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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六章
远在沈昭昭这边一会儿红粉美人,一会儿骷髅指骨的刺激之前。
陆绝就已经醒了。
他几乎一夜未眠,面无表情地躺在柔软的雕花大床上,靠着一个绣着精致花纹的枕头,神情淡漠地看着屋内由黑到亮。
他将视线轻轻往下扫。
角落里还怏怏地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
昨夜他原路返回这间屋子的时候。
刚进门这只蠢猫就挥着爪子兴高采烈地往他身上扑。
他下意识地用胳膊挥开了。
一连三次被重重挥开,它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竖着漂亮的琥珀色眼瞳,不敢置信地看向这个整日最喜欢把它抱在怀里,软着声音亲昵地逗弄它的人。
陆绝没有理会这只猫。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这只猫跟了上来,绕着他转了三圈,最后停在他的脚边,探着脑袋像是嗅了嗅衣角。
于是陆绝停下了步子。
夜深人静。
屋内没有燃烛台。
清冷的月光下,这只猫没有动作,它炸着毛迟疑地将爪子轻轻地搭在地面上。
漂亮的瞳孔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像是无声地对峙。
又过了一会儿。
在爪子已经在地上扒拉了许多个来回之后。
它终于确定了什么,垂着头丧气地趴回柜子旁边,角落里毛绒绒的软垫上。
许久,天亮了。
白露是掐着点过来的。
她左手拎着一个青花瓷样式的茶壶,右手提着一个小木桶,里面的水一边晃荡一边冒着热气。
天气这么冷。
叫娘子起来更难了,肯定又得磨磨蹭蹭地赖一会儿。
她一边想着一边放下手里的木桶,轻轻地推开门。
恰好与屋内靠坐在床上之人的目光对上。
“娘子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竟然不用我叫,您就已经醒了……”
白露一边笑着称奇,一边拎起了木桶进了门。
“沈昭昭”没有说话。
白露习惯了她起床困难,每日醒了之后会发一会儿呆,谁也不搭理。
便手脚麻利地斟好了两盏茶,而后将小木桶里的热水倒在莲花纹面架上的铜盆里。
收拾好了之后。
白露笑眯眯地端了一盏茶递给靠坐在床上发呆的美人。
“娘子快起来罢,我准备了您最喜欢吃的南瓜小米粥和水晶虾饺——诶,娘子你昨日夜里没睡好吗?气色怎么这么差——”
陆绝终于有了反应。
伸出胳膊及时挡住了这个丫鬟探过来的手。
声音平静地转开了话题,“粥在哪里?”
“在小厨房里的炉子上暖着在,娘子您现在就用?那我马上去端过来。”
白露风风火火地端粥去了。
陆绝这才从床上起身。
半人高的面架上方挂着两条帕子,铜盆里飘浮着着一层花瓣,四周荡漾着香气。
陆绝浅浅地扫了一眼。
直接俯下了身,从放在一旁的木桶里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
他没有用架子上的帕子,用手抹了一把脸就这么放任水珠子挂在脸上。
而后是换衣服。
陆绝揉着眉骨打开了沈昭昭的柜子。
毫不意外地,他看到了满满当当一大柜子的衣裙。
红的、黄的、粉的、浅紫的、嫩绿的……
几乎都是这些颜色。
没有深色的。
陆绝看了一圈儿,最后在右边柜格里最底下看到了两件白色的衣裙。
期间。
毛垫上的猫猫听到动静竖起了脑袋。
最后在看到陆绝不虞的神色之后,又重新趴了回去。
陆绝动了动手指。
打算把这两件勉强能穿的衣服抽出来。
抽倒是抽出来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动作大了些,上边放着的两件东西也被带了下来,懒懒地散落在地上。
陆绝弯腰去捡。
待看清地上散落的是什么的时候。
修长的手却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中。
躺在地上的东西一件藕色的,一件浅粉色的。
看上去柔软而光滑,边上各有两根细细的带子,赫然就是女子贴身的里衣。
陆绝难得地掌心燥热。
指尖在触到柔软光滑的材质之时更是微微颤了颤。
他闭了闭眼睛,将地上的两件轻薄的小东西捡起来丢回了原处。
他蹙着眉拎着衣裙去了那副木雕屏风后面。
片刻后,又重新打开了柜子,用两根手指拎出了那件藕色的里衣。
等陆绝好不容易换好衣裙出来的时候。
白露已经将吃食摆好了,软糯香甜的南瓜米粥被盛在了小碗中,旁边是配着米醋的水晶虾饺……
哦,还有一碟金黄的地瓜丸子以及一小盘春卷。
“娘子你脸怎么这么红?”
陆绝不是没有见过女人的身体。
相反,曾有许多人争先抢后地因为各种各样的目的,妄图将女人送上他的床。
她们面上挂着妩媚的笑意,除下了衣裙,用深情而又痴迷的目光看着他,求他肆意怜惜。
但是如今,他却是第一次这样理所应当避无可避地。
以这种方式看一个女人的身体。
甚至手指上现在还残留着这具身体的肌肤的柔软和细腻触感。
他莫名地觉得耳根有些发烫。
他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对,顿了顿倏然收回杂念。
这才反应过来白露说了什么。
但是就在陆绝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一只手已经极快地摸上了他的额头。
白露的手在“沈昭昭”的额头上飞快地贴了一下,而后又用手背触了触自己的额头,“奇怪,这也不发热啊……”
如果她此刻低头。
就会看见“沈昭昭”此刻倏而阴郁的神色。
她会发现,那是真正的沈昭昭绝对不会有的眼神。
但是白露并没有在此刻低头。
她诧异地念叨完,便看见“沈昭昭”浅浅喝了一口粥就放下了小碗。
然后端起了一侧绘着精致纹路的茶盏。
就在这时。
有人急吼吼地过来了。
那个小厮深色慌张地说是京兆尹府来人了。
“京兆尹府?他们……他们来做什么?”
白露也慌了起来,京兆尹府管盛京城中的命案,素来奉行棍棒之下出真话的原则,他们上门可绝对没有好事。
“不知道,他们来了三个人,气势汹汹地,进门就说要带娘子去问话。”
“他们还说了什么?”白露又问。
“没说什么,就说当时后院除了管家这个死人,就只有另外两个落水的人,都逃脱不了嫌疑……”
小厮一脸无辜,“后面的他们故意压低了声音,我没听清。”
“你就说我们娘子落水了还没醒。”
“……”
“怎么了?!”
“我已经说娘子昨日就醒了。”
“……你这个棒槌。”白露忍不住骂了一声,低头念叨着要怎么办?
一扭头却见“沈昭昭”已经站了起来。
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带路。”
他离开的背影有多潇洒坦荡。
白露就有多惊讶慌张,她在屋内焦急地转了三圈儿,连忙喊住一个小厮,“快去告知主君,就说京兆尹府的人把娘子带走了,说要问话。”
小厮急匆匆地正准备走。
又被她拉住,“还有贺郎君!”
*
沈昭昭醒来的时候已近正午。
她睁了睁眼睛,头顶是在青天白日下依旧透着黑沉的天花板。
她转了转眼睛,看到了黑色的柜子。
还是在北镇抚司。
她还是陆绝。
“大人,您醒啦?”
沈昭昭正迷迷糊糊着,便再次听到了芍药妩媚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声音。
她还在?
沈昭昭想到方才那阵白花花的炫目,顿时清醒了,挣扎着从床上惊坐起来,“你……别过来!”
沈昭昭下意识地吼完。
便见这个叫芍药的女子端着茶盏停在了原地,咬着下唇,一副可怜巴巴的被欺凌的模样。
沈昭昭:“……”
她最不见得人这样,想了想语气很是缓和了些,像是打着商量道。
“我不太舒服,你能先回你自己的房间么?”
说出这句话后。
沈昭昭下意识地看芍药的神色,便看见原本正委屈地垂着头的女子,眼睛微微一亮。
而后看了她一眼,眸中中除了满含的妩媚以及深情,似乎还有一种沈昭昭看不太懂的深意,“芍药谢大人收留。”
收留?
沈昭昭下意识地觉得有什么不对。
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
有人来了。
来的是赵长安。
看到屋内的芍药,他眼睛都没有侧一下,眼观鼻鼻观口地说是京兆尹府的请指挥过去一趟。
京兆尹府?掌管盛京治安的京兆尹府?
沈昭昭下意识地揪住了被子,内心有些慌张,“京兆尹府找我过去?”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种可能,但无论是什么理由找她过去,最后的结果都是她应对不上,身份被人揭穿。
“对,不过刘副使已经说您没醒,让我将他们打发走了。”
赵长安飞快地道,“刘副使说了,且不说指挥您这几日身体不舒服,需要静养,他们崔侍郎府不就是死了一个人吗?区区一个管家,就算牵涉其中,又没有切实证据,就传您堂堂一个指挥使过去问话,他们京兆尹府做事这么没有章程的吗?!”
具体需要什么章程沈昭昭也不知道。
但听到可以不用去了,以及看赵长安所说的这个刘副使对京兆尹府的态度。
她微微往后靠了靠,放心地冲着赵长安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赵长安接收到了上司的赞赏。
内心有些小雀跃以及一些被肯定的小得意。
因为方才躺着的缘故,早间“陆指挥”让他束的头发已经有些乱了。
其实原本就没有多齐整,他自己给自己束发倒是没有问题,但是让他给别人束发,哪怕这个人是他上司,也觉得无从下手。
然而陆指挥让他束,他不敢不束。
但是转念一想,指挥似乎很是重视他。
情绪崩溃也让他在场,今日更是束发这样的事情都交给他做。
不会是要提拔他当心腹了吧?
他又想到刚才。
“陆指挥”在诏狱晕倒了。
他和刘副使将他送回来的时候,发现了房内有个叫芍药的妩媚女子。
那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一逼问便什么都说了,说自己出自哪里,说是上头的一位贵人让人把她送过来的,那个侍从好像叫他殿下。
殿下?
赵长安和刘建安悠悠地对视了一眼,都猜到了那位贵人的身份。
也不知道那位殿下是得了谁的指点,想着投其所好,想出了这种用自己的好来投陆指挥的主意。
他觉得陆指挥素来行事严谨,不近女色,北镇抚司连后厨里都是清一色的男厨子,醒来肯定是要生气的。
得赶紧把这个叫什么芍的赶走。
“这可是那位送过来的人,你敢让她走?”
刘副使却是拦住了他,“再说了,指挥整日就知道查案,都克制自抑得不成样子了。”
见赵长安面色微微松动,刘副使压低声音继续道,“你说他自己不近女色就算了,还不许我们去喝花酒找娘子,教训我们好好办案,不要满脑子都是些那种事情。”
“哪种事情?”
赵长安有些听不太懂了。
刘副使觉得这孩子的关注点真是奇特,但是他也没藏着掖着,压低声音,“原话是看你们一个个的,满脑子都是些男盗女娼的事情,刀都拿不稳了。”
想到这里,他瞥了眼芍药娇滴滴的模样,邪气一笑,又道,“小长安,你看这娘子好看吗?”
赵长安看了芍药一眼。
老老实实地点头。
“好看就行了。”
他一把挥开了赵长安诧异的脑袋,“你还小,过几年就懂了。”
赵长安不知道他该懂些什么。
他只知道,指挥醒了确实没有生气,还让他把芍药姑娘送回房间。
她哪里有房间?
最后还是刘副使点醒了他。
没有房间?那就安排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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