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魔尊的血奶大的

　　司如月红着脸，双手呈着白底彩绘葡萄藤叶的茶杯，双眼低垂，不敢与那真人对视。

　　杜兆陵嘴角忽然一弯，他本是清朗冠绝之人，不笑时拒人千里之外，这般浅笑之下，竟如和煦春风，冬日暖阳，让人神思恍惚起来。

　　而从一旁的司庆安和顾曦云夫妇眼里望去，杜兆陵却是神色依旧，冰冷如斯。

　　司庆安斟酌着开口，姿态放得极低：“不知真人传简给下官，所谓何事？”

　　今日一早，司庆安的书桌上忽然出现一张纸鸢，纸鸢触手即化，空中一行金光小字闪现，写着青芒山修夷真人拜帖一见，上书会面时辰。

　　司庆安受宠若惊心潮澎湃，这等神迹，肯定不是作假。说句大不敬的话，当今皇室尚且无缘与修仙者一见，倒是他一个二品官员，拔得头筹。司庆安觉着，这事可算是光耀门楣，值得吹嘘一辈子了。

　　杜兆陵捧过茶杯，用盖子撇过茶叶，那清茶之上倒映着司如月的面容。

　　本是清丽红颜，此刻却完全是另外一幅嘴脸。面容上一半是白骨，一半是血肉，人皮破碎的粘在脸上，她还愣愣地看着他，黑洞洞的骷髅骨中一颗胀大的眼球鲜红欲滴。

　　杜兆陵面不改色的抿了一口茶，才缓缓道：“司大人府上，是不是有一名男子失踪了？”

　　司庆安皱了皱眉头，和顾曦云双双对视一眼，“夫人……”

　　顾曦云讶异，略有尴尬：“这……妾身不知，朱管家也未曾禀报于我。”

　　司庆安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还不快叫朱管家过来问话！”

　　顾曦云忙起身出去唤人，杜兆陵道：“此人乃大人府上家丁，昨日在墨神山，被鸟妖吃了。”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脸色剧变，司庆安慌神：“这、这……墨神山有妖怪？！那这皇城可还安全？”

　　杜兆陵点头：“司大人勿需惊慌，那鸟妖已被我收服。我此番前来，另有一事还需要司大人的助力。”

　　司庆安坐直了躯体，像是面对夫子的学子一般，竟无端有几分惧意：“助力不敢当，但凡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真人无需客气。”

　　“司大人可否帮本道打听一下，近日来皇城中发生的无解命案。要凶杀一类，且找不到凶手的。时间上算，就在近三月即可。若有渠道，本道还想亲自看看这些尸体。”

　　“这个好说，下官和大理寺卿乃是多年好友，我这就驱车前往他府邸。收集资料恐怕需要耽搁几日，真人若不嫌弃，定要给下官一个薄面，住在下官府上才是。”司庆安起身给杜兆陵作揖，连带着他身后的司如月也赶紧做福，杜兆陵微不可查的瞥一眼司如月，薄唇轻启：“如此，便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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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的时候，杜兆陵又见到了白日那名少女。

　　令他意外的是，那名少女竟叫司庆安爹爹。杜兆陵打量了一下在场众人，司如月自不必说，二小姐司如烟也是锦衣华服，发间金环美玉一个不少。在场二位小姐衣着秾丽，而场下下跪女子，一身粗布衣衫，洗的发白。她应是淋过雨，此刻头发上尚还滴着水，一团团水花泅在华贵的地毯上，将红色晕染渐深。

　　“逆女！你这是干什么，没见有贵客在场吗？”司庆安满脸的尴尬，一边瞪着跪倒在地的司如晨，一边觑着空子打量修夷真人的脸色。

　　司如晨见亲爹动怒，伏地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却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喊道：“爹，女儿求您做主，今日林嬷嬷被福安推倒，身故。”

　　她说最后二字的时候，身子明显的抖了两下，语带哽咽。杜兆陵想起白日她背上那个老嬷嬷，想必，那人对她很重要。

　　司庆安愣了一下，皱着眉道：“林嬷嬷是谁？”

　　顾曦云面沉如水，“不过是个上了年纪的粗使下人。”

　　“什么？粗使下人？”司庆安双手背在身后，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地上的人，不明白一个粗使下人的事怎能叫她冲破理智跑来撒野：“你就为了一个粗使下人前来闹事，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爹！”司如晨这一声叫的高亢，倒把司庆安叫的噎住，少女缓缓抬头，双眼红肿如核桃，脸色发白，光看长相，确是跟司如月司如烟姐妹有些相似。

　　可看座上二位小姐，光鲜亮丽衣不沾尘，而她是那样的狼狈，可谓云泥之别。

　　司如晨嗓子发哑：“爹爹，林嬷嬷对女儿，是亲……”她看了看满座的‘亲人’，忽的改了口：“是很重要的人，如今不明不白的被福安推搡，去了一条命，但求爹爹为林嬷嬷做主！”

　　她说罢在地上狠磕了两个响头，司庆安不耐至极：“也罢，既然是福安闯的祸，便罚他两个月的俸禄。”

　　司如晨不可置信的抬头，司庆安拂袖：“福安不过是无心之举，此事乃是意外，若那林嬷嬷还有亲人，府上自会给足银两，也算她为司府劳碌半生的报酬。”

　　见她怔讼不动，司庆安怒道：“还不下去，要丢人现眼到何时？！”

　　司如晨仿似丢了魂的躯壳，那眼神直勾勾的，司庆安不知为何，竟被她看的有些心慌，还待开口骂几句，她却自发的站了起来，失魂落魄般的走了。

　　司庆安回过脸来，对着杜兆陵一番赔笑。

　　“家有逆女不懂事，冲撞了真人，真人莫怪……”

　　杜兆陵不说话，那大夫人打着圆场转移话题：“真人尝尝这松鼠鳜鱼，味道尚佳，太子殿下每到府上必点这道菜。”她说着，挟了公筷夹了鱼肉放入杜兆陵碗里。

　　杜兆陵不动那鱼肉，脸上一派高深莫测。

　　顾曦云面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坐下了。总觉得，好多事情在这个真人面前无所遁形，似乎前尘往事都被拨开，呈最直白的样子摊在他面前，这大约就是修仙之人的厉害之处。顾曦云这厢胡思乱想，却不知杜兆陵自来到凡人面前，早已收了威压。他现下这幅样子，已经是收敛装饰过的。

　　真正的修者威压，凡人根本难以承受。

　　司如晨步履匆匆，她一脚踢开福安房门的时候，福安还拥着个哭泣的小丫鬟，正压在床脚作乐。

　　见到司如晨，福安眼睛都瞪大了，司如晨对小丫鬟道：“出去。”

　　那小丫头匆匆捋好衣服，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司如晨转身把房门关上了。

　　福安目瞪口呆地看着司如晨，“你，你要干嘛？”

　　司如晨捏了捏手中拳头，只听得一阵“咯咯”的筋骨脆响，福安皱了皱眉，还待拿出管事的身份来压人，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司如晨已经一击重拳砸在他鼻梁上。

　　福安被打出了猪叫声。

　　这一瞬间，十五岁的少女没了昔日的孱弱，福安挥手去挡，每挡一下，都听得到自己骨头的脆响。

　　原来她力气变大是真的，白日里被她甩了一下就差点倒地，竟不是幻觉。福安被打的痛哭流涕，惨叫声响彻云霄。

　　下人房的下人们都跑过来了，有人大着胆子从纸窗上戳了窟窿去看，只见房内一片狼藉，福安像个破旧的玩具似的，被司如晨摔来摔去，场面诡异又恐怖。

　　“三小姐莫不是失心疯了……这样下去要打死人的。”一个小厮白着脸道，众人沉默。但凡是下人，没有人不讨厌福安的，福安福贵两兄弟仗着是朱总管面前的红人，平日里欺压下人，作奸犯科无恶不作。

　　一个看门老头道：“听说今个儿林嬷嬷被福安推了一下，死了。”

　　众人当即大惊，一阵压抑的沉默，那名捅窟窿的小厮半晌后道：“大家伙的都回去吧，把房门关上早些睡觉，明天还要干活呢。”

　　众人点点头，嘴里都应和着，各自鸟兽散了。

　　福安求了半天的救，这院子里的人却像死光了似的，一个鬼影子都见不到。

　　半盏茶的功夫，福安已经断了几根肋骨，整张脸面目全非，血泪混合着他的鼻涕，看上去狼狈的像街边的野狗。

　　司如晨见他昏死过去，用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一声不吭地走到了自己房里。

　　房间极乱，几件粗布衣服被人扔在地上，床上的小袄子里，那颗红蛋踪迹全无。方才被司如晨救了的小丫头此刻站在房门前，缩头缩脑地道：“三小姐，那福安白日里趁你带林嬷嬷就医的时候，跑到你的房间里面乱翻。”

　　司如晨木然道：“我知道了，谢谢。”

　　那小丫头见她神情凄凉，眼里也含了泪道：“三小姐，你把福安打的半死，那大夫人还不知会怎么作践你，她这么多年以来，就是缺一个赶走你的理由罢了。你不若，你不若逃走吧。”她说罢，也不敢多待，脚步匆匆地离开。

　　司如晨去到林嬷嬷的房间，取了嬷嬷旧妆奁里的一根银簪子，珍而重之地放在了自己的包袱里。

　　这偌大的司府，地狱一般的司府，连最后一个疼爱她的人都没有了。

　　司如晨终究忍不住泪如雨下，她一边擦泪一边想，她的命是神仙哥哥救的，神仙哥哥既然肯赐予她仙人之力，必定不是让她拿来浪费的。若她还傻呆呆的待在司府任人作践，才是真正的辜负了他给她的第二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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