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四六章
白日虽然回暖了些许,但寂静夜里依旧寒凉。
往事深入骨髓,也被毫不留情地剥开,鲜血淋漓。
沈昭昭虽然并不知晓事情的全貌,但从对崔夫人的质问之中,她几乎可以看见,少年时期的陆绝,在经历母亲毒发身亡之后,妹妹溺水而死的痛苦与绝望。
所以才会这么多年之后。
还会噩梦不断,在苦痛的地狱之中挣扎残喘。
霍成函走在最前面。
像是急切地想要将人抓走,回去邀功。
廊道昏暗,高府尹看了同他并行的“陆绝”一眼。
此刻步子不疾不徐,像是完全不在乎崔夫人被霍成函带走。
他不由得开始怀疑“陆绝”到底是不是自己人。
“陆大人就打算这么将人交给大理寺了?”
高府尹还是忍不住,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高府尹你不愿意同郭相爷对上,不想审这个案子,恰好我也不太想得罪上面的人,现下大理寺的来了,将人带走,不是我们俩都乐意见到的吗?”
说话的声音被刻意压低,“还是太子殿下交待了府尹大人什么?”
高府尹心里一骇,望向身旁的年轻人。
明灭的阴影投在他的面容之上,看不清神情。
“快!拦住她!”
就在这时,响起了霍成函慌张的声音。
殷红的鲜血在空中扬起。
然后是人重重倒地的闷响。
紧接着前边后边的忙碌起来的脚步声。
沈昭昭攥紧自己的手心,牙齿微微抵住自己的下颚。
尽量将自己心里的情绪往下压,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惊慌失措。
高府尹则是在霍成函喊出声音之后,就拨开几个人凑到了最前边。
大理寺的人在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却依然止不住妇人脖子上的鲜血汩汩流出。
那人探了探崔夫人的鼻息,而后冲着霍成函摇了摇头,“下了死手,没救了。”
霍成函看着墙上的鲜红的字,面色铁青。
而后回头,以一副质问的姿态看向最后边的“陆绝”,“陆大人,方才是你审了崔夫人吧?”
大理寺的人乃至京兆尹府的人都顺着霍成函的视线,齐齐望了过来。
是啊,在进来之前,就是陆指挥在审问崔夫人。
若说崔夫人的死与谁有干系,除了陆指挥也没有旁的人了。
随着几个人的挪步以及侧身。
沈昭昭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地上的妇人脖颈上的血肉模糊。
她微微别开了头,将目光收了回来,而后看向霍成函,“你这是怀疑我?”
她刻意学了陆绝说话的语气。
在话语的中间稍稍停顿,尾音冷冽地上扬。
霍成函往这边走了几步,与“陆绝”近距离地对峙。
崔夫人死也就死了,但是她现在潦草而仓促地死在了京兆尹府的牢房之中,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墙上留下了这么一行血字。
更关键的是,没有人知道她与“陆绝”说了什么。
现在想来。
方才高府尹的推脱阻拦,“陆绝”的爽快应承,都像是有迹可循。
“我没有理由不怀疑,陆指挥你与高府尹狼狈为奸,一人在门口拖住我,一人在里面逼死崔夫人,为的就是不让我等将人带走。”
沈昭昭定了定心神,“大人话可不能乱说,我方才离开的时候崔夫人可是好好的,是你们进来拿人的时候,才自尽的。”
“再说了,你看看墙上的那几个字,崔夫人为什么死了,已经十分清楚了。”
“那就要问问陆指挥,崔夫人在牢房之内,是怎么知道我等要来拿人的?你又是为何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门口?”
霍成函又看向高府尹,“还是高大人一边在外头拖着我,一边让人进来告知了?”
没想到霍成函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个时候还来反咬一口。
高府尹完全听不下去了,当即对着他就是一顿劈头盖脸,“霍家的小子,你没凭没据的说什么呢,崔夫人可是在你进来的时候死的,她分别是知道自己落在大理寺的手上没有什么好下场,这才用瓦片割喉自尽以证决心。”
“你看看墙上的那几个字,斗大的郭弘安不得好死,为什么死的,这还不明显吗?!”
“高府尹慎言。”
霍成函厉声道,“现在不管如何,人是死在了京兆尹府,此事事关相爷的名声,若是谣言四起,你照样难辞其咎。”
“怎么?你们大理寺的强行来拿人,将人逼死了,现在还将帽子扣在了我的头上?”
崔夫人死了,那封信也不知踪迹,高府尹本来就恼怒,更何况从他将让崔夫人进了京兆尹府的牢房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站在了郭弘安对立的面上。
当下也再虚与委蛇的必要,“现在人死了,你们的目的也达到了,可以回去复命了。”
霍成函眯了眯眸子,也不甘落了下风。
“今日之事,我自然会向相爷据实已报。”
“请便。”
高府尹冷着声音道。
霍成函带着人走了。
沈昭昭也没有继续逗留,在高府尹复杂的目光之中,起身离开。
北镇抚司的马车从前门离开。
上了马车,沈昭昭苍白的面色才微微缓和些许,她忍不住习惯性地捂了捂胸口,“吓死我了。”
赵长安驾着马车拐上了大路。
压低声音道,“大理寺的人和京兆尹府的人都跟上来了。”
都跟过来了?
可不是,现在霍成函觉得崔夫人死了,明面上看着是好事,无人指认郭相了,但是这个自尽来得仓促而蹊跷,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至于高府尹,在知道崔夫人要见她的时候,就起了要拉人入局的心思,却没有想到,现在明摆着与郭相对上就算了,指认之人也死在了京兆尹府的大牢之中。
只有她提前见了崔夫人。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与她这个“陆绝”脱不了干系。
沈昭昭抖着手掀开帘子。
微微探着脑袋往外瞅了瞅,却连个人影子都没有看见。
马车向着北镇抚司而去。
天水巷的某处院子漆黑一片。
与燃着灯火的隔壁左右形成鲜明的对照。
暗处的几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从屋内走出来的人,在一声号令之下,一拥而上。
陆绝早有察觉,抬腿就往冲上来的那个人身上踹。
但到底是沈昭昭的身体,虽然也把人踢倒了,但力道欠缺的不只是一点点。
当即后退半步,准备往外走。
领头的年轻男人自然也看出了这个蒙着脸的人不敌。
手一挥厉声让后边的人都上。
就在这时赵长安从暗处蹿了出来,利落地一刀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银光一闪,陆绝以极快的速度将手里的匕首横在了贺谨言的脖子上。
是的。
来的这几个蹲在院子周围的都是大理寺的人。
领头的还是贺谨言。
陆绝下意识地紧了紧脸上的面巾。
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横在贺谨言脖子上的匕首往后拉了拉,冷着声音道,“退后。”
赵长安也高喝道,“不想他死的话,都给我退后。”
大理寺的人举着剑不敢上前。
陆绝看到赵长安牵了马过来,便伸手一扬,准备将他往那些人身上推。
却没有想到。
贺谨言在此刻发难,脱身的第一时刻就夺过一个人手里的剑。
直直地挥了过来。
陆绝反应极快地侧身,翻身上马,手臂却依旧被划开一道。
马踏行半步,陆绝冷着脸将手中的匕首往后一扎,斜斜地刺进贺谨言的胳膊里。
两匹马一道驰行过街角。
赵长安忧心地看向陆绝,“指挥,您受伤了?”
陆绝没有看手臂上的伤。
而是问沈昭昭在哪。
赵长安说方才在街角的时候,他们看到有许多大理寺的人朝着这个巷子来,沈姑娘就让他过来,说她可以自己驾马车。
陆绝皱了皱眉。
身后已经有马蹄声,大理寺的人似乎很快就会追上来。
他将怀里的东西丢给赵长安,你顺着东街回北镇抚司,我上主路,去找沈昭昭。
说罢一夹马肚子飞快地蹿了出去。
沈昭昭原本在赵长安的指导下将马车驾得好好的。
她甚至还觉得驾车也没有那么难,握紧缰绳,该往哪边拐弯就往哪边使劲就行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绕过主街的时候,马车重重地往下一沉。
沈昭昭往后一望,差点没被吓掉半条命,有一个人拿着剑蹿到了她的车顶子上。
她一紧张,扯住缰绳的手重重地往右侧一歪。
马车就向着原本的林道而去,马儿似乎也感觉到了头顶的危险,失了控一般去甩开蹄子就往前边跑。
后边跟着的大理寺的人,一脸莫名地看着突然狂奔的马车,以及车顶上的黑衣人。
京兆尹府的人怎么突然同陆绝刀剑相向了?!
京兆尹府的人则毫不意外。
大理寺的人果然忍不住出手了,我们也快点跟上去。
当即后边两队人马。
紧跟着一辆马车,在京郊大道上狂奔。
沈昭昭被颠得想吐。
车顶上的黑衣人也差点被甩下马车,当即紧紧地抓住马车的
一角,就这么悬在半空中。
她死死地拽住缰绳,风声呼啦啦地灌进嘴里。
“你是大理寺的人?!这事与我没有关系的啊,你要杀也不应该杀我!”
身后的黑衣人顺着马车往前的力道。
将手中的剑重重地扎进木头里,想要以此稳住身形,“陆指挥,想要杀你的人可真是多啊!”
手被绳子磨得生疼。
沈昭昭却丝毫不敢松懈,马现在像疯了一样,她一松手,毫不意外就会被甩飞出去摔死。
但可怕的是。
那个黑衣人借着扎进去的剑,稍稍稳住了身形。
然后顺势而起,再次跃上了车顶。
沈昭昭惊恐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满目得意的狰狞,挥着一柄长剑朝着自己迎面而来。
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与冷意。
预料中钻心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一把刀自身侧袭来,重重地砍开了那柄剑。
一只手朝她伸过来。
沈昭昭拼命地去够。
但是紧接着而来的仍是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冷意。
湖水无孔不入。
浸透她的四肢百骸。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