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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
宁九霄守在顾宁交代的地方,等人一出来,便带着手下走了上去。那些刚刚重见天日的女子被他们吓坏了,以为自己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她们慌张地挤作一团,惶恐又戒备地看着宁九霄。
宁大人轻声细语地说明来意,告诉姑娘们如今逃跑很可能会被再一次捉上山去,因为五方寨的大当家快要大婚了,各路匪寇都在赶来的路上,她们回家途中若是碰上那些杀千刀的,恐怕不会再有昨天的运气。
他见姑娘们有些动摇,又说自己是朝廷的人,是昨日救她们的那位公子的手下,是听了他的吩咐才来接她们的,希望姑娘们暂时忍耐几天,等平了匪寇,就送她们回家。
他说完后,试探着问:“姑娘们以为如何?”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冲宁九霄缓缓点了点头。
宁九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做出个请的姿势,姑娘们在他和他手下的注视下,迟疑地往前走去。
宁九霄在背后擦了擦汗,心里长出一口气,感叹道:“跟女人打交道真是累啊!”
***
魏国中部,林府。
林牧野负手站在湖边,他的目光有些悠远。微风拂过,身畔树叶沙沙作响,鼻端萦绕着充满蓬勃生命力的草木清香,他轻声一叹,不知在思考什么。
他着一袭水蓝色的锦绣长衫,与绿树平湖构成一幅韵味悠长的画作,毫无防备地扑入端华郡主的眼帘。
郡主看着远处的画中人,眼睛眨了眨,目光中有点好奇和探究。
来林府一个多月,她见过这个人好几次,他比自己大几岁,但看起来总是不太开心的样子,他不是个将军吗?有权势有地位,住在偌大的府邸里,他为什么不开心?
被皇帝和皇后宠坏的姑娘从来不知愁为何物,她是天生的天潢贵胄,自小锦衣玉食,又拥有无尽的宠爱,她一直都是快乐的,所以她觉得别人也是快乐的。
她喜欢凡事遵从自己的意愿,碰上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她会毫不犹豫地反抗。
与顾宁的婚事便是她这段时间里十分抗拒的事。
自从皇帝赐婚,身边的宫女们便欢喜地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说镇北侯英俊潇洒,用兵如神,是国家栋梁,女子们梦中的情郎,每到这时,她总会心不在焉地听着,心里不时轻哼一声,我再不知道他?!
郡主是久居深宫的女子,她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发挥最爱做的便是翻看话本,十分爱看才子佳人的故事,总觉得理想中的郎君应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十四岁的时候,顾宁封侯,她听到宫里宫外都在传颂他的神勇和俊朗,她打定主意,要去看看他的模样。
封侯第二天要在南郊猎场围猎,她头天晚上兴冲冲地收拾好东西,带着盼望的心情进入梦乡,第二天迫不及待地登上马车,随着她伯父的仪仗去了南郊。
本朝刚取得胜利,伯父龙心大悦,号召大魏的儿郎们今日尽兴地狩猎,射的多的定然有重赏。
所有参与狩猎的男子都跃跃欲试,女子们则期待地攥着手绢儿,准备一睹男子们英勇的风采。
号声吹响,数匹骏马都像离弦的箭一样飞驰向前,顾宁的马却突兀地比别人慢了半拍,就像一只激动人心的乐曲中突然多了一个蹩脚的悲哀音符,使得整首曲子不仅不让人心潮澎湃,反而多出几分惋惜的恼火。
他最终骑着那匹活像遭了瘟的马驰出了郡主的视线,郡主一跺脚,跟身边的春花抱怨:“你们看他那样!哪里像是个战神?!”
宫女春花安抚她:“哎呀,郡主,侯爷今天想来是心情不好吧,他若没本事,皇上怎会给他封爵呢?”
郡主还是有些生气,不想说话。
参与狩猎的男子已经四散进入南郊猎场,放眼望去,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她百无聊赖地在坐席上等待着,春花见状,将一物放在她面前。
郡主登时眼前一亮,她赞赏地看了看春花,将面前藏话本的小布包打开,只见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本书,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郎艳独绝。
郡主兴冲冲地将话本打开,偏头对春花道:“这是李老板送来的?”
春花道:“是啊郡主,听说这书最近在京城里很是时兴呢!李老板说这是从我大魏的北境传过来的,您一定爱看!”
郡主欣喜道:“好,那我看看。”
有了翻阅话本的经验,端华看起面前的书可谓一目十行。
她看到深处,边看边抹眼泪,有时说:“兔子好可怜!”有时会道:“孟川好善良!”还有形形色色诸如此类的许多感叹,丫鬟见她又入了戏,轻轻笑了笑,心道郡主的感情真是丰富啊!
帕子打湿了,郡主的话本也看完了,其实这本书就是薄薄的一小册,讲述了书生孟川为了救一只受伤的小兔子上山采药,路遇在山中寺庙求佛的小姐刘玉玲,两人一见钟情,而后遭遇家族反对,双双殉情的故事。
她看完后,抽了抽鼻子,喝了点水。
这时,暴雨般的马蹄声疾奔而来,顾宁一马当先,很快来到场地中央,人们见狩猎的人回来了,纷纷欢呼雀跃,顾宁在马上得意一笑,手边是只死去的兔子。
郡主:“……”
春花看着场地中的顾宁,他浑身上下都是掩饰不住的少年意气,眼睛里盛满坚毅,手中还挽着强弓,他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将马缰随手扔给身边人,拿起水囊咕嘟咕嘟喝起水来。
这样一个人……
春花看着看着,便觉得如果天下有这样的人守护,那升斗小民和天潢贵胄们应该都可以安心了。
她甩了甩脑袋,想起郡主刚才的怀疑,突然激动起来,侯爷这么厉害,郡主应该会高兴吧,于是她激动地对郡主说:“郡主,您快看看呀!”
郡主道:“……我都看到了。”
话本给郡主洗脑成功了,郡主死死盯着顾宁马上挂着的那只已经死翘翘的兔子,心里大骂顾宁心狠。
《郎艳独绝》告诉她,孟川因为善良,因为救一只兔子忍着艰辛上山采药,遇到了心爱的女子,这说明什么?说明那是老天对他善良的报偿。
再看看这位顾侯爷,将小兔子活活射死,竟然没有半分愧疚!
她冲着顾宁的方向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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