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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宫墙高深。
刚进入南宫门不久,沈昭昭就跟着李福一道下了马车。
沿着宫道走了许久。
然后被他带到了一处宫殿。
飞檐高耸,宫殿巍峨,朱红色的大门被紧紧合上,面前矗立的柱子上也雕刻这繁复而栩栩如生的龙纹。
皇权威严,天子气势,凭借着这座宫殿,就扑面而来。
李福弓着腰,原本在宫外高昂的声音在这样的威严面前也低了下来。
他恭敬地道,“陆指挥且等等,奴才先进去。”
沈昭昭就站在门口。
手心沁出一层又一层的细汗。
都说伴君如伴虎,皇权威严,她又不是真的陆绝,什么都不懂,要是圣上问些什么,她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惹得他老人家一个不高兴,把她砍了怎么办啊……
这么仓促地让他进宫。
会不会是陆绝背着圣上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现在要问她还有什么话说了啊……
她早就觉得陆绝这个人就不是什么好人!
刚刚那个公公什么也没说。
只说是圣上临时起意,让传召陆绝进宫。
至于做什么,圣上没说,他们这些奴才哪里敢妄自揣测圣意。
她又问。
圣上是不是只传了她一个人。
沈昭昭妄图获知关于圣上传召的信息,以便能够提前想好应答的话。
李福看了她一眼,也没瞒着。
“圣上还传了郭相。”
他所说的郭相便是盛京的宰相郭弘安。
沈昭昭是听说过这位郭宰相的。
如今的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郭弘安的父亲便是太傅,先帝见他年纪与太子相仿,就让进宫做了伴读。
可以说,郭弘安是与圣上一道长大的,感情可谓是深厚。
但是这与陆绝有什么关系呢?
沈昭昭问了一圈儿一无所获,就这么云里雾里地被带进了宫。
那个李福公公一进去就没了人影。
沈昭昭看着一个宫女端着托盘进去了,托盘上面是一小盘精致的点心,梅花形状的水晶果子。
外面的一层晶莹透明,里头是一朵红梅,就连细细的花蕊丝也看得清清楚楚。
沈昭昭觉得肚子饿了。
是了,她一醒来就被拍门声吵醒。
然后就被马车拉了过来,连早饭都没有吃。
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这件事。
包括把她吵醒的两个人在内。
都觉得她“一大早就去了诏狱”,肯定是用过早饭的。
后来又来了一个端着茶壶的小太监。
他身形偏瘦,唇红齿白的,看上去甚至有些清秀。
沈昭昭心里越来越焦灼了。
她一边期待圣上将她忘记了,最好就不要见她了。
一边又觉得这样等着,心里像是被高高地吊了起来,上不去,又下不来,实在是难受得很。还不如现在就把她喊进去,要怎么着给个痛快。
突然门吱地一声响,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个穿着圆领袍官服的人走了出来,他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看上去清俊儒雅,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风华,他身形偏瘦,是典型的文官体格。
眉目间虽沉稳平和,但一眼扫过来的时候,却同样有着身居高位不动声色的威严。
沈昭昭僵着身体站在原地没有动。
正正好好地看着这位郭相,朝着她的方向望来了一眼。
沈昭昭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也没有心思去想。
因为与此同时,李福公公拿着拂尘朝她走了过来。
她的心猛地提起。
圣上要让她进去了?
完了完了!
李福依旧用尖细的声音告诉她。
“圣上有些头疼,今天不见了,您回去吧!”
不见了?
这就不见了?
沈昭昭一边觉得大起大落真是刺激。一边心里的石头飞快地落了地,顿时觉得李福的尖细的声音也好听了起来,“太好了,那我走了。”
沈昭昭冲着李福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然后扭头就走。
还走得飞快,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生怕圣上头又不疼了,改了主意非要见她。
转过身后。
脸上已经不可抑制地浮现了灿烂的笑容。
门口的李福却是看着“陆绝”背影。
到底是习武的,整日打打杀杀的,脚下像生了风一样,走路都比别人快几分。
但是,太好了?
听错了吧,一定是他听错了。
沈昭昭出了宫门,脚步轻快地一路往左走。
但是没一会儿,她就轻快不起来了。
来的时候是哪边来着?
来的时候一直有李福带路。
那时候,她心里正着急着,哪里还有心力记住这宫里的路。
左边?右边?
沈昭昭想了想,选了一个方向。
一刻钟后。
看着面前匾额上的“大理寺”三个字。
沈昭昭心想,这可真是命定的缘分,她这样瞎走,都能误打误撞走到谨言表哥所在的大理寺来。
贺谨言刚高中的时候,她曾说过想看看贺谨言以后当差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但是世家女子哪能随随便便进宫,她也就是随口瞎说而已。
但是贺谨言笑着说没关系。
每逢宫宴,三品以上的官员可奉召携家眷进宫赴宴。
他好好上进,等以后擢升了,就带她到宫里去赴宴,去看看宫里的御花园。
没想到现在进宫了。
也见到了谨言表哥所在的大理寺的牌匾了。
却没想到。
她现在顶着陆绝的脸。
现在,别说是让贺谨言带着她逛御花园了。
她现在跑到贺谨言的面前去,人家都觉得他是过来找茬的。
她可没有忽视。
刚才她进门的时候,门口的两个守卫一副警惕提防而又忌惮的表情。
就像是她要进来投毒一样的。
就在这时。
沈昭昭听到旁边的宫女在说话。
“这里当差挺好的,钱嬷嬷基本上不管这边,别人更不不会管你,只要按时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像我,只能趁主子不在宫里,才能偷偷溜出来这么一小会儿。”
“就是就是,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呀,要知道大理寺可多的是青年才俊,今科的探花郎就从翰林院擢升过来做寺正了,刚刚过来的时候我还看见了他。”
“是嘛是嘛,你看到了?我也看到了!长得真是俊朗,还温和有礼,光是望一眼就让人舒心。“
坐在中间的宫女简直不敢置信:“你们不是来安慰我的吗?”
“有什么好安慰的,和你一起犯错的都被发到辛者库刷恭桶了!那才是个辛苦磨人的差事。”
“就是就是!得罪了徐嬷嬷还能到大理寺来,领个这么清闲的差事,还能天天看到像贺寺正这样的青年才俊,我要是你,做梦都要笑醒了。”
好像还是中间的那个宫女:“……要不我们换换……”
沉默了一阵之后。
“哎,你说这贺寺正会娶哪家的女子呢?我可听说有好几位家里有女儿的大人都看中了他,想要择他做婿。”
“他不是说订亲了吗?就打马游街那日,那么多世家贵女朝他丢帕子,他说他已经心有所属了。”
沈昭昭记得。
那日她在逗猫,白露突然激动地跑进来说好多人朝着贺郎君丢帕子。
盛京民风开放,女子朝着男子丢帕子便是倾慕了。
她面上不在意,心里却是泛酸,还有种隐隐的担心。
然后白露就激动地继续说,但是贺郎君都拒绝了,说他已经心有所属。
但是好像高中之后,有了自己的府邸之后,他就忙起来了。
现在擢升进了大理寺之后,就更忙了。
那宫女没有被绕开话题,而是继续道,“我听主子说的是自贺寺正高中之后,就有许多家里有女儿的大人看中了他,这次擢升进了大理寺之后,更是不得了,府上的门槛都快被说媒的人踩烂了,就连向来眼高于顶的周尚书好像也有这个意思,据说还借故让他去了周府一趟,定是已经见过了那周家娘子了。”
“啧啧,这要是做了周尚书的女婿,周家不就成为了这贺寺正的助力吗,为官之路不就扶摇直上了吗?怕是很快就又要擢升了。”
又加入了一个太监,他像是同这三个宫女关系不错,直接就凑了上来。
“别胡说,打马游街那日,那么多世家女子,贺寺正都说他心有所属,两人定是感情深厚。”
“天真,贫贱之时的感情算什么!贺寺正年少落魄,高中之前一直借住在沈家,按照你们所说,那这心有所属的女子十有八九就是沈家的女娘,你们想想,这沈家和周家能比吗?”
那个太监嗤笑道,“一个毫不起眼的沈家之女,一个金尊玉贵的尚书千金,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比如现在擢升到了大理寺,若是有尚书大人做岳父,相当于为自己的仕途找了个青云直上的梯子。”
那宫女悠悠地看向小太监,“你别是因为我们三个人都在夸贺寺正,才故意这么说抹黑他吧!”
那小太监简直无语了,觉得这三个女的真是心胸狭隘,他在教他们看清这些男人的真实面目,她们却觉得他在嫉妒抹黑,当即直截了当地道,“既然真的心有所属感情深厚,怎么现在官也升了,还没有成亲呢?!”
他不是这样的人!
沈昭昭从廊柱后边站了出来。
愤怒地看向这三个闲得无聊的宫女和一个太监。
她原本就坐在这拐角处的廊柱后面。
方才的三个宫女聚成一团围在这里,因为是廊檐拐角,又有一个很粗的廊柱。
她坐在这里,几人竟都没有察觉。
但是她没有吼出来。
因为她先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温润如玉,就像他的人一样,“你们在说什么?”
“……贺……贺寺正!”
四个人惊慌失措地站起来,顿时一阵心虚没敢言语。
“你们在说什么?”
贺谨言又问了一遍。
他素来脾气好,此刻抓住了背后议论自己的人,也只是抿着唇又问了一遍。
但在沈昭昭听来。
威慑力并不大。
他的嗓音本就温润如玉,听上去就是个很好相与的人,不像陆绝,嘶哑阴恻而带着满满的危险与恶意。
“没说什么!没什么!”
几人看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人,又看向贺谨言。
摆着手焦急地表示什么也没有说,真的什么也没有说。
宫中人来人往,这些宫女太监最喜欢凑在一起议论。
贺谨言也没有追究,表情一如既往地温和,只抿着唇,但说出来的话却几乎没有什么情绪。
“没有的事,以后不要说了,都散了吧。”
没有的事……
以后不要再说了……
他否认了,说是根本没有这回事。
沈昭昭原本动荡低落的情绪微微得到了安抚。
却又在下一瞬紧紧提起。
没有这回事?
是哪回事呢?
是没有心有所属还是没有尚书府千金这回事呢?
为什么说话总是这样含糊其词地呢,沈昭昭突然觉得有些烦闷。
宫女和太监一边对不计较的贺寺正感恩戴德。
一边飞快地像鸟兽散尽。
偌大的大理寺。
人竟像是不经过这处廊檐一般,重新恢复寂静。
贺谨言抱着手中的书册,腰上的一块黄玉往下垂着,他静静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大理寺的“陆绝”,一脸莫名其妙甚至带着隐隐的警惕,“陆指挥到大理寺来所为何事?
“你去过周尚书的府上吗?”
沈昭昭盯着他腰上的黄色玉佩,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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