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药微甜

　　S市，商业街。

　　一辆黑色的奔驰从街角驶出，停在在商业街最高的写字楼——云兴集团前。

　　车还没停稳，驾驶室内高挑的女人就已经打开车门走下来。这女人一身黑色西装，乌黑长发扎成高马尾，显然的职场精英。她抬头，迎着阳光看了看那玻璃墙，被阳光肆意亲吻的陶瓷般的脸上有点不耐。

　　——三个小时前，衡镜事务所。

　　林慬正在自己的办公室整理刚刚结束的案子。她作为事务所里的老招牌本来是不用干这些事情的。大多数老律师都会把这些零活丢给实习律师干。但林慬习惯于自己整理卷宗。所以她才没有让她带的实习律师——周萱琦，来干这些。

　　但显然这位实习律师并没有感悟到她的体贴和辛苦，在林慬收拾完开始想中午要吃什么的时候，风风火火的闯进了林慬的办公室。

　　"怎么了？"林慬的脸上没有过多责怪，"下次记得敲门。”

　　周萱琦却一脸惶恐，看了一眼林慬，又迅速把头低下了。

　　"有……有案子。"

　　"什么案子？"林慬一边说一边打开邮箱，发现里面真的有份新邮件。

　　如周萱琦所料，林慬在看清邮件标题的下一秒就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云兴集团对我的委托，我是不接的。"

　　还没被点开的可怜邮件静静躺在邮箱里，上面赫然立着"云兴集团"四个大字。

　　"可……可是……"

　　周萱琦盯着上司的眼光实在不敢说话，干脆眼睛一闭，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把话倒出来。

　　"云兴集团的总裁莫奕泽刚刚亲自打电话过来说他昨天发的邮件到现在还没个回信儿，您从去年到现在就没接过他一个委托，是不是瞧不起他莫某。他相信您作为衡镜的律师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他觉得您和他需要面对面的好好谈一次。希望你下午三点去云兴集团找他。"

　　回想起周萱琦的话，林慬就一窝火。她的工作流程上明明写了，她有委托期间，所有待接的案件都是先发到周萱琦那，极其重要的会打个电话给林慬招呼一声。莫奕泽肯定就是看准了她这两天刚刚忙完，揪她小辫。还作为衡镜的律师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她为什么不肯接他的委托，彼此心里不跟明镜一样吗？这明显的就是拿衡镜来威胁她，摆 明的就是故意刁难。

　　"财大气粗好欺负人啊。"林慬看了看手表，2点56分，甩上车门，踩着6厘米的高跟鞋，走进了那扇旋转玻璃门。

　　林慬此刻并没有心情对第一集团花巨资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大厅表示惊叹，径直走到前台:"我找莫奕泽。"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有，姓林。"

　　前台接待的应该是个刚过来的实习生，翻了一会文件才抬起头说:"林慬小姐，请您跟我来。"

　　林慬余光扫过左边的两扇电梯和右边的五六扇电梯，面上不露山水，微微颔首，跟着面前的前台走向左边的电梯。

　　"只有左边的两扇电梯才能通往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右边是其他员工用的。"前台带着微笑解释。

　　林慬过去时看到最左边的电梯液晶显示器上的红色数字正在从6不断往下降，就站在第二扇电梯前。前台按了下电梯按钮，打开电梯门。

　　林慬迈进电梯门的时候，听到叮的一声，是隔壁的电梯门开了，女人高跟鞋的噔噔声响起，不是很快，但很轻，像灵巧的小鹿在晨时林间跳跃。

　　但林慬没有丝毫的好奇，只要下来的不是莫奕泽就和她林慬没有什么关系，林慬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前台按下99层的按钮，然后继续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在即将电梯门关上的时刻露出了主人的身影。只一眼，就让林慬紧绷了面庞，下意识地微睁眼睛，屏住呼吸，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人永远留下。

　　那是一双纯白的绑带细跟高跟鞋，丝绸质的绑带缠绕在纤细的脚踝上，摇曳生姿。一件高腰的白绸裙，将腰线的不盈一握穿过五年的光阴长河再次送达林慬面前。

　　女人生了一张极好的相貌，香娇玉嫩。嘴型小巧精致，绘上了最新款的口红，鼻子高挺，一双被人细细描绘的柳叶眉轻轻皱起，上挑的狐狸眼透着勾人的媚，修长卷翘的睫毛此刻微微垂着。主人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但林慬知道当这双眼直勾勾的注视人时，眼尾一翘，媚得像是修炼千年的狐妖出世祸害人间，勾了大把人的魂，也包括林慬在内。

　　林慬看着那人，在看故人，又仿佛在看过去的那十年。分手后五年的无助挣扎再次涌上心头，把她所有的退路堵住，让她无处可逃，她就那样死死地盯着 ，微弱地盼着。她以为她已经不再盼了，不再在意了，可是……

　　微不可闻的一声"咔"，电梯合上了。

　　可是真的好疼啊……伤口就算结了痂，就算岁月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药膏，再次把纱布撕开，伤口还是血淋淋的。没有什么会被时光治愈。如果能治愈，那一开始就不会受伤了；时光的作用，就是让她日日夜夜回想当年，想起有个人对她说:“你会孤独终老。”，让伤口化脓发炎，逐渐恶化，然后要了她的命。

　　电梯内外的人被这扇冰冷的门隔绝，将林慬与那刻在骨子里，浸染在血里的十年隔绝。

　　电梯缓缓上升，林慬微微喘了一口气，脑子几乎混乱的无法思考。从这到b市有几千公里，她怎么会在这？不在B大好好当她的教授到这来干什么？她从那扇电梯下来是刚刚从莫奕泽那出来吗？

　　"她是你们这的员工吗？”林慬转头看向实习生，净身高175的她配上6厘米的高跟鞋让她看起来气场强得迫人。

　　"……不是"涉世不深的实习生缩了缩脖子，"怎么了吗，林小姐？"

　　"我看她没有带工作证。"林慬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有试探的意思。

　　"啊 ……她是莫总的客人。"实习生老实的被套了话。

　　"客人？"

　　"对啊。总是有很多客人没有预约就来拜访莫总，都没有成功见到莫总。就这位，前几天来的时候打了个电话，陈秘书亲自下来接人。这几天每天都来一趟，我们都不敢拦。生怕……"

　　"生怕什么？"林慬微微眯起眼睛。

　　没怎么接触过坏人的实习前台压低声音:"生怕她是我们莫总夫人。听说莫总早已心有所属，集团里只有陈秘书知道是谁。能让陈秘书亲自下来接的，又是这么年轻这么漂亮的女性……"

　　突然停止的电梯使前台的话截然而止，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好像有些多了，低下头，恭谨地把老前辈教她的话背的一板一眼:"里面就是莫总的办公室了，我就不陪您进去了，请。"

　　林慬也不为难她，毕竟在她说出莫总夫人这个词的时候，她就知道前台其实不过是捕风捉影而已。

　　林慬太了解祝婧怡这个人了，就连祝婧怡习惯打字结尾用英式的一点她都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祝婧怡的理想型。祝婧怡的理想型是高挑白皙长得俏，有礼体贴还有才，会洗衣做饭能穿衣好看，不穿只给她看等等，如果要总结的话就两个字——林慬。

　　只是莫奕泽确实是女孩子喜欢的类型。林慬一边推开玻璃门一边想，可能是时候给莫奕泽一份律师函了。

　　办公室内的男人正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翻看着文件，听到声响，先看了一眼右腕上林慬几年工资才买的起的表，才抬起头看向她，开了尊口: "2点59。"

　　林慬未作回应，只是自行走到莫奕泽的对面坐下，面不改色的打量对面的男人。

　　去年她接过云兴集团的案子，但当时的委托人并不是莫奕泽，只是见过一次，并且她一向觉得直勾勾的打量别人的面孔有点失礼，所以和莫奕泽的唯一一次见面也没有过多接触，甚至连人到底长得怎么样都有点模糊了。

　　说实话，撇下有色眼镜来看莫奕泽，就会觉得莫奕泽简直是人间极品。投了个好胎，年纪轻轻又独自撑住这么大的家族企业，平常也没有有钱人的骄横傲气，对人有礼绅士。偏偏还生了一副好皮囊，从面部线条到睫毛瞳孔，完美的无处可挑。身形更加不用说了，要是哪天云兴集团破产了，莫奕泽去当模特，绝对也是顺风顺水独领风骚。

　　这个男人，出色得让她十分不爽。

　　除了外貌能力，其他都是爱慕莫奕泽的小姑娘瞎吹的，莫奕泽的脾气并没有那么好，甚至还有点急躁。腰缠万万万贯的他没有点傲气是不可能的，顶多因为良好的家教而对人谦和一点，也就一点。能让他乖乖坐着原地一言不发供林慬打量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也在看林慬。

　　平心而论，林慬从头发丝到鞋码大小都是男人梦中的标准，就连莫奕泽第一次见到林慬都晃了晃神，原因无他，林慬太标准了。标准不是一个形容词，但鲜少赞美他人的莫奕泽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林慬。标准身材，标准长相。

　　尽管不是能藏肉的小骨架，主人的自律也让她十分没有一点多余的线条。高挑且骨肉匀停四肢修长，头身比，头肩比，腿身比，肩颈线条，优越得没有地方给莫奕泽挑剔，就算是最能显现出身材缺点的西装都能被林慬穿的像是刚刚从国际秀场回来一样。

　　再看长相，林慬的脸不是祝婧怡的那种明媚大方，而是精致和恰到好处，恰到好处的鹅蛋脸，恰到好处的嘴唇厚度和弧度，恰到好处的鼻梁。多一分丰腴，少一分瘦瘪。头发即使没有过多的打理，只是随意扎成马尾，也能看出来头发的丰厚光滑，皮肤莹莹光无尽，眉如远山，眼是标准的杏眼，大的出奇，顾盼神飞，浓密漆黑的睫毛让莫奕泽有种上去揪一把看看真假的冲动。如果硬要比较的话莫奕泽只能想到那种放在橱窗里精致的天价手工制洋娃娃。

　　言语克制有礼，举止优雅大方。能力更是不用说了，能在28岁就能在S市买房买车，业务能力还真没几个比得上的。

　　就算莫奕泽带了10层丑化滤镜，林慬还是卓尔不凡，出类拔萃。

　　要命，沙发两端的两个人在心里默默的想，这玩意有点太优秀了，十分危险！

　　两人也不讲话，就大眼瞪小眼地继续僵持着，但气氛非但不紧张还有点诡异。

　　"咳。"莫奕泽实在忍不住，咳嗽一声打破了僵局，果然下一秒林慬的声音就响起。

　　"莫总应该知道我只是个律师，治不了咳嗽。像这些，我只能建议早点去呼吸科看看。"

　　"……"这女人言语哪里有礼了？

　　莫奕泽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谢谢提醒，下次我会去的。"

　　"这次麻烦林大律师亲自过来，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

　　林慬眉毛都不皱一下:"我很抱歉没有及时回复您的委托。"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委托的事情。我要是真计较，你从去年到现在没接我一个委托的行为就能让我亲自去衡镜事务所闹事了。"

　　林慬继续睁眼说瞎话: "这说明您为人大方，不斤斤计较。"

　　莫奕泽的脸彻底沉下来:"就这么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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