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少女时代

　　身上舒坦了，心里也不烦躁了，听了方爸爸的话，大家都是一片支持之声。

　　“老方，你这脑子挺活啊！”说来好笑，让方知印象深刻的络腮胡大叔正好姓胡。胡叔为人爽快，莫名和方爸爸投了缘，此时也第一个出声打趣道。

　　“嘿嘿，是我闺女想到的。”如果说先前的方爸爸还给人沉稳，可靠的印象，现在咧着嘴的样子完全就是个傻爸爸。

　　对于在场的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个好消息。跟他们没有利益冲突，又给了他们多一个选择，因此很快有人回应。

　　“老方，那可得给咱这些老顾客一些优惠呀！”

　　“那当然，头五天，每天前五份免费。”方爸爸举起手掌示意，他们打算前些天开始一天做个三十份，每天五份已经占了六分之一了，前几天都没打算挣钱，能打开局面就行。

　　“不过大家伙可得把碗带上，家里没那么多碗，而且都太小了，你们用那个估计得添个好几碗。”方爸爸从为他们考虑的角度来讲，比怕碗摔了，要赔钱这样的说法更能让人接受一些。

　　果然，方爸爸话音刚落，就有人接道：“老方，后儿多做些饭，兄弟们饭量大着呢！”

　　“成！还要麻烦兄弟们明儿干活的时候帮着宣传宣传。”众人满口答应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到时候方家小饭食摊子往堤上一去，人人都能看见，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方家小店里一片和谐，欢声笑语热闹声不断。

　　方知写完了作业，就拿着笔记本写写画画，怕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方妈妈开着电视听着声音，手里的渔网也没放下。方爸爸则在外面照顾着生意，偶尔有人要泡个面拿瓶酒什么的，方知便会站起来帮帮忙。

　　第二天一早，家里就忙碌起来。把装饭，装汤的铁桶，吃饭的桌椅都洗洗刷得发光，晾在院子里。一个不小心，便被晃花了眼。

　　本来打算用两条长凳，一块木板搭个台面，就是摆放饭菜的地方了。

　　方爸爸昨儿晚上都要睡了，突然想到一个卖饭的好装备。如果不是方妈妈眼神如刀，他怕是大半夜就要动手做起来。

　　在三轮车上用细木条圈出架子，再把顶上，车厢两侧盖上上油布。坐垫上卡一块木板，正好可以放下两个打菜的盆，多余的饭菜就装在大桶里，放在车厢。

　　放在空地上怕进了灰或者虫子，如果盖上盖子，这大中午三十多度的高温，又怕饭菜都会被闷坏，现在刚刚好。

　　小院里一派热闹，自然落了人的眼。

　　妇女主任王翠花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吃一边噘着嘴吐壳，经过方家看见一家子忙得热火朝天，想到昨晚听说的事。

　　她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尽管强忍着，但还是笑出声来。瓜子壳与口水齐飞，她用掌心随手抹了抹，在方家小院前站定。

　　方知站的离门最近，听见动静抬眼瞧见是她，又若无其事的垂头继续看方爸爸敲敲打打。

　　“哟，这么大动静是在干嘛呢？”王翠花问完也不管有没有人应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嗐，瞧我这记性，只想着说堤上招人，倒忘了你们两个……”

　　“咸吃萝卜淡操心。”方知故意把声音提的很高，盖过王翠花。

　　“你说什么！”见方家两口子被说得像个哑巴，她心里正得意。却被个小丫头打断，还是那个两次三番地不给她脸的丫头。

　　“我说——管，好，你，自，己。”方知双手环胸，下巴微扬，一字一顿：“耳朵不好就去治耳朵，脑子不好就去治脑子。”

　　甫一说完，方知便被陆周拉到了身后，少年肩膀单薄，却每次都将她挡在身后。

　　“王翠花，你今儿要是想吵架，老娘奉陪。不想吵，那你放屁前就先过过脑子，别什么都一股脑的往外放。”方妈妈依旧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连手里织网的动作都未停下，话说得却是难得的不留情面。

　　或许是因为方家开着小卖部，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夫妻俩都是能不跟人计较的，就绝不会计较，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性。

　　“我说错了吗？”方妈妈话声音再冷，王翠花也只是愣了愣，并不觉得害怕。不过是个跛子，哦不，是两个跛子，这辈子也翻不了身，能把她怎么样？

　　“你们家不是两个残废吗？”

　　“闭嘴！”“吃你家大米了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说？”陆周和方知几乎同时出声打断了王翠花，方爸爸拿着扫院子的大扫把立在了门口。

　　“赶紧滚蛋，再胡咧咧，我今儿打翻你的嘴，不信你就继续试试。”

　　王翠花被赶走了，一家人的好心情也几乎被败光。

　　方奶奶就在这个时候迈着小脚过来了，像是要极力撇开和这个小院，这个小院里的人的关系。她靠紧了路的另一边，目不斜视，却又偏偏要留一句话戳人心窝：“也不怕丢人现眼。”

　　自从方爸没听方奶奶的话，收养了陆周，母子之间本来就不好的关系更加恶劣。

　　方爸爸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下来，眼里的光彩散去。他继续回到车前敲敲打打，闷着头一声不吭。

　　看着方爸爸削瘦沉默的背影，方知眼睛有些发酸，到底是有多狠心，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到了真正上“战场”的这一天，小院里都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氛围。

　　方知和陆周在天井里削着土豆皮，方爸爸动作利索的切着丝，前一晚就处理好的肉块，从冰箱里拿出来就能下锅。

　　一边的炉子上焖着饭，火更旺盛些的大锅里，大小适宜的肉块被染上糖色捞起。一把姜蒜，八角桂皮香叶下去，爆炒出香味来。

　　再加入肉块，煎至一面微焦，加入清水慢慢炖熟。随着时间流逝，香味从锅盖遮不住的缝隙里钻出来，勾得人直咽口水。

　　大火收汁，一盘色泽诱人，香味扑鼻的红烧肉便热气腾腾的出锅了。

　　虽然新打了灶台，但还是有些不够用。还好现在是夏天，酸辣开胃的土豆丝放凉了更好吃一些，被先做好了乘在铁桶里，米饭在一边的炉子上焖着。

　　三十人份的饭菜，他们现在的锅勉强能做完，再多就得分两次了，这也是当初定下三十份的其中一个原因。

　　方爸爸和陆周骑着三轮车跑了几趟，将五张桌子，二十来把椅子在堤上的树荫下摆好。

　　“快下工了，做好了吗？”陆周白皙的脸被晒得通红，额上的汗从眉骨处，棱角分明的下巴处一滴滴落下。

　　“好了好了。”方妈妈见了心疼的不得了，拿出一顶有些破旧的草帽盖在他头上，也不管好看不好看。“不是让你留在那里看着桌子吗？你叔呢？怎么让你顶着大太阳两边跑？”

　　陆周一边把装菜的大铁桶往三轮车车厢上搬，一边笑着回道：“我比叔叔骑得快。”

　　方知抱着装酱瓜和腐乳的塑料盒，像抱着什么宝贝似的跟在陆周身后。

　　方妈妈有些头痛，她觉得这种腌菜自家吃吃还成，怎么能拿去卖钱，偏偏方知信誓旦旦：“这么好吃，怎么可能没人买！”

　　一桶饭，两桶菜，一桶凉好的绿豆汤，两盒子腌菜，来来回回运了四趟。噢，加上方妈妈，跑了五趟。

　　因为腿脚不方便，不像方爸爸还能骑三轮车，方妈妈没法骑车，也没办法多走路，因此她一年到头都出不了两次门。

　　这次她本来准备在家里等着，但方知一个劲地劝她出来，陆周也在一旁补充说他可以骑车载她，没什么不方便的。

　　方妈妈便心动了，一是怕人手不够，二是想看看这门生意到底能不能成。再一个，谁又不爱热闹呢？

　　锁好小院子，一家人齐上阵。

　　方爸爸和方妈妈坐在高凳子上，掌着打菜的勺，陆周则负责酱瓜和腐乳，方知则自告奋勇地提出要收钱。

　　方妈妈本来有些不放心，但方知摆出自己这几年数学年年满分的成绩，表示不过是简单的加减法，难不倒她。

　　方爸爸和陆周也都站在她那边，方妈妈只能妥协。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好几遍，收钱找钱要仔细，宁可慢一些，收到五十一百的大钱要叫大人，因为可能会收到□□。

　　烈日当空，头顶的树上知了叫个不停，偶尔才有风吹过，却依旧带着热度。

　　“来了来了！下工了！”方知挥着手，从远处跑来。

　　在她身后，刚下工的民工们，乌压压一片朝这边走来。人挤着人，人群里有生面孔也有村里人。

　　“卖饭咯！大块的红烧肉和酸辣开胃的土豆丝，一荤一素只要五块！买到就是赚到！”方知像个移动的小喇叭，嗓子又脆又亮。

　　尽管人很多，一人一句小声说话都能盖住她的声音，但由于劳累了一上午，大多数人都没有交谈的兴致。

　　有人听见后，在小食摊前停下脚步打量，但都在观望中，并没有要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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