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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不过,不配合的望族与富商总是占大多数的。
这个时候的晏卿修,便拿出皇权来压人,那趾高气昂软硬兼施的模样,能压得人窒息。
而楚墨铮也不是好相与的。
他上门要钱是拎着宝刀,穿着铠甲,带兵上门的。
不给钱不出粮?
围起来再说!
你不给,士兵直接动手,搬空粮仓。
管你和地方官的关系有多好,谁来帮腔揍谁,天不怕地不怕。
别问王法何在,晏卿修在呢,他就是王法。
将人家洗劫得差不多时,晏卿修才会出来收尾:打下欠条,表示所捐钱粮,均记录在册,由两年后的地方财政归还。
墨宁递上欠条时,只觉得心惊肉跳,按大晏朝的国库和财政规划,没个十年八年还不清。
“万一将来,地方官为了这笔巨债,搜刮百姓怎么办?”她有些后怕。
晏卿修笑得狡猾,“还钱,是不可能还的!我那老爹我清楚,铁公鸡一只,钱财凡是进了他口袋的,想要再抠出来,就是要他的命。欠条是我打的,他一句作废就赖掉了。”
反正背着骂名的人是他晏卿修。
墨宁突然想起,原书里,晏卿修虽然没有参与治蝗,但在他登基后,为了应对南方灭顶水灾时,就用过同样的手段。
晏昭还因此借机讨伐过他,不过自然是被暴君无情镇压了。
晏卿修的暴君盛名十分隽永,流传千古。
有了钱粮物资,治蝗工作便能迅速展开。
晏卿修和墨宁制定的计划十分周密,绝不只考虑眼前短期效应。
他颁布《捕蝗策》,在各地建立起专门负责治蝗的地方机构,由吏部负责层层监管。
捕蝗策第一条:
官府用粮食向民间兑换蝗虫虫卵和成虫。
凡得虫蛹五升或蝗一斗,可换细粮一斗;蝗种一升,可得粗粮二升。
这样便有效的刺激了民间捕蝗积极性,省去了官府大量的人力物力。
尤其是蝗虫虫卵,晏卿修严令地方官必须持续性严格兑换,不可因为蝗虫过境,便无视这条法令。
他规定吏部官员,每年春天都要巡视境内,只要发觉有蝗虫初生,就必须联合民间力量,将其捕灭,务必尽绝。
捕蝗策第二条:
有条件的地区,改旱田为水田,以柔克刚。
这条治蝗经验,是楚墨锋在南方总结出的经验。
他发现,蝗虫喜欢在极旱地繁殖,为了避免旱极而蝗,就必须改旱田为水田,水田增多,蝗虫的繁殖就会受到抑制。
晏卿修十分看重楚墨锋的经验,直接写进捕蝗策,要求官府引导民间进行。
捕蝗策第三条:
鼓励民间种植豌豆,芝麻等对蝗虫有克制效果的农作物,抑制蝗虫泛滥。
以上三条政令,是地方官员对晏卿修最为不满的三条——大灾当前,应该直接看效果,现在再去防灾还有用吗?
晏卿修才不在乎这些反对之声。
他来治蝗,不是来做表面功夫的,他要的是从源头上杜绝蝗灾,防患于未然。
眼前的损失固然严重,然而,如果不能治本,只将目前局面对付过去,那么灾难只会周而复始。
大晏朝每隔两三年就会爆发一次蝗灾,不就是因为源头防控不力吗?
晏卿修每次赶走上门来叽歪的地方官,都会和墨宁打趣,“他们说我劳民伤财,异想天开,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荒唐?”
每天都在认真记账的墨宁摇头,“不,我觉得你很爷们。”
不在乎褒贬,只做自己认定的事,百折不回,宁折不弯。
浑不怕得罪天下百官与大户,更不怕满身骂名。
要知道,颁布捕蝗策的晏卿修,刚刚年满十七岁!
墨宁又想起她刚穿来时,中了药的少年一脸傲娇,懒洋洋地问她想找谁家二大爷。
如今,只要一个契机,他便飞速成长,从玩世不恭的少年郎,成长为心有家国,顶天立地的汉子。
虽然他从不把百姓挂在嘴里,可是,他把捕蝗策第四条,抓得比谁都紧:
兴建更多的义仓,存量防灾;义仓之间的粮食调配,必须由专人负责。
每一个账本,每一笔出入,都要当事人亲自画押建册,由吏部不定时抽查。
查到一次偏差就当十次重罚,绝不留情。
直到此刻,墨宁才觉得,她的攻略进度,有了质的飞跃。
她发觉自己收获到了不一样的晏卿修,一个正在成长中的少年帝王,而不是原书里可怖的暴君。
与此同时,晏卿修也惊喜地发现,眼前的楚墨宁,和他以往印象中相比,大有不同,更加有趣了。
晏卿修就没看过这么帅气的女人!
简直帅他一脸血!
他以为墨宁在汴梁嚣张肆意的样子就是极致,没想到,她还能活得更加鲜活爽利。
她敢带头吃蝗虫。
当然不是当饭吃,更不是鼓励饥民拿蝗虫充饥,因为靠吃蝗虫治理蝗灾不现实也不靠谱。
蝗虫过境,如风卷残云,数量千万计,靠人吃,是吃不完的。
等大家不论是煎炒炸煮还是如何地料理好蝗虫再吃,地里庄稼早就连根草皮都不剩了。
墨宁吃掉的不是蝗虫,而是百姓们一直笃信的迷信,关于蝗神的迷信。
自古以来,不仅是大晏朝,因为面对蝗灾的无能为力,各朝民间都不愿意主动治蝗,宁可笃信只要供奉蝗神,不触怒蝗神,就能免除蝗灾之害。
然而,经过连年蝗灾荼毒,这个信念,在民间已然悄悄动摇。
因此,墨宁特意拉着代表皇权的晏卿修,参加蝗神庙的大型祭祀活动。
能够挑战神意的,只有代表天子的皇权。
晏卿修自是不愿意吃蝗虫的,墨宁给他的脚本,他死都不肯接。
开玩笑,让他一个皇子,生吃蝗虫,想什么呢!
但是墨宁显然不是开玩笑的。
她和楚墨锋一起,站在祭台上,面对到处乱飞的蝗虫,神色凝重。
“这些蝗虫,不是神的旨意,供养它们,只会令大晏子民无所依托,令朝廷无力供养百姓。”她慷慨激昂,无比诚挚,“在百姓与蝗神之间,朝廷的选择是百姓,是你们!”
看着将信将疑的百姓,墨宁心如擂鼓,却尽力让自己的声线稳定,“你们看,这些贪得无厌的蝗虫,根本不值得我们与它们和平共处,它们只会害得我们食不果腹,家破人亡,连草根树皮都啃不上,不能再任其猖狂了!”
台下百姓早就恨透了蝗虫,大多点头。
可是,他们的恐惧心理根深蒂固,正因为治蝗从无成效,大家才寄希望于神迹。
墨宁的背脊挺得笔直,一点都不像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身上红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消灭它们,我们非但不会遭到上天谴罚,只会造福人间。不信,你们看——”
她毫无犹豫地伸手一抓,就抓了几只蝗虫,没有形象地嚼了进去,“吃了它们,我还是好好的,没有什么天谴,没有!”
晏卿修没想到锦衣玉食惯了的墨宁,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心底的那根弦,被她轻轻触动,弄得心尖直颤。
似乎有股热血,在她炽热的眼神牵引下,直冲他脑门。
晏卿修也不管什么脚本了,他抓了一只蝗虫,学着墨宁的样子,好不容易才嚼完,“蝗虫吃我大晏农粮,就是在吃大晏的根本,在吃本皇子的五脏六腑,更是吃我大晏百姓的民生,必彻底根治!”
他一出声,台下百姓的目光便坚定了许多。
毕竟,皇权和天意是统一的存在。
“祈祷要是管用,这些虫子就不会如此肆无忌惮,”晏卿修气势万千,非常具有感染力,“反正,大道理本殿下不多说,总之,粮食就这么多,要么用来养百姓,要么用来养蝗虫,如果为了养蝗虫而饿死百姓,那才是天下最荒唐的事儿。”
晏卿修身为统治阶级,早就不信什么蝗神了,什么不与天地伤和气,人还能和害虫谈和气嘛!
他拉起墨宁的手臂,高高举起,洪亮的声线直透人心,“你们看,我们生嚼了蝗虫,可有杀神做孽?可有天降惩罚?没有,绝对没有,因为,蝗虫不是神。”
祭祀台下一片欢呼,直冲云霄。
晏卿修和墨宁并肩而战,身后是大晏的青山绿水,身前是无数百姓。
即使还有黑压压的蝗虫在嚣张,但是,阳光总会破云而出,照亮人间。
墨宁等了一会儿,发觉他没了下文,立刻扯扯他的袖子,提醒道:“殿下,下面还有。”
啊?还有?
晏卿修一时激动有点忘词,突然想起墨宁给他的讲稿里,的确还有内容。
他喉结滚动,尽力回忆,“啊,就算会有任何天谴,也请上苍都报应在本殿下身上,莫要再害大晏百姓了!”
台下又是一片欢呼。
刚说完的晏卿修,自己都觉得牙酸,同时瞪了墨宁一眼。
这丫头写的稿子,怎么比御史台还会卖情怀?
这么矫情的口号,他是想不出来的。
晏卿修的内心其实是——别傻了,根本没蝗神,不治蝗才是最大的祸害,本殿下才不怕饥荒,倒霉的是你们好不好?
可是台下那一双双期待的眼睛,又让他半点都不想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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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个由欢脱开头,却是以成长为主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