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入指掌

　　“师傅，辛苦。”走到门边，沈录将矿泉水并一个信封递给面前的装修工人。
　　师傅将东西接过去，两指捻了捻信封，心里有了数，面上却无起伏，只道：“老板，给多了。”

　　沈录哪肯承认，生怕对方推辞，或者说些千恩万谢的话，小爷懒得听。
　　他随口就说：“没给多，你摸错了。”

　　“错不了。”师傅扯唇一笑，那张被生活打磨成古铜色的脸上，忽然多了点不符合他眼下境况的意气风发。
　　说着，他用两根手指头比出一个“八”，在沈录面前晃了晃。

　　看着他的动作，沈录心里微微惊了惊。
　　面前的男人这两天上门做事，手快话少，看似是个粗糙的大汉，实则手上的活儿细着呢。展示柜落地、到顶，是由很多块木板、玻璃拼装而成，是件干完容易、干好难的事，而这个师傅拼出来的木板与玻璃之间、与墙壁之间，契合得仿佛天生就连在一起，一点缝隙也看不出来。

　　对方做事认真，又不多话、不问东问西，言行举止间还有种旷达的利落，他觉得投缘，于是往信封里装酬劳时就多放了点。
　　不多不少，正是八张。

　　注意到沈录眼中一闪而过的佩服，师傅嘴边的笑意更深。
　　再浮沉在生存中苦苦挣扎的人，也会有那么一刻，因为一点稀松平常的小事，回归少年人。

　　师傅拧开瓶盖，咕咚喝了几口，顿时没了大半瓶。
　　一气儿喝完整瓶，畅快了，他灵巧的手指在信封上一划，口子就开了，裂口边缘处齐整平滑。
　　食指伸进去一捻，准准确切地带出八张，拍在桌上。

　　沈录再一次被他的这波操作惊住。
　　他忽然觉得人家这才叫真正的技能，至于他自己会的那些——听风辨向啊，默数时间啊，不过是哄小孩子的把戏罢了。

　　此时门敞开着，走廊的窗子也没关，穿堂风挺大，呼呼地灌进来。
　　那人又极其顺手地将手伸进工装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不偏不倚地压在那叠钞票上。蠢蠢欲动的纸张顿时老实了。

　　沈录再次感叹此人眼疾手快，还心细。

　　那人转身往外走去，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兄弟，谢了。钱不用多给，以后有活儿还找我就行。”

　　沈录跟出去，在后面喊道：“您怎么称呼？”

　　“刘诏钧。”

　　沈录闻言，心念一动，想到以前学过的一句诗。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的那个‘流照君’？”

　　刘诏钧脚下一顿，回头望过来，嘴里不知何时已经叼了根烟。

　　沈录见状也停下脚步，看见对方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好笑。
　　下一秒，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了，对着一个干粗活儿的人——还是个男人，念什么风花雪月的诗句。
　　搞得气氛都有点钙里钙气了，就很离谱！

　　“抱歉。”沈录道歉。
　　他觉得自己一次性犯了两次傻。第一次是自作主张多给钱，第二次就是刚才，他对着这个在生存的泥淖里摸爬滚打的工人念诗，有点瞎显摆的嫌疑。
　　他觉得这两样行为，都很有可能伤害到一个有着强烈原则的淳朴劳动人民的自尊心。

　　淡青色的烟雾袅袅析出，遮住了刘诏钧的大半张脸，和他眼里越来越浓厚的笑意。
　　却没拦住他的声音：“想什么呢。”
　　“老子受过九年义务制教育。”

　　沈录脑子一抽，随口就道：“九年义务制教育肯定要上啊，不上犯法。”
　　“不过，《春江花月夜》是高中课本上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忽然像个杠精？？？

　　刘诏钧咬着烟，嘴角的笑意并着言语一起溢出来：“嗯，我在我儿子的高中课本上见过。”
　　说罢，他随意地摆摆手，走进了电梯。

　　沈录一愣，这人有儿子了？虽然刘诏钧看着阅历丰富，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男人，但脸上却很年轻，绝对超不过三十。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别人是拿他开涮呢！

　　沈录慢悠悠地踱回家，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叠钞票上。
　　片刻后，低头笑着啐了句：“白捡我这么个儿子，还真怕你消受不起。”

　　刘诏钧是他从马路牙子上找回来的，就从沈家寿宴回来的那天。
　　那时都大半夜了，路上别说工人，连活人都见不到几个，偏偏这人还弄块“祖传安装，包工包料”的小牌子立着，蹲在小区门口等生意，边等边拿块木头在那儿雕着。

　　刘诏钧雕出来的东西尚未成型，反而是他自己被吞没在浓浓的夜色里，成了一道有着锋利棱角的剪影。
　　当时姜灵就流露出一种惊艳的目光，仿佛看到了艺术大作《沉思者》的活人。

　　沈录不知道什么沉思者，他当时就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干苦力活儿的人大半夜不在家养精蓄锐，跑出来搁这儿等那么一两桩生意，是缺钱缺到了什么份儿？
　　他想此人一定是生活窘迫，才会苦苦求索。

　　君子成人之美，他沈录不是君子，但出手帮助一二，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直接给钱显然太具侮辱性，人家是正儿八经靠劳动谋生的，又不是讨饭的。想了想，给钱还是不如派活儿。

　　正好沈录有将房子重新设计的打算，想专门给姜灵布置一间画室。
　　吴鸣家的房子是三室一厅，坐北朝南，户型周正，再宜居不过，唯独少了间书房——当日吴家的经济状况不算太好，吴鸣父母靠摆水果摊起家，在这个城市里打拼出这套小房子，已经是全力以赴的成果。

　　走上前问了几句，沈录就定了由刘诏钧上门安装展示柜。
　　虽略显草率，倒也符合他乐于助人的性情。

　　眼下，攥着刘诏钧退回来的八百块钱，沈录觉得自己喜欢这个人。
　　有本事、有原则的人，无论在哪里，穿着怎样的衣服，有着怎样的皮囊，做着怎样的生计，都会令人尊敬。

　　-

　　一周后，沈录定制的一批监控器到货了。

　　上回去福利院，姜灵差点被天台掉下来的花盆砸到，他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虽然当时已经将野猫当作了“罪魁祸首”，但在他这里，这件事没那么轻易就息事宁人。

　　他心里有一丝隐隐的不安，总觉得那个福利院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就连空气中都似乎流露出那么一点不对劲。

　　签收后，沈录看着地上的那堆物件儿，想了想，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传来一道音质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沈老板，有活儿？”

　　沈录也不多废话，直接就道：“兄弟，监控器安装，会不会？”
　　“时间。”

　　沈录一愣：“嗯？”
　　刘诏钧拿出对“儿子”的耐心，重说了一遍：“我什么时候上门。”

　　沈录摸摸鼻子：“今天有空吗？”他不是个急性子的人，但关心则乱，他迫切想要揪出那个可能伤害到姜灵的真相。
　　刘诏钧这人也干脆，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应道：“可以。”

　　“那我把地址短信发你。”
　　“可以。”

　　“酬劳还按之前的标准算？”
　　“可以。”

　　“我给你当爸爸吧。”
　　“……”刘诏钧微笑道，“乖儿子，想得美。”

　　挂了电话，沈录才后知后觉地惊讶起来。
　　他本来只是尝试性地打这个电话，想着万一刘诏钧会安监控器，也算照顾一下对方生意了，但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会！

　　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个像一尊雕塑一样隐忍的男人身上，似乎流串着一种神秘的气质，绝不像一个普通的工人那么简单。

　　沈录跟姜灵来到福利院时，刘诏钧已经在大门口等了一会儿。
　　人靠衣装马靠鞍，门卫见刘诏钧穿着帆布工装，死活不让进。见了沈录和姜灵，却只让二位登记了名字就放行了。

　　刘诏钧拎着监控设备跟在二人后边儿，也不生气，大约是对这种事见惯了，压根儿不往心里去。
　　倒是沈录有点愤懑不平：“什么人啊！穿工装怎么了，这里是福利院，又不是供人消费的大酒店！”

　　“你气什么，拦的是我。”又不是你这个穿着阿玛尼风衣，还在大阴天装模作样戴个破墨镜的小少爷。
　　沈录撇嘴：“拦你也不行啊，大家都是来献爱心的，拦谁都不行。”

　　话音落下，就见不远处有一道人影往这边赶过来，那步子迈得，一看就是迎财神爷。

　　副院长刚才正在办公室给心爱的小盆栽浇水，接到门卫的电话，得知是上次捐了五十万的小情侣来了，当即马不停蹄地往大门口赶。
　　见到几人后，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姜灵面前，笑着伸手：“姜小姐，又见面了，孩子们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你们来呢。你们一来，整个福利院要蓬荜生辉了。”

　　姜灵不爱整这套虚的，也不愿伸手，连“你好”两个字都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沈录知她脾性，笑笑，摘下墨镜与副院长握了手。

　　社交礼节到位，并不代表嘴上饶人，沈录微笑着开口：“副院长，要说蓬荜生辉，我们真当不起。”
　　副院长呵呵笑道：“这是什么话。”

　　沈录扯扯身上的衣服：“幸好我今天找别人借了这身皮。要按我平时的习惯穿衣，怕是都进不了这里的大门。”

　　副院长玲珑心肠，瞥见跟在后面的刘诏钧，又知道门卫的为人，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他放慢脚步，等刘诏钧走上来之后，道了歉：“师傅，对不住，让你受委屈啦。”

　　“不算事。”刘诏钧说完也不看他，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言辞举止大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气度。

　　副院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旁，片刻后，似是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我也批评过门卫几次，但他管我们院长叫姐夫……今天这事，你别往心里去，真的对不住……”
　　刘诏钧听见这话，侧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副院长又补充道：“麻烦你，叫沈先生也别往心里去……”
　　刘诏钧挑眉，好么，他就知道单凭自己的社会地位，哪轮得到副院长向自己好声好气？搞半天还是因为沈录。
　　或者说是因为沈录手里的那些钱。

　　副院长可能也是心有苦闷、无从宣泄，竟开始对着头一回见面的刘诏钧掏心掏肺：“福利院最近又接收了不少孩子，补助款却始终没下来，也不知道是卡在了哪一步，连带着食堂里的伙食都变差了。”

　　听着这些略带怨气的诉苦，刘诏钧思索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社会地位不高，看起来不像惹事多嘴的人，所以副院长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埋怨。
　　“院里”的决定是谁做的？还不就是院里的食物链顶端——院长。想必院长大搞一言堂，面前的副院长被压一头，内心不爽久矣。

　　刘诏钧懒得管这些，也管不着——作为一个做工混饭吃的匠人，他顾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已经不是件简单的事了。
　　存够老婆本了吗？没存够？那你管什么别人。
　　想是这样想，但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副院长仿佛浑然不觉，依旧跟在他身边喋喋不休，把他当作了一个树洞。
　　刘诏钧没有说话，却在接下来始终保持着足够让沈录听见副院长声音的距离。

　　“就这青黄不接的光景，院里还把社会人士的爱心捐款拿来翻新操场，不肯投到伙食或者教育里，上课的老师最近都走了好几个。”
　　“我也一把年纪了，早就想退休，要不是为了这群苦命的孩子……”
　　“唉，能护一个是一个——”

　　说到这里，副院长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直默默听他说话的沈录意识到了什么，眼皮子一掀，不动声色地看向办公楼。

　　三楼向阳的一间办公室里，有个人影站在窗户边，手靠在耳朵旁，应该是在跟谁打电话。
　　风吹起窗帘的一角，遮住了那人的大半张脸。但沈录有种感觉——那个人一定在看着他们。

　　“那是院长，他不喜欢院里人跟访客有太密切的交谈。”
　　身后传来副院长的声音，像是某种带着善意又带着惊慌的提醒。

　　那人打完电话，退回了办公室里，只留下窗帘随着风起起落落。
　　翻飞的帘子就像这里的每一个孩子，在风雨里动荡，是无根无依的浮萍。

　　“孩子们在上手工课，再过二十多分钟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副院长指了指操场，“要不你们先去操场走一走？上周刚翻新，还栽了不少开得正好的栀子，香得很。”

　　听他说“你们”，沈录一挑眉，“你不去？”
　　依这人刚才的殷勤程度，不应该不陪他们。

　　“我……”副院长擦了擦汗，“我得去跟院长汇报一下。”
　　汇报什么？自然是汇报他刚才对着这群人说了些什么。

　　沈录结合他的表情，再联系前后一想，明白了，有几分幸灾乐祸地开玩笑：“那您去忙，把话捋顺，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串供的，找时机发个短信就行。”

　　副院长讪讪地笑了两声，道：“沈先生真是幽默风趣，我是去跟院长汇报您捐献监控器的事——这是有利于保护孩子安全的好事，怎么会需要串供呢，呵呵。”

　　沈录见他打哑谜，也不多说，摆了摆手。
　　“那你们先随便在院里逛逛，我去去就来。”院长说完，转身就往办公楼走去。

　　沈录站在原地，看着副院长的背影渐渐地融进了一片古树的绿荫里。
　　到底是幽默风趣，还是真话假说，他心知肚明。

　　刘诏钧放下手里拎了一路的箱子，开口道：“哎，这东西，安哪儿？”
　　见沈录自怀里掏出两张白纸，他凑过去看，发现一张是福利院的平面设计图，另一张是立体图。
　　两张图都是手工画的，有一些地方标上了红圈。

　　那些红圈并没有标注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那些地方就是沈录选中的监控点。
　　不得不说，那些点构成了一个接近完美的监控区域，视野完整，几乎囊括了所有死角。

　　刘诏钧望一圈周围，再看看那两幅图，发现不管是位置还是距离，都精准得有些过分，仿佛是开发商原始的施工图一般。
　　“这画得够细致的啊。”他少有夸人的时候，此时却忍不住赞叹。

　　沈录松开一路牵着姜灵的手，改牵为搂，眉梢一挑就扬起了无尽的宠溺与意气：“我媳妇儿画的！当代达芬奇，女版毕加索！”

　　姜灵将手伸到他腰后，轻轻掐了一下：“夸张了啊。”
　　再说了，毕加索是什么画风？抽象派的啊！跟她八竿子打得着嘛？！

　　几人边聊边逛，不知不觉就穿过了大半个福利院，忽然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花香。
　　姜灵心想，大约是快到操场了。

　　又走了一段路，再拐个弯，果不其然就看到了操场。
　　经过翻修的操场透出一股新鲜劲儿，崭新的塑胶跑道颜色艳丽，有几分与福利院老宿舍楼、夹道古树以及水泥路不符的俗气。

　　三人绕着操场溜了一圈，百无聊赖地往草坪上一坐，一时陷入沉默。
　　沈录有点想不明白，副院长明明早知他们要捐一批监控器的事，也欣然同意了，却为何直到今天箭在弦上了，才去向院长报备。

　　他腰间一软，躺下去，头用手枕着。
　　入目所及已不是早上出门时的晴空，取而代之的是大片乌云，遮天蔽日，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细嗅，连空气中都有一丝隐隐的焦灼。

　　就在他望着天空发呆时，忽然有一只手托起了他的头，紧接着，来人凑近，将他的脑袋搁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回过神，望着头顶的那张脸，被她突如其来的细致惹得心里一热，粲然笑了。

　　被沈录用火热的目光注视片刻，姜灵忽地不好意思起来，将手轻柔地覆在他的双目上，半羞半嗔道：“不许看。”
　　下一秒，却更不好意思起来：沈录没有闭上眼睛，反而更快地眨起眼来，长而浓密的睫毛刷着她的手心，痒痒的，像蝴蝶轻轻吻过。

　　另一边，副院长却没有这么怡然自得。
　　坐在茶几前的中年男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在洗茶，他却更着了慌——共事十余载，他对这人算不上百分百看透，却也了解了十之五六。这人越不说话，就越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副院长终于沉不住气了，故作镇定地站起来，言语间却是压也压不住的小心翼翼：“院长，这对情侣前不久捐了五十万，是很有爱心的人……”
　　“上次那姑娘差点被花盆砸到，那小伙子推己及人，担心孩子们的安全问题，就决定捐一批监控器给院里。不过他们也确实擅作主张了，怎么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带着机器和师傅来院里？刚才在楼下，我已经教育过他们了。”

　　“出手就是五十万的人，能让你教育？”
　　被唤作院长的中年男人叫彭博文，说这话时，他一脸笑相，浑然不似独裁之人。

　　副院长陪笑：“我以理服人嘛。”

　　“说起花盆砸人的事，”彭博文呷了口茶，“不是已经查清楚了，是野猫调皮？”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副院长脊背一冷。
　　当日上天台查看的人就只有他和沈录、姜灵，事后彭博文没过问，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也就没有特意去汇报。
　　哪知，原来彭博文门儿清。

　　这样一来，自己方才在楼下所说的话，也不知彭博文猜到了几分……

　　彭博文将另一杯茶往前推了推，笑道：“老肖你站着干什么？我又没凶你。你坐，喝杯茶。”
　　“金先生托人送来的信阳毛尖，连云山颠上采下来的，味儿比操场上的栀子还香。”

　　不知是被彭博文话里的哪个字眼戳到，肖副院长的后背瞬间便有一层冷汗渗出来了。

　　其实彭博文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但肖世嘉犹不死心，硬着头皮道：“那监控器……”

　　“不是不可以安。”

　　肖世嘉心里一松，只要能把监控器安上，孩子们的安全或多或少会多一层保障。
　　然而下一刻，他落下去的心又提上来，只听彭博文道：“但是，孩子们的安全要保障，隐私也要保障。总不能让孩子们，包括咱们，一言一行都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吧？况且谁知道那些监控器的接收终端有没有外泄风险？所以就算要安监控，也应该由院里自行购置，以免被有心之人动手脚。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老肖。”

　　肖世嘉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彭博文抬手打断。
　　“这事就这样定了。老肖你把茶喝了，润润嗓子，然后好好去跟那对爱心人士解释一下，务必礼节周到，或请他们出去吃顿饭，餐费你找我报销，好吗？”

　　“……”肖世嘉其实不甚满意，总希望自己还能多做点什么。
　　可他也知道彭博文说一不二的为人，最后想着聊胜于无，总算压下无奈，扯着笑答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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