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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章
耳边风声呼啸。
刀剑碰撞的击打声、人的呼喊声,也掀开了寂静的夜。
湖水也无孔不入地缠住她。
将她往深不见底的湖水里拖。
她拼了命地想要往上挣扎。
身体却越来越重,像是要被拽入无边的黑暗。
彻骨的冰凉也浸透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
沈昭昭忍不住发抖,她感觉头也越来越重,带着她直直地往湖底沉去。
直到有一股力道重重地将她往上拽。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
焦急而紧张地喊她昭昭。
她恢复了一些清明,但逼仄的窒息感依旧疯狂地涌入。
随即温热的触感从唇瓣上传来。
脑子里像是闪过了一道白光。
但紧跟着而来的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自手臂上传来,自后背传来,像是皮肉被挑开的尖锐疼痛。
如今冰凉的湖水像是绵密的针,生生地往里扎。
好冷啊……
好疼啊……
沈昭昭终于忍不住闷哼出声。
背后有密密麻麻的疼痛与痒意蔓蔓延上来,但更疼的手臂,像是被人用利器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微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迷迷糊糊之中,沈昭昭想要翻身。
中途却被人用力地按住。
屋内静谧而明亮。
那场黑暗与阴冷仿佛都只是一场梦。
劫后重生的庆幸也细细密密地涌了过来,真实而清晰。
后背上的肌肤黏黏腻腻的。
趴着的姿势也很不舒服。
但是更要命的,是手臂之上钻心的疼痛。
疼归疼,却也是在真真切切地告诉沈昭昭,她没有死,她活了过来。
“别动,别动,娘子你后背上刚涂了药膏。”
有娇俏的女子制止了她想要翻身的动作。
北镇抚司什么时候有女子了?
赵长安呢?
沈昭昭诧异地转身,却扯动了手臂之上的伤口,顿时□□出声来。
陌生的小丫鬟连忙扶着沈昭昭趴下去。
但沈昭昭却被自己此刻的声音吓了一跳。
声调温柔好听,是再明显不过的属于沈昭昭的女子声音。
她微微往下瞥,因为动作而露出的半截手腕细瘦白皙,完全不像是陆绝的身体。
换回来了?
沈昭昭意识到了什么,被疼出来的一滴眼泪就这么僵在了眼眶里。
直到在镜子中重新看到自己的脸。
沈昭昭才确定真的是换回来了。
换回来了。
她可以回家了。
阿爹阿娘肯定在家里等着她在。
她也不需要每天提心吊胆地,学陆绝说话,学陆绝走路,以及为人处事了。
但是陆绝呢?
当时是拥有陆绝的身体的她,连同马车一起掉到了湖里。
现在她在这里,那么陆绝在哪里呢?
沈昭昭将手中的镜子放了下来,“我记得我掉到湖里了,是你救了我吗?”
她试探地看向身旁的小丫鬟,“只有我一个人吗?”
小丫鬟接过沈昭昭手里的镜子在桌子上放好,“娘子,是我家郎君在湖边救得您。”
她年纪还小,说话也脆生生的。
湖边?
当时的湖边除了大理寺的人就是京兆尹府的人。
也没有别人了。
“你家郎君是谁,我能见见他吗?”
沈昭昭压下眼里的怀疑,装作感激地看向面前的小丫鬟,“我想要当面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这个叫云舒的小丫鬟却推说郎君这几日都不在。
出门的时候只让他们好好地照顾她。
沈昭昭觉得更奇怪了。
她还要问,云舒却不肯多说了,说要去给她端药来。
与此同时。
陆绝披散着白色里衣,靠坐在软塌上。
面色苍白地任凭着大夫给自己解开纱带,一双眸子此刻微微往下垂着,看不清情绪。
带血的纱布被丢在一旁。
肩骨往下半寸的地方,血肉模糊,隐约可见剑刃深刺入骨的凌厉。
铜盆里的水也是一片鲜红。
“诶,你轻点,轻点!”
眼看着陆绝面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郭弘安连忙关切地出声道,焦急地像是受伤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刘大夫上药的动作果然轻了下来。
却也慢了下来,一点一点地,洒在伤口上。
陆绝微微抬头看了大夫一眼,“不必理会他。”
声音微哑,语气不耐,几乎让人在一瞬间就能听出他此刻的不快。
刘大夫不敢抬头。
但让他诧异的是,这样毫不客气的冷言冷语,郭相爷却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说话。
并且还温和地让身后的孙从往陆绝的后腰处塞了一个软靠。
刘大夫明白了相爷的意思。
手上的动作也麻利起来。
眼看着刘大夫将陆绝的伤口上好药,缠好纱带。
郭弘安坐在了陆绝身侧的椅子上,孙从察觉到了相爷的意思,便亲自送了大夫出门。
想起接连三日,相爷都关切地亲自看着他给那人治伤,刘大夫当下就有些好奇。
他为相府看病多年,与相府的人也或多或少打过照面,与孙从往日也搭过几句话,想着就问出了口。
“孙大人,不知里头的这位是哪位贵人?竟让相爷这般重视。”
他记得,之前相府公子从马上摔了下来,他过来看伤的时候,相爷明明就在府中,却是连个面也没有露。
孙从刚领着刘大夫绕过长廊,听到这话顿住了步子,面色威严地看过来。
“不想死的话,不该你问的别问。”
在看到孙从的脸色的时候,刘大夫就知道自己问错了话。
孙从的警告更是让他当即举起手打向自己的嘴。
“小人多嘴,小人多嘴。”
孙从又告诫了刘大夫几句,将他送出了门。
却没有想到,转身的时候,撞上了相府的公子。
屋内。
郭弘安坐在椅子上,端起了面前的茶盏。
他本就是儒雅的文官,此刻静坐品茗,越发显得温和起来。
陆绝依旧是方才歪靠坐着的姿势,伤口已经被处理好,缠上数层纱带。
他撑着头,面容依旧苍白,眼睛里的戾气却像是风雨来临之前的黑云,笼罩了上来,“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郭弘安放下手中的茶盏。
“清翊,为父没有关着你,你现在伤重,还是在我府里养好伤再离开为好。”
陆绝看向他,眼里的讽刺半分都不掩饰。
“郭相爷,我真是佩服你,一边派人对我痛下杀手,一边又做出这副感人肺腑的模样。”
“我都说了,我的目的只是那封信,我从来没有下过要杀你的命令。”
郭弘安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会让人取你性命。”
“我姓陆。”
陆绝冷笑,“与郭相并无半分关系。”
“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记恨于我。”
郭弘安已经红了眼眶,“你母亲还那么年轻,清颜还那么小,你以为我就不难受不痛心吗?”
“当年我说母亲绝不可能自尽,你说会查,我说清颜乖巧,不会轻易与人起争执,定是崔意存了坏心,你也说会查。”
陆绝愤恨地看着面前的人,“但是后来呢,你得知姓韩的怀了孕,欣喜若狂,这就是你所谓的难受与痛心?”
“那你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持刀闯入意图谋杀嫡母。”
郭弘安厉声道,“你闯下这样的事,我没有办法不惩治你。”
呵。
陆绝嗤笑,“打得半死丢到乱葬岗,这只是惩治?”
“你知道我是怎么样,咬断了那条野狗的脖子活下来的吗?”
郭弘安还想解释。
陆绝却不想与他再说,“你在我面前,根本没有感情牌可打,提及当年的事,只会让我更加恨你。”
郭弘安出了门。
快走到书房的时候。
却发现自己的二儿子郭云麒在门口等他。
*
第二日沈昭昭问大夫她还要多久才能下地。
大夫翻了一个白眼,说现在就可以,你后背上的伤根本不严重,只是浅浅了划破了一层皮。
手臂倒是严重,但是手上的伤又不影响你下地。
沈昭昭下了地。
但是一出房门就被人拦住。
根本就不让出去。
接下来的两日。
沈昭昭像是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日子,整日除了吃就是睡。
夜深人静。
屋内的烛火早已熄灭。
床上的娘子平躺而眠,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受伤的那只手僵硬地垂在里侧。
有人披星戴月而来。
将披风交给身边的丫鬟。
床上的人却在此刻坐了起来,看向屋内的年轻男人,“贺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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