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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文卿看了看时间，干脆趴在办公桌上睡了一觉。等他发觉自己流了一滩口水而醒来的时候再望了望挂钟：已经差不多还剩最后一节课了。他眨了眨惺忪的双眼，从对桌的美术老师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桌面和嘴角，觉得头脑有些浑浊，他于是走出办公室，想到河边去透透气。
远远就望见郭剑希从桥的那边走过来，手里似乎还拿着教案，好像是刚给初中部上完课。文卿觉得自己终于有事可做了，便癫着一只脚慢慢朝他走过去。
在二楼正准备张望郭剑希要不要回办公室的沈州流一眼望见文卿和郭剑希的距离慢慢缩短，他高兴地回过头，对自己班里的同学们宣布：“老班还在桥上呢，‘海盗’可能还有话要跟他说，抓紧时间！”
原来，期限今天放学前要交的作业，很多学生根本还没动笔，正趁着下课时间郭剑希还没去教室巡视的时候奋笔疾书、互相抄答案。曹雪灿一听到“海盗”二字，立刻把笔一扔，让沈州流去替自己抄作业，他本人则在栏杆上望着下面的两个人——已经只差半米的距离。
那个傻瓜！为什么还和郭剑希在一起？曹雪灿冲回自己的座位，从桌肚里摸出护目镜，随后就从后门直冲下楼梯，心里不住暗骂着：笨蛋！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还这么蠢地被他骗！跑着跑着，曹雪灿脚下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等等，我这么冲过去是干什么？发神经吗？不能这样直接冲过去……不，不，不，曹雪灿，冷静一点，为什么不能直接冲过去？不是郭剑希让你把这东西还给“海盗”的吗？有这样的理由还怕被他训？好，就这么冲过去吧！
曹雪灿打定主意，重新奔向郭剑希和文卿的方向。而郭剑希已经从教案里取出夹在里面的报名名单，递给文卿之后就朝楼梯口走去了。还想表现给他看自己无归原主的曹雪灿稍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也就不在意了——我还不想看你们两个在那狼狈为奸呢！
“文老师。”曹雪灿叫了一声正在浏览名单的文卿，见文卿抬头望了自己一眼，连忙把护目镜亮到他面前：“拜托，戴上吧，戴了这个很帅的。”
文卿望着曹雪灿手中握着的护目镜，不由暗笑：想不到这小子这么迷信，他以为我戴上这个就会变得性情温和吗？既然如此，那就不妨陪他玩玩，三局两胜的后两局，我可不能再输给郭剑希。
“好吧。”文卿接过护目镜，说：“其实还是这个看东西比较清楚，还不怕刮风下雨。”
“就是就是，”曹雪灿随声附和道：“黑边框眼镜现在已经泛滥了，只有这个才能体现出文老师你的特别之处！这是我见过的造型最酷的护目镜！”
明知道是引诱自己戴护目镜的马屁话，可文卿就如自己所说的，是个爱听奉承话的人，反正是免费供应的，对方爱说，我就不用客气地听他恭维好了。于是在自己也很想戴回去的前提下，文卿就顺水推舟地在曹雪灿面前摘下黑边框眼镜，戴上了护目镜。
只见曹雪灿的两个眼睛圆溜溜地瞪着自己，文卿明白他在紧张和期盼什么，马上就扬起嘴角，友善地一笑：“曹雪灿有时也挺有风度的嘛！”
风度？曹雪灿惊异于文卿竟会用出这么一个词语。他竟然说我有风度！哈哈！曹雪灿觉得上学到现在，这是自己听到的最好听的马屁——他以为文卿戴着护目镜的时候总喜欢配合那护目镜装腔作势，以博取同学们对他的好感，现在一定会说“曹雪灿其实也是个好孩子”或者“曹雪灿其实并不坏”之类的话来哄他，可是文卿对于优劣上的赞美却一句也没提，反倒说了一个更为抽象的词语——风度。风度这个词语，实在叫曹雪灿意外地惊喜，甚至让他有点想相信自己是有风度的了。
本来曹雪灿是有心理准备的，无论文卿说什么天花乱坠的好听话，他都觉得假惺惺，那种企图让学生耳朵一软、脑瓜一热就决心当一只安分守己的乖乖熊的奉承话，把学生都当三岁小孩一样哄，实在是让人觉得愚蠢可笑，可是文卿偏偏没那么说。风度这个东西，不是好学生的专利，坏学生也一样可以有风度，曹雪灿觉得文卿的话比其他老师的话可信多了，因为从他的话里，曹雪灿感觉不到歧视，他于是决定相信自己是有风度的。为了保持这种风度，他故意撇了撇嘴角，露出一个他自认为能迷倒万千的魅力笑容，故作稳重地朝二楼望了望，并对文卿说：“要上课了，老师再见。”
“哦，好，再见。”文卿冲他点点头，然后又仔细看了看报名名单，发现这些学生对参加运动会倒是异常踊跃，每个人都报了不止一个项目。他特别注意了一下曹雪灿的名字——足足报了五个项目！虽然比起他十项全能来说不算什么，不过在文卿看来，对于这些整天无所事事的完锈学生来说，已经算是奇迹了。但是牛皮谁都会吹，报这么多未必就真的在行，不排除大家都有作秀的可能性，历届运动会报名以后临阵脱逃的也大有人在，明天就好好地对他们检测一番！
曹雪灿一边上楼，一边不甘心地几度回头望望文卿，为他没怎么注意自己那个“风度笑容”而有些沮丧：他怎么能不注意我呢？他怎么就不多看我一眼呢？他不欣赏我的风度，就没人会欣赏了！曹雪灿的心情有些差，论长相，全校没有几个能与他齐名；论身高，打篮球他实在很有优势；论成绩，天下乌鸦一般黑，全校分数一片红；论威势，真要发起火来有哪个敢不服？论人品，那是有福我来享，有难你来当，把刀插进兄弟的两肋；论魅力，校花都抵挡不住的强烈荷尔蒙！可是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有风度！你他妈的耍我吗？
曹雪灿气鼓鼓地回到教室坐定，才暗暗告诉自己：他本来就是耍你玩的，你这个笨蛋怎么就当真了呢？那家伙根本就只是忽悠人的本事比别人大一点，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给绕进去了呢？所谓“正常的老师”，就是虚伪狡诈的种族，把护目镜还给他不就是为了让他恢复“正常”，防止他本性大爆发再度追杀你吗？曹雪灿坚定决心：从现在起，不能再上他的当，不要再相信他的话！
“快点快点！”科代表在上课前三分钟催促着众人将作业交上去，曹雪灿这才想起刚才在做的事情，用笔戳了戳沈州流，低声问道：“我的抄完了没有？”
“啊！雪灿，不好意思，还有几道题呢！”沈州流一边说一边努力地书写着，曹雪灿不由皱了皱眉头：“怎么还没好？”
“唉，我自己的也没做，所以要抄两份啊！”
“所以呢？”曹雪灿马上听出了苗头，怒气逼人地盯着对方。
“我……唉，雪灿……你不要这样嘛！”沈州流已经抄得非常卖力，有些心烦地求饶：“我以为来得及的，所以先抄了自己的……”
不等沈州流继续说下去，曹学灿一把揪起他当胸的衣服，凶悍的眼神仿佛要把人吃下去。韩其晨见状，连忙为沈州流求情，嬉皮笑脸地摆出低姿态：“雪灿，算了，晚一点交也不会被发现，你也知道要模仿别人的笔迹是挺麻烦的，郭剑希眼力那么好，要是抄得快了，一看就知道不是你的笔迹，要不然就让野小田抄了。”
曹雪灿瞥了一眼有些胆战的野小田，不屑地说道：“野小田那种烂字，我才不要他抄呢！”说着，才缓缓将沈州流的衣服松开：“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不过我没交作业的事，统统都要给我保密，听见了吗？”那些不愿惹他的同学纷纷点头，想惹他的，倒也没有，于是科代表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把一摞作业本抱去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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