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病娇小狼狗

　　“谢谢师傅，我出来之后再给你钱。”

　　赵星横抱着尹川下了车，司机拦住他，不让走。

　　“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见多了，说好了会回来补钱，结果人立马就从后门跑了。我见你长得挺俊的，却是个人模狗样，你有钱来医院没钱付车费吗？”

　　“师傅，我一定会回来补钱，人命关天，这孩子严重过敏，再不抢救就来不及了。”赵星急得不得了。

　　司机没让路，“你家的孩子跟我没关系，我家孩子还得靠我拉客养活，空口无凭，你这样叫我怎么相信？”

　　赵星马上把肩上背的包给他，“这是我的全部身家，钱包身份证都在里头，押你这里总可以了吧？”

　　司机从里面翻出他的身份证，细细对比照片和本人之后才不拦路，“算我倒霉，赶紧出来补钱，别耽误我的时间。”

　　赵星赶紧撒腿跑进医院，就像五年前跑过去想抓住赵风的手的速度一般无二。

　　医生看过之后，说尹川被送来及时，过敏情况没有很严重，赵星这才松了一口气。

　　尹川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没过多久就醒了。

　　“感觉好点了吗？还痒不痒？肚子还痛不痛？”赵星赶紧上前问道。

　　他摇摇头，“哥，我不想留在这里。”

　　“为什么？”

　　“我真的没事，我们走吧。”他说着，想伸手去拔针头。

　　“你开什么玩笑？你就这么想死吗？”赵星拍了一下他的手，他立即缩了回去，赵星后知后觉好像力气用大了，平缓了些情绪，摆正他的手时，大拇指轻抚那块微红的皮肤。

　　”你家人在哪？我联系他们。“赵星说。

　　尹川沉默。

　　赵星发现，每次提起他家里人，他总是选择沉默，不像是那些被拐卖的或是迷路走散的小孩，若是这两类，他早就在警局的时候叫警察帮忙了。

　　更像是……被家人抛弃的……

　　”你先睡会，我出去一下。“既然他不愿意说，他也不去揭人伤疤。

　　“哥，”尹川叫住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碎花女款小钱包，“给你。”

　　“这是什么？”他接过，打开之后看见里面有几张百元钞。

　　“医药费很贵，这些钱够吗？”尹川说。

　　“钱哪来的？”

　　尹川沉默了会儿，“没偷，我妈给的。”

　　赵星留意了一下，他在说起他妈妈的时候，并没有面露厌恶之类的神色，反而更多的是乖巧和听话。照这样看来，母子俩的关系并不差，怎么会不要自家儿子？难不成是他父亲的问题？

　　“你刚才吵着要出院，是怕我没钱缴费吗？放心，我还没穷到要花小孩的钱。”他走过去，把钱包放到他的手心。

　　等尹川睡着了，赵星才走出病房。找个护士借了二十块钱，还了司机十六块，拿回了背包，还剩下四块。

　　他身上零零散散加起来不到十块钱，完全是医药费的冰山一角。出狱之前，他把大部分的钱都给了狱友，因为当时他就决定了跳楼自杀，用不着这么多钱，就只留了给赵风买白玫瑰的两百块预算。

　　如果这时候叫警察过来，就可以报销了，但他犹豫了，因为这样一来警察肯定会把尹川带走。

　　他在犹豫什么？不舍得？

　　什么鬼？他认识他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况且期间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搞得他都不安生。

　　他不是想死吗？还求什么安生？

　　这时，一个护士走过来，“先生，现在我们的病床不太够用，依据尹川小朋友的情况，能住院的话是比较好的选择，如果您能尽快缴费，床位暂时可以留着。”

　　叫警察来吗？叫不叫？如果不叫，他就要回那个地方拿钱，那些人看到他会是什么表情？八成是像看见霉神那样，唯恐避之不及。

　　赵星烦得抓耳挠腮，他不想看见他们，也不想叫警察。

　　护士见他似乎走神了，“先生？先生？”

　　“病床留着，我回去拿钱，很快。”他深呼吸一口气，做了决定。

　　赵星单肩背着包，戴上鸭舌帽，走到医院前面的公交站，上了13线车，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是坐这辆车去学校的。

　　当年，他和赵风总是争夺靠窗的位置，为了公平起见，剪刀石头布三局两胜，赢了的人坐。而他就是个游戏黑洞，玩什么输什么，所以每次都是赵风赢。

　　赵风不知道，他其实是个游戏魔王，玩什么赢什么，只是想输给他一个人。

　　同一辆车，一如即是的风景，只是身边少了一个如影随形的赵风。

　　哥……

　　每每尹川喊出这个字，都禁不住和记忆中赵风的声音重合；尹川不想被嫌弃而吃了很多香菇导致严重过敏，他又禁不住想起，当年赵风吃了他做的饭菜而犯肠胃病；他明明想死，现在却又想活下去……

　　他真觉得自己疯了。

　　那个家离医院不是很远，坐公交大概十五分钟就到了，整栋楼似乎比五年前更新了。

　　赵星走进电梯，按了8楼。

　　叮的一声，他走出电梯，还记得那个门号，2808。他没有钥匙，也不按铃，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们。

　　“你哪位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吴奶奶，”他转身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脱下帽子，“是我，小星。”

　　“小星啊，你可算回来了。”吴奶奶提着个菜篮子，眯着眼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嗯，吴奶奶，您这些年身体好吗？”吴奶奶是邻居，他和赵风经常去她家蹭饭。

　　“好，奶奶每天都按时锻炼呢，做家务不知道有多利索。”奶奶说，“孩子，来奶奶家坐会儿，有话跟你说。”

　　“奶奶，我来拿。”赵星帮忙提篮子，跟着她进屋了。

　　吴奶奶拿出一盒她做的牛轧糖，“小星，奶奶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了。”

　　“谢谢奶奶。”他拿起一颗，打开包装，塞进嘴里，香香甜甜，还是当年的味道。

　　“小时候你和小风总是抢来抢去，“吴奶奶见他去拿第二颗糖的手停在半路，“唉，不说了不说了。”

　　“奶奶，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赵星问。

　　“哦，你看我这记性，你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奶奶起身往房间走去.

　　不一会儿，她拿着一个盒子过来，“你父母在两年前就搬走了，去了上海，这些是你爸爸留在我这的。”

　　赵星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个钥匙和一份房契。

　　“五年前，小风走了，你跟着入狱，两年前，他们生了一个女儿，你爸爸当时被分配到上海的分公司去了，于是一家三口全都搬到了上海。在临走之前，你爸爸把这些拿给我，等你回来之后，让我转交给你。”

　　“他们……有说什么吗？”

　　他在监狱五年，父亲有来探望，但是都被他拒绝了，母亲一如既往地对他置之不理，他知道，因为赵风的死，母亲对他更是恨之入骨，即便都是她亲生的，只不过自己是她和一个不爱的穷男人生的，另一个是她和深爱的富男人生的。

　　“你爸爸说，他不相信你是凶手，还留下了他的手机号码，希望你能联系他。他还说，这房子就算是给你的成年礼，如果你不想跟他们拿生活费，就把房子卖了换些钱。你妈妈没留下什么话。”吴奶奶说着，把一张写着号码的纸条递给他。

　　“孩子，奶奶也不相信你会干出这样的事，你和小风虽然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但比任何奶奶见过的都要亲近，你是个好孩子，学习优秀，脾性善良，当年才十六岁，一定是有苦衷才会去认罪的，奶奶看了你这么多年，相信你是无辜的。”吴奶奶握住他的手说。

　　赵星的眼睛变红了，将那张纸紧紧拽在手心。

　　“奶奶，谢谢你，小风的死我有很大的责任。我先走了，有空会来看您的。”赵星擦掉眼泪，扯出一个微笑说。

　　“孩子，留下来吃个午饭吧，奶奶下厨。”她挽留说。

　　“不了奶奶，我有事，改日一定来吃。”他走出去了。

　　他父亲留下来的就是2808房的房契和钥匙。

　　他打开门，里面的家具摆放位置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都盖上了白布，死气沉沉。他轻车熟路地走进自己的房间，不禁笑了。

　　挂着的衣服也还是挂着，灰尘都在上面打团了，被子还是展开摊在床上，走近一看，被子已经发霉了，发出难闻的味道。书架上一本书都没少，位置也没变过，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整齐地叠着，是他惯来的风格。

　　可以看出，自从他入狱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过他的房间，没有人关心过他，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

　　也许父亲有来过，但被母亲的几句话就说回去了，八成这钥匙和房契，是父亲瞒着母亲，偷偷给他留下的。

　　他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枣红色的本子，拿起一看，拍掉上面的灰尘，原来是户口本，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他到底……还是被抛弃了……

　　赵星自嘲地笑了笑，脑子里晃过尹川的小小模样，便收回思绪，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没过多久，他的手上拿着一沓钱，有九千块，都是父亲偷偷塞给他的零花钱，他不怎么花钱，更不喜欢花他们的钱，所以除了用来买学习相关物品和赵风的零食玩具之外，其余大部分都存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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