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

　　小尤伸出来的是右手，后来又是右手练剑，手中刺痛不已，剑几次拿不稳，但她又怕这个燕宗师回头又拿柳条抽她，咬着牙死死地握住剑柄。

　　哪知燕宗师突然猛地一拍她后背，她一时没防住，站倒是站稳了，剑却“哐啷”一声落了地。小尤吓得连忙去捡剑，燕宗师又脚尖一挑，伸手接住了她的剑。

　　燕宗师睨了一眼小尤，“没有开刃的剑？”

　　“是。”

　　燕宗师一声冷笑，“怕伤着了自己，就用这个小孩子才玩的？”燕宗师从兵器架上一扫，就扔了一把剑给她。

　　小尤双手一接，却感觉这把剑沉甸甸的有如石头一般，她一时拿不住，剑落了地。她费劲举了举，却举不起来。

　　她急得冒了汗，便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抬，可是无济于事。

　　燕宗师气不打一处来，“笨蛋！没学过怎么举剑吗！你的灵力呢！”

　　小尤敛住心神，指尖凝聚灵气，可是现在手指头都颤巍巍的，怎么都凝聚不了。

　　汗珠自额角滚落，流到了她的眼睛里，她也没顾上擦，努力将手指头绷直，依稀有点灵光闪了闪，一瞬间又熄灭了。

　　燕宗师叹了一口气。

　　小尤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这次直接单手握剑，掌心汇聚灵气。掌心有好几处裂口，碰到哪一处都疼。她顾不上疼，指甲嵌了进去，霎时间有一股青色灵光闪耀，剑猛然被轻而易举拿起来。她一时没掌握住力道和灵力，灵力释放太多，剑竟没拿稳一下子飞了出去，她又因为一时脱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燕宗师当空轻盈一跃，凌空单手接住了那把剑。

　　“这是一把凶剑，太过温柔的灵力拿不起它，它需要霸道强盛的灵力才能掌握。你的灵力控制不当，正好可以拿它试手。”燕宗师又把剑扔了过去。

　　小尤起身去接，没长教训地用了蛮力，抱着一个“大石头”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连忙起身，指尖不慎滑到剑刃，顿时指尖就破了一个极深的口子，鲜血簌簌地滴落。

　　小尤还没反应过来，凶剑突然发出一声剑鸣，“噔噔噔”地原地晃了三下，突然猛地一起，荡起一片灰尘。小尤一只手还握着剑柄，直接被剑拉着升上了半空，并且还越升越高，停不下来。

　　小尤慌得六神无主，往下看燕宗师，想求救又不敢。

　　燕宗师眯着眼看她好一会儿，道：“自己想办法。”

　　这怎么自己想办法，难道让她御剑不成！她连举剑都还没学会，就直接学御剑！这不是还没会走就先学跑吗？

　　小尤看着事已至此，便只能咬牙一试。她掌尖发力，可是手掌上都是伤口，没使上劲，汗水血水交杂在一块，她没握紧，手向下滑了一寸，整个身子也跟着往下一滑。

　　她吓得心猛地一沉，她别没被这个老家伙吓死，自己就先摔死了！

　　下面一群师兄师姐们都齐齐看她，都跟着为小尤捏了一把汗。偏偏燕宗师还在那边喊，“谁都不许帮她！”

　　小尤觉着自己已经不能支撑多久了，自己已经一点一点往下滑。

　　可是手使不上劲，双腿乱蹬，也攀不上剑。

　　她实在无法，感觉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了，焦灼得很。

　　剑都不知道升到哪里了，她不敢看下面，生怕一时不慎就吓得晕过去。

　　高空要比下面凉爽，一阵冷风灌了她一脖子，她喘了喘，全身猛地一发力，只感觉心田突然一阵清明，然后她竟然如一道离弦之箭往上飞了出去，掠过了凶剑。

　　似乎又是发力过猛，灵力没把持住。

　　她还没享受一把飞天之力，猛然一顿，耳边风声一紧，她又猛然感受了下坠之力。快到令她发疯。

　　完了！真要摔死了！

　　想来英明一世，竟……她眼前猛地闪过一抹白色身影，紧接着腰身被人一揽，淡淡的梅香飘过，小尤稀里糊涂地懵住了，似乎是被人打横抱在了怀里。

　　她揉了揉眼睛，正巧对上齐柘投过来的关切的目光。

　　“别怕。”他对她说。

　　齐柘脚底踩着那把凶悍之剑，双手抱着小尤，既快又稳地落了地。

　　一落地，燕宗师的眼神投来，确切地说，就没从这两人身上移开过。

　　齐柘微微欠身，“抱歉，燕宗师。舍妹根基不稳，暂时难以御剑，我不放心，便出手相救。”

　　燕宗师冷冷地哼了一声，“我会不知道其中利害！要是没有你帮，恐怕她刚刚御剑的基本功都学会了！你出手帮，看样子是帮了她，实际是害了她！”

　　齐柘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刚刚行为对不对，面色灰白，“是弟子唐突，请宗师责罚。”

　　小尤稳了稳心神，知道自己刚刚又犯了个错误，连忙低头，“是我无用，连累了哥哥。我领罚。”

　　燕宗师眼神略带不屑，道“你回头把《剑道》抄个五十遍，不然不长记性。”这时，他突然注意到齐柘紧紧绷直的双腿，仔细一看，脸色暗了一分。

　　燕宗师无声地朝齐柘走了几步。他的眼神意味不明，“齐柘，你刚刚用了什么法器？”

　　齐柘猛然一惊，连忙跪下，“我，我用的是定力针。我不会御剑，但是以定力针嵌入脚底，便可保证定力，使自己不会摔下去。定力针，是我自己自创的小玩意儿，弟子自知以旁门左道修习有损道心，日后定会铸成大错，弟子请宗师降罪。”

　　燕宗师又将齐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心里暗暗称奇，“定力针拿来看看。”

　　齐柘指尖朝下面一点，四根银针陡然出现。

　　燕宗师将银针接过，看了两眼，递还给齐柘。

　　齐柘接过，跪在地上，仍是不起来。

　　“法器制得像模像样，只是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清楚其中利害。”

　　小尤在一旁愣愣的，身边的风莱阁弟子都是一脸惋惜和无奈，似是知道些什么。

　　燕宗师又沉吟好久，“旁门左道，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你修为稀松平常，灵力较弱，刻苦修习才是正道。今日之事，我不计较，你日后不要再犯就行。”

　　齐柘起身行礼，“弟子谨记。”齐柘看了小尤一眼，冲她一点头，悄然告退。

　　周围人相互对视，也都跟着散去。

　　小尤又跟木桩子一样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燕宗师目送齐柘离去，皱了皱眉头，“看什么，又想偷懒了！举剑都学了半天，还要人帮。还傻站着干嘛！”

　　小尤立马拿起剑，然后汇聚灵力，举不起来。她略微尴尬，又再次汇聚灵力，如此反复二十次，跟见了鬼一样，就是举不起来。

　　燕宗师估计嘴皮子说累了，便坐在一旁的石墩子旁边，喝了一口茶，轻飘飘来了一句，“《剑道》再抄五十遍。”

　　小尤在心里暗自叫苦，觉得这剑也实在不给自己面子，怎么听了几次话就不听了。她将手上的血汗都在衣服上蹭了蹭，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打算举，燕宗师冷不丁又抛了一句，“举剑，不是举石头。我要是剑，都在你这里感觉不到尊严。”

　　就这样过了两个时辰，小尤终于可以大汗淋漓地举起剑挥舞个两下。中间有五十次被剑砸到了脚，六十次因为灵力控制不当被凶剑带着乱跑，还有几次是手滑了剑打中了手臂。

　　燕宗师茶盏都不知道喝了多少，眼皮一掀，看着这个宛如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弟子，虽然少了一些骨气，倒是多了一些傻气，让人好笑。

　　“灵力还会控制不当吗？”

　　小尤也想喝水，但又不敢说，盯着他的茶盏，“控制得了。”

　　“把剑放下，过一炷香的时间，再去举举看。现在给我看看你的法术。”

　　小尤咽了一下口水，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再盯着茶盏看。她单手一点，凌空对着旁边的一棵树，指尖没有青色灵光。

　　那棵树也没有丝毫动静。

　　小尤犹豫了一会儿，艰难开口，“宗师，我今日灵力，好像耗尽了，我使不出来了。”

　　燕宗师继续当着她的面喝茶，“灵力耗尽了？你当灵珠是什么？”

　　小尤认真解释道，“灵珠是供奉灵力的载体，但是如若当日灵力耗费巨大，灵珠也会承受不住，灵力就会消失不见。”

　　燕宗师放下茶盏，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小尤，“灵珠在一日，灵力就不会消失不见。除非是灵力损耗过甚到灵珠自爆的地步，灵力才会没有。你举剑最多花了一成的灵力，居然还觉得灵力耗尽！自己法术不精，在这里怪灵力，你可真是有本事得很！”

　　小尤难堪得很，就又朝树一指，似有清风拂过，然后化作了一阵狂风，霎时整棵树的树叶全都散落，遮天蔽日地就要朝小尤袭来。

　　小尤连忙抵挡，起了一道结界。但是没过一会儿，结界破裂，树叶铺天盖地地砸了小尤一身。

　　等小尤从树叶堆里钻出来时，头发上，身上都插着树叶，还带着一副迷茫的表情看着前方。

　　燕宗师猛然看到她这样子，竟不自觉地笑了笑。他身边一片树叶都没有，纤尘不染。

　　燕宗师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会用风力，倒是还不算笨。来日，估计还能凝个风龙。”

　　这算夸奖？小尤脑子转不过弯来。想了一会儿，好像是的。

　　她有点点高兴，嘴角忍不住上扬。

　　燕宗师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去举剑！”

　　小尤答应着去了。

　　燕宗师正想开口提点她几句，哪知这小闺女急于在她面前表现自己，一个不留神，一把握住凶剑，凶剑轻轻松松地举了起来，再轻轻松松地带着小尤飞上了天。

　　燕宗师心道不好，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燕宗师衣袖一挥，念了个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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