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欲来

　　苗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变成猫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变成猫？这完全违背了他二十八年来的世界观认知啊！

　　他不知所措的盯着镜子，心脏“砰砰”直跳。面对各种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从不含糊的苗队长，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

　　大理石材质的洗手台冰凉凉的温度顺着脚底传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抬起一只前爪抖了抖，又赶紧放了下去。

　　他妈的苗芜，你是个人！

　　别像只猫似的！

　　外头手机响了起来。他连忙跳下洗手池，跑到床上——是刑侦队的办公电话。

　　苗芜伸出前爪，用肉垫在屏幕上划了一下，还好，竟然管用。

　　“歪，头儿你在哪呢？昨晚上谁说的不许迟到，你怎么不以身作则呢？我们可都来了就差你了。”电话里孙子江连珠炮似的说道，“哎，罗昌武的尸检结果出来了，你猜怎么着？有大发现！齐局都要来旁听案情…哎头儿，你听着呢吗？”

　　苗芜张开嘴：“喵～～”

　　你大爷！话也不会说了！

　　“苗队养猫了？”电话那头孙子江疑惑的问身边的人。

　　“没有吧！昨晚上送他回家没看见猫啊。”这是戴玉的声音。

　　“头儿你快来吧！齐局马上就到了，我们帮你撑二十分钟，赶紧的啊！”孙子江挂了电话。

　　余溏慌乱的蹲坐在床上，他现在要怎么办？

　　凌市公安局刑侦队长变成了猫，这事说出去谁信啊？他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谁会知道这猫就是苗队长？“刑侦一枝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苗芜越想越绝望，软绵绵的趴在了床上，把自己趴成了一张皮。

　　“叮—”手机响了一声。

　　“醒了没？”是余溏发来的消息。

　　苗芜看了一眼又无力的趴了回去。

　　“叮—叮—”又连续来了两条。

　　“喵喵喵？变成猫了？”

　　“过来找我。”

　　苗芜一下子坐直了。

　　这事跟余溏有关？他怎么知道自己会变成猫？是不是昨天那玫瑰花有毒？这是黑魔法还是邪术？他有办法把自己变回去？

　　一瞬间，无数个疑问充斥在苗芜不算太大的猫脑袋里。

　　他找到自己的健身包，用爪子勾开拉链，从里面翻出一个手机臂包，费力的用牙咬着撕开粘扣把手机塞了进去，又钻进弹力带里，还好自己的臂围和猫的腰围差不多。

　　做完这一套动作差不多就过去了十五分钟，他又跳到门把手上，打开了自己家的大门钻了出去，最后还不忘把门关好，一路朝着余溏的家飞奔。

　　原本开车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他花了大概半个小时才到——一路上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苗芜都能想象齐局长大发雷霆，把他那从不离手的大茶缸子摔到桌上，皱着眉头唾沫横飞地痛斥他无组织无纪律的样子。

　　“齐老大，等我变回去再跟您老人家好好解释…”苗芜心里念叨着，扒着墙壁伸出前爪按响了门铃。

　　过了老半天，余溏才晃悠着过来开了门。

　　“来了？”他似乎觉得人变成猫这件事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很自然地拎着苗芜的脖颈进了屋。

　　今天余溏穿了件白衬衫和一条笔挺的黑色西裤，还难得的把衬衫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那颗。他视力很好，却在鼻梁上架了一副无框眼镜，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斯文败类的禽兽气息。

　　苗芜完全没有欣赏禁欲系美男的心情，他被余溏捏住了后颈皮，只能不停乱蹬着四条腿以示抗议。

　　“嘘，嘘。老实点儿，我给你准备了上好的小鱼干，要吃点吗？”余溏用手指挠了挠猫下巴，从桌上拿了满满一盘子小鱼干，放在了苗芜面前。

　　要是在平时，受到此等程度的调戏，苗芜早一个背摔把他撂倒了。可现在他成了一只猫，表达愤怒的方式只是伸出一只爪子把盘子“哐当”一声掀翻，小鱼干撒了一地。

　　余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指尖碰了碰他的耳朵：“脾气还是这么差。”

　　苗芜耳朵一抖，冲他恶狠狠的“喵”了一声。

　　“啊抱歉，我忘记了，你的耳朵很敏感。”余溏毫无诚意地说。

　　他抱起猫坐到沙发上，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撸着毛：“不逗你了，我来给你解释一下。接下来我说的话，听起来很难相信，但都是真的。”

　　“苗芜，你之所以会变成一只猫，是因为你是猫妖。”

　　苗芜一下挺直了上身，圆圆的猫眼里全是难以置信。

　　开玩笑，我自己是什么我不知道？猫什么妖什么，我是人，是人！

　　“这种情况一般会在很小的时候出现，大概四五岁吧。”余溏安抚般的摸着他光滑的皮毛，“但是你们猫妖的基因就是这样，觉醒的晚。嗯对，这种忽然变成自己本体的情况，我们称为觉醒。”

　　“觉醒后，你会获得一些能力。随机的，比如五感敏锐，比如预知能力等等。”余溏跟猫聊得很投入，“大概一个星期以前，你妈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助你度过觉醒阶段。”

　　苗芜听得一头雾水，他妈怎么会和余溏联系？他俩分手的事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

　　“阿姨说你自己肯定会慌得一批，她和叔叔又赶不过来，只好把你拜托给我了。”余溏似乎能听见苗芜心里的想法，“她还说从来没跟你提起过这些事，怕你接受不了。”

　　当然接受不了。苗芜严重怀疑自己现在还在做梦，待会儿醒过来的时候会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床上。

　　“不然我们现在给阿姨打个电话？”余溏拿过手机打了个视频通话。

　　“哎，小余啊！”

　　苗芜听见自己老妈的声音从余溏的手机里传出来，耳朵一下子支楞了起来。

　　“嗯，阿姨，苗芜他在我这里，应该是昨晚或者今天凌晨觉醒的，不过他看起来好像有点接受不了，您要看一看他吗？”余溏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把手机对准了沙发上的猫咪。

　　“哎呀儿子，你这毛色很帅气啊！不愧是我儿子，幸好不像你爸！”苗芜他妈苗惠惠女士一脸喜气洋洋。

　　苗芜伸出爪子“啪”的一下挂断了视频——他妈一向心大的能装下整个宇宙，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正在经历一个三观重塑的过程，她关注的重点竟然能放在毛色是不是帅气上面。

　　“这回相信了？”余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苗芜无精打采的趴着，与其说相信，不如说是被迫接受。毕竟他也找不到比这更合理的解释。福尔摩斯说过：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余溏见他似乎冷静了一些，继续解释道：“一般觉醒阶段会持续几个小时到几天不等，根据你家族的情况，大概需要二十四个小时，也就是到明天早晨。这段时间你就待在我这儿。”

　　苗芜算了算时间，也就是他还要保持这种形态将近二十个小时。他从沙发上跳下来，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自己消化一下这件事，绑在他身上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余溏伸手把他捞了回来，从臂包里拿出手机，在苗芜眼前晃了晃——又是孙子江打来的。

　　他按下免提：“喂，我是余溏。”

　　电话那头的孙子江明显愣了一下：“哦，是余哥呀，请问我们苗队在吗？能不能让他接下电话。”

　　“不能。”余溏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他还在睡觉，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

　　苗芜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好几声倒吸气的声音——看来孙子江也开着免提。他勾着余溏的衬衫爬到他肩上，爪子对准他的鼻子，威胁他好好说话。

　　“啊，那他在家吗？我们有点担心，想去看看他。”孙子江措辞十分谨慎。

　　“他在我家。不用担心，只是昨晚累到了，睡会儿就好。”余溏丝毫不怕来自一只猫的威胁，继续把话题引向了让人遐想的方向。

　　果然，那头传来了好几声表达震惊的“卧槽”。

　　苗芜一爪子拍掉了余溏的眼镜。

　　孙子江还基本保持着理智：“咳咳，那就不打扰你俩了，余哥再见！”

　　余溏挂了电话，理所当然地耸耸肩：“总不能跟他们说你变成猫了，反正我也在追你，不是吗？”

　　苗芜没心情跟他纠缠，把自己关进屋里再也没出来。他脑子里有一大堆问题想问，现在又没法开口说话，只能先忍着。

　　余溏很识趣的没有去打扰他。他了解苗芜——这个人适应能力很强，但是自尊心更强，不会让别人看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去接受现实。

　　第二天一早，苗芜被手机铃声吵醒。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手终于不再是毛绒绒的爪子，心情大好。

　　他接通电话：“嗯是我，怎么了？”

　　“苗队，刚接到报警，南城区发现了一具尸体。”

　　“你把位置发过来，我马上到！”

　　苗芜从床上一跃而起，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什么都没穿。他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在床头柜上找到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还有一把车钥匙和一张狗爬字的字条。

　　“公司有事，车你开走。”

　　苗芜给余溏发了个“谢谢”，飞快的穿好衣服抓起车钥匙出了门。

　　余溏给他留的是一辆普通大众。苗芜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确实够细，要真把那台乍眼的911留下，他还不敢开——谁知道昨天那通电话以后，刑侦队里的那几个货会不会传出什么“苗队长被包养”的流言。

　　苗芜边开车边吃着余溏给他准备的水煎包，边听着耳机里孙子江汇报情况。

　　“你昨天说老林尸检有大发现，是什么情况？”苗芜费力地咽下水煎包，趁着红灯喝了一大口豆浆。

　　“咱们在现场不是发现有吸毒的痕迹吗，老林就着重检测了一下，在死者罗昌武体内除了发现有□□和□□残留，还发现了几种新型化合物成分。”

　　“几种？”苗芜反问，“是不是已知毒品与酒精或其他药品作用产生的衍生物？”

　　“不是。老林说化学结构类似于□□基酰胺，但又不是纯净物，他怀疑是从植物里提取的而不是化学合成品。”

　　苗芜眉头紧蹙，在毒品类型和贩毒网络日益成熟的情况下，每一种新型毒品的出现往往伴随的是缉毒工作中成百倍增加的困难。从吸毒者入手往上一层层的探寻，这里面隐藏的是庞大的制毒贩毒网络，背后盘根错节的复杂性和危险性难以想象。

　　“嗯我知道了。”苗芜沉声说道，出现新型毒品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苗队，还有一件事很奇怪，罗昌武的内脏…好像都化成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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