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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从锦都郊外再回到信王府，已经是次日凌晨。
信王夫妇彻夜未眠，终于等来女儿平安无事归来的消息。
甄烟身上披着大哥温暖的披风，身子却仍在轻轻发颤，她软声安抚着焦急的父母：“父王，母妃，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呀。不过我还好，就是有些冷而已，睡一觉就好了。”
信王妃泪眼婆娑的拥着小姑娘，哭道：“烟儿，往后断然不可如此胡闹了……谁的命也没有你的安危重要，知道吗？”
甄烟乖乖的点头，然后说道：“父王，母妃，这次多亏了五哥哥救我，不然，我可能就要冻死在湖水里了。”
信王妃看了一眼穿着湿濡衣裳沉默不语的甄辛，脸上关切的神情微微淡了下来：“忆潇，送五少爷回阑干院，好生照顾。”
忆潇是信王妃身边的大丫鬟。
信王对甄辛颇为满意，补充道：“再熬了姜汤送过去，再请了大夫，可别着凉了。”
信王妃没再去理会甄辛，只牵着甄烟往卧室去：“烟儿，先去沐浴更衣，待会子出来了，把姜汤喝了，知道吗……”
慈母之心，叮咛嘱咐。
——
汀兰院。
甄烟拖着一身的疲惫，正打算入睡，青柠便道：“郡主，世子来了。”
她方才回来的时候，就没能看见甄煊，没想到，他这时候来了。
“让哥哥进来。”
甄煊走到甄烟床前，看着妹妹脸色苍白，心疼得不行。
甄烟强打起精神，笑着看哥哥：“哥哥，你别担心我啦。我喝了姜汤，已经不冷了。”
“烟儿，我刚才，去查今天的事情了。”甄煊坐到甄烟床边，直入主题。
甄烟一怔。她也很好奇，今日的事是怎么回事。
“我仔细盘问了那两个侍卫。他们说，是你让他们去寻的甄娇。”甄煊缓缓说道：“他们找到甄娇的时候，甄娇本与那细作相安无事，只在看见那两个侍卫后，忽然挟持了甄娇。本来，他们一入锦都的时候，便是形迹可疑，虎贲营一直关注着他们，是以当日他们一有行动，虎贲营便立刻发现，并且派兵。”
“后来，那些人被逼到了锦江湖畔，后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跟你说这些，只是不希望你稀里糊涂的遭此一难，却连前因后果都不知道。烟儿，现在甄娇还昏睡着，等她醒了，我会问清楚的。”
甄烟抿了抿唇，轻声道：“哥哥，这件事，不要再追问下去了。三姐姐脖子受了伤，也受了惊吓，再让她去回忆这件事，未免太残忍了。”
“你就打算这样算了？”甄煊惊讶的说道，继而愤愤不平：“我就觉得这件事有蹊跷，甄娇和那细作之间，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龃龉。不然怎么可能在侍卫找到她之前，与那细作相安无事？我觉得，就是甄娇害的你，你这小丫头，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哥哥给你做主啊。”
她不想追究这件事，不仅仅是因为甄娇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还有另外的原因。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哥哥，这件事追查下去，不是明智的选择。细作事件闹得这样大，处于漩涡中心的，除了我，就是三姐姐。不仅仅我姓甄，三姐姐也姓甄。”
“一人之罪，害了信王府的名声，才是得不偿失。”
甄烟一番话说下来，换来的是甄煊长久的沉默。
“烟儿，我不明白。”
“什么？”
“犯错的是甄娇，甄娇就是有古怪。难道就因为我们都姓甄，就不能追查下去了吗？”
“这件事，宫里约莫还会派人下来盘问我与三姐姐。届时，你还要帮着三姐姐。”甄烟不答，只道。
甄煊有些生气：“烟儿，我只想给你出头，我不能让你就这样平白无故的受难。”
“好了，哥哥，我累了。”甄烟垂眸，淡声道：“你也奔波了一晚上了，去休息吧。”
看着少年愤愤离开的背影，甄烟觉得头疼。
她没那么善良，却不得不“善良”。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啊……
——
甄烟在湖水里泡了太久，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的时日。
这段时间除却皇宫里派万俟琅来问过当日的情况之外，便被搁浅了。现如今关于当日那件事，被人议论纷纷的，反而成了有情有义的信王府静姝郡主甄烟，称赞之声不绝如缕。
这些，还是青柠看甄烟整日里闷在房间里，说与她听的。
另外，便是甄辛偶尔会来汀兰院探望她。
但甄煊自打那日的谈话不欢而散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这一日，风和日丽，天气晴朗。
甄烟起了个大早。
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而如今已是二月份，甄煊春闱在即，她想去看看，甄煊如今学得怎么样了。还有甄辛，今年的院试同在二月份，她也该去看看。
“今儿我去府学上课，头发随便编一下就可以了，不必太麻烦。”甄烟坐在梳妆镜前，吩咐道。
青柠颔首：“您再过不久又要入宫住了，难得空闲，怎么又想起去府学了？”
“自然是去看看哥哥近况呀。前些日子他生我气了，我得去哄哄。”甄烟道。
青柠听得有些无奈：“世子也那么大个人呢，怎么还小孩子脾气呢。”
甄烟只笑了笑：“无妨呀，反正我可以迁就着哥哥。”
——
梳洗完毕后，甄烟沐浴着阳光，去了前院的尚德堂，信王府的府学便设在此处，王府请了四书五经六艺的师傅来教导小辈。另外，还有专门教授琴棋书画、刺绣女红的女师傅，教导小姐们学习。
甄烟还是很庆幸的，毕竟在宫中，她可以不必学习女红。
她到府学的时间还很早，尚德堂中，也只有甄辛一个人。
甄烟再养病的时候，便听青柠告诉过自己，自从府学开课后，最为勤奋的就是甄辛，每日他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就连最严格的夫子，都对他赞不绝口。
甄烟当时听了只笑。
她一直都知道，甄辛比任何人都要勤奋，日后几年的三元及第，也是他应得的。
而且，如今甄辛在信王府的日子，也没有从前那么困难了，如此她也可放心入宫。随着她年岁渐长，只怕回王府住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少，不过这样也好，能够与甄辛保持安全距离，以免重蹈前世覆辙。
想必如今的甄辛，对于信王府也没有那样大的敌意，那么之后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着，真好。
甄辛一抬起头，就看见女孩儿笑意吟吟的望着自己，见他抬头，她便甜甜的喊了一声“五哥哥”。
“你身子好全了？怎么来这里了？”甄辛看见她，颇为惊喜。
甄烟颔首：“我过来和你们一起上课呀。”
甄辛坐在偏后的位置，他说：“我旁边的桌子，是空着的。”
甄烟从善如流，在甄辛旁边坐下。
“五哥哥，哥哥是不是坐最前面呀？”
甄辛抿了抿唇：“是。”
“那就好。”这样甄煊也不会太无法无天。
“烟烟。”
“怎么了？”
“父王已经应允了我，参加今年二月份的院试。”
甄烟本打算过几日便去找信王妃说这件事，却不想甄辛自个儿让信王同意了。她一怔，然后惊喜道：“那五哥哥要加油呀，要拿个案首回来。”
“其实还是要感谢你。”因为他救了甄烟，所以，信王才会注意到他，他也很争气，功课出色，让信王自己想到二月的院试。
“我还没来得及去说呢，感谢我做什么？”甄烟笑着道：“到时候等五哥哥拿了案首，再来感谢我，谢我今日对你的鼓励。”
“你就这么笃定我可以么？”案首……他行么？
“当然呀。”甄烟认真的看着甄辛，语气坚定：“五哥哥很出色，将来也会成为最厉害的人。说不定，往后还能三元及第，那才是大荣耀呢。”
甄辛忍不住唇角微勾：“那就承烟烟吉言了。”
两人聊了这么一会儿，甄煊从门外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了自个儿的位置上。
甄烟道：“我过去找哥哥啦。”
甄辛：“……”
看着女孩儿远去的背影，甄辛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少年眼下透出一层阴影。
果然，甄煊才是真正的“哥哥”么？
甄煊偏头看着妹妹，冷哼一声，说道：“我当你忘了，我才是你亲哥呢。”
“怎么会呀，哥哥永远是我的哥哥呀。”甄烟笑意吟吟。
“那你还黏着甄辛。”甄辛当时救了甄烟，甄煊对他的敌意也淡了些许，但并不妨碍他针对甄辛。谁让妹妹总喜欢跟甄辛在一起说笑呢？他就是怀疑甄辛要跟他抢妹妹。
甄烟看甄煊顺杆往上爬，挑了挑眉：“我还未向哥哥兴师问罪呢。这段时间我在汀兰院憋闷得慌，也不见哥哥过来陪我解闷啊。”
“……谁让你那天惹我生气的。”那天回去之后，他也想了很多，也渐渐的想通了，知道妹妹的做法没有错，但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所以就一直忍着没去找甄烟。
“那你也不能不来找我。”甄烟说着，就觉得很是委屈：“再过半月，我便要入宫住了，哥哥还跟我闹脾气。我不要理你了。”
甄煊急了，忙道：“别啊，我错了，成么？”
“你若是态度诚恳，春闱便好好表现。届时你榜上有名，我也可以向皇祖母说，要回府来与你庆祝。”
甄煊颇为为难：“这个……你还是住宫里吧……”
“哥哥，你能不能有点自信？”
“唉，本世子不学无术惯了，难啊。”
兄妹俩笑闹做一团。
甄辛在后面默默的看着，觉得心底闷得慌。
她……不能只对他好么？
甄辛双拳紧握。
她可以只对他好。他可以让她只对他好。
有某种可怕的想法开始滋生，甄辛回过神来，眼神沉沉。
五妹妹那样善良，他在想什么？
当真是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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