹汹地告白就显得有些反面“惊喜”了。文卿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因为还从来没有哪个同性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抽了抽嘴角：“你未免也……太直白了吧！”
仗着这时的冲动，郭剑希什么也不管了：“我拐弯抹角过，三十岁了还没结婚也都是因为你！但是我那么辛苦地拐弯抹角了那么多次之后却发现你根本就不懂，所以我怎么能不说得明白一点？”
“够了！”文卿立刻喝断郭剑希，不让他再有任何表白的机会，他怕郭剑希再说下去，自己真的会妥协：“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么无赖？不结婚也是我的责任？你问了算命先生，说三十岁的时候会遇到我，所以不结婚一直等到现在？你以为我是白痴吗？在遇到我之前你就可以去结婚，为什么把等到现在的责任推给我？就算现在，你也一样可以去结婚啊！我又没有不准你结婚！就算我不准，我又有什么权力阻止你？像平时那样相处不好吗？为什么忽然这么过分？”
文卿这一连串机关枪式的反问，把郭剑希也怔住了，而文卿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要比郭剑希更能说，要比郭剑希更无赖，要不留时间空隙，才不至于让对方死灰复燃。
果然，郭剑希的气焰明显降了下来，直至趋于平静。然后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给你造成困扰，实在抱歉。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说罢，他利索地转身，从相反方向的楼梯下去了。
这是一场梦，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一定是一场恶梦。只要再次醒来，就会庆幸那只是一个梦。在梦里，我失去了文卿，所以我也要在梦里发誓——那个赌，我无论如何都要赢。
郭剑希来到教室，在黑板上留了比赛后放学的留言之后，没等当天的赛程结束就早退了。他需要快点清醒，需要尽力脱离梦境，需要马上回到现实。
一向晚回家的郭剑希会早退，在门卫看来真是件怪事。车子驶出学校大门，在公路上风驰电掣——只有面临急速的挑战，才能够暂时忘却其它事情。
路边的景物如同幻影一样飘忽而过，想让现实变为梦境的方法，就是进入另一个梦境。而能够制造虚幻的最佳良方，就是酒。郭剑希回到家之后就把柜子里的一坛茅台拿了出来。很少会一个人喝酒，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但是他很爱茅台的气味，口味也很舒适，上口很凶，然后越来越柔。如果是以前的文卿，绝不会说葡萄酒更适合语文老师，因为他知道郭剑希喜欢什么。
又想起他了。郭剑希不由轻嗤，揭开盖子，往酒杯里咕咚咕咚倒了满满一杯。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于整个屋子，让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如果你能将十八年的光阴全部忘记，那么失去一天的记忆同你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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