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入指掌

作者:册子的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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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暖如春10



      姜灵坐在窗边,被温柔的日光笼罩着,心里一时软,一时暖。
      自认识沈录以来的那些光景,或好或坏,皆如老电影的慢镜头般,在她的脑海中走马观花地闪现。

      不知过了多久,画笔被搁置在调色盘上,她猛地站了起来。
      总是沈录护着她,一切为她着想,安排得周到妥当,于情于理,她也该投桃报李一番。

      更何况那个视频里他被众人调笑时,眼底一晃而过的失落,实打实地戳到她了。
      她觉得自己对他……其实,挺过分的。

      打开衣柜,她挑了半晌,都没有满意的。
      不是黑白就是灰,一点鲜亮的色彩也没有,感觉不太适合寿宴那种场合,更重要的是,她担心自己穿得太过冷淡,不讨他家人的喜欢……

      不对不对!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谁要管他的家人喜不喜欢她啊?她只是跟他谈恋爱,又不是立马便要嫁人!
      这样想着,她觉得自己没那么紧张了,还真是自在多了呢!如果心跳不那么快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出了门,她没有直奔沈家,而是去了商场。
      就,怎么说呢,毕竟是去见长辈,又是寿宴,还是得穿得喜庆点儿,对吧……她是这样解释自己行为的。

      来到离家最近的商场,她逛了一会儿,选中了两身,一件是浅黄色的长裙,一件是粉色的套装。
      就在她在两身衣服之间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浅黄色长裙适合你。你皮肤白,腿长腰细,穿这条裙子一定好看。”

      姜灵回过头,眼里闪过一抹惊讶:“是你?”
      方才说话的那人浅笑着朝她点点头,走过来:“姜小姐,好久不见。”

      姜灵打量着面前的林立雪,与初见时的浮夸、华丽不同,此刻的林立雪穿着一条纯白的棉麻长裙,多了青春的邻家气息。
      林立雪走近,伸手摸摸两套衣服的料子,而后颇为认真地道:“我果然没有看错,长裙不仅颜色和款式好看,连布料也更有质感。”

      姜灵有点无语,这人未免太自来熟了吧?毕竟上回两人初见就闹了个不欢而散,怎么也算是半个情敌。
      如今重逢,扯头发对骂自然是夸张了,但怎么也不应该是如此平淡友好的氛围。

      林立雪偏过头看了姜灵一眼,仿佛猜出姜灵心中所想,笑道:“姜小姐觉得我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顿了一下,她又忍不住笑了笑,用玩笑的口吻继续说道:“还是说,姜小姐觉得我是个心机深重的小绿茶,此刻是为了拉拢贺先生的家人,刻意示好?”

      姜灵知道是自己小家子气了。
      像林立雪这样看起来就很富养的女孩儿,想来是真正有气度的那种人,自带“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为人处世能力。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摇了摇头。

      林立雪指了指外面的一家咖啡厅:“坐坐?”
      姜灵没有立马答应,而是先看了一眼手表。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也不知道寿宴什么时候散场,赶不赶得上。

      “不耽误你太久,跟我谈谈,好不好?”林立雪虽是疑问的口吻,眉眼之间却是不容抗拒的清高。
      那是一种生长在绝对自信的环境里,靠日复一日的众星捧月,才能培养出来的倨傲。

      姜灵缺那个,也有点抗拒不了那个。
      她点点头,然后将衣服挂了回去,哪件都没要。

      林立雪注意到姜灵的动作,挑了挑眉,拿起那条浅黄色长裙,付了帐。
      姜灵不知她是何意,猜测她是自己想要,便也不好拦着。

      到了咖啡厅,两人各点了一杯。
      林立雪率先开口:“你的帅气小男友,是姓沈吧?”

      姜灵拿小银勺搅动着面前的咖啡。
      林立雪有此一问,自然是已经将她的情况摸透了——对此,她感到一丝被冒犯,因此来了点火气,便连基本的礼节也不想顾了,懒得回答。
      反正,自己向来就是这样一个任性、自我的人,也不算针对她。

      林立雪倒也不觉得尴尬,又自顾自说道:“你与沈先生真是浓情蜜意、恩爱不离,好不容易今天才等到你一个人,没有跟他在一起。”

      提到沈录,姜灵心中不自觉一软,唇角也就不由自主地漾起了一点笑意。

      林立雪见她这副样子,心中忽然一疼,也不知是为谁。
      她掐了掐手心,见姜灵根本无心搭理她的寒暄,终于也不再兜圈子了,开始说正题:“你是不是时至今日,还在恨你哥哥?”

      姜灵一愣,她恨贺西京?这是什么话,又从何说起?

      诚然,贺西京没有回应她,也给她青春期的萌动划上了一个并不完美的句号,可她对他也只是失望居多,而无恨意。
      之所以失望,是因为他明明对她做了那些体贴至极,远超过为人兄长所能做的事,却又自始至终否认着。她讨厌脱离带水,并一度以为他也是与自己类似的人,最后却发现他仿佛连骨子里都透着怯弱。

      “我不恨他。”姜灵开了口,又补上一句,“他是我哥。”
      林立雪显然不信,追问道:“你真的只把他当作你哥?”话语里尽是质疑,以及对姜灵嘴硬的怜悯。

      见林立雪一脸笃定地看着自己,仿佛她如果不恨一恨贺西京就是不正常似的,姜灵简直要笑出声了。
      方才她自觉小家子气,现下发现,原来林立雪也不算什么豁达的人。

      不过细想也是,感情面前,又有几个人能够真的通透、豁然呢。
      大约也正是爱情这份令人无法自拔,令人觉得新鲜,令人体验从未有过的体验,才更显得渐欲迷人眼。

      姜灵将视线投向窗外,有一对穿着校服的小情侣嬉笑打闹着走过。
      是她曾经幻想过的青春的样子。

      “或许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我希望他不仅仅是我哥——你既然已经被我哥带上门过,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我会有那样的想法,也不算出格。”
      “加上他也的的确确有着吸引小姑娘心动的资本……”长得好看,有钱,冷淡之中藏着细节处的温柔,通身是禁欲的气质,她会对他生出超过兄妹之情以外的心思,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姜灵说完顿了一下,末了还是改口,将话说得更准确了一些——
      “我是指,以前的他,和以前的我。”

      至于现在,他变了,她也是。

      说完这些话,她倏忽意识到,原来岁月的力量真的如此强大。

      在日升月落、月落日升的循环往复中,每一天似乎都只不过是前一天的单调重复,实则每天都是新的一天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过我们的肌肤,淌过我们心脏上的纹理,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实则年轻不再,伤怀不再,沟壑能被填平,缺失能被补满,什么都不是最初的样子了。

      那些改变都发生在不动声色之下。
      缱绻,浪漫,又悲伤,是一种不可逆的潜移默化。

      林立雪听着姜灵的话,忽然也有些恍惚了,喃喃道:“是啊,他的的确确有着吸引小姑娘心动的资本。”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她成了其中之一,且似乎比当初的姜灵还要沉迷。

      姜灵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一如当日初见那人与面前的女人浓情蜜意时,悲从中来的感觉。

      林立雪回过神来,倨傲褪去,清高不再。
      “有件事,他应该没对你说过吧?其实我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他雇来的。他给了我不少钱,一分不少,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他喜欢的人……”

      她没将那句话说完,而是陡然一转,提到了另一件事:“那天我从你家跑出来之后,他追了上来。可我知道,他不是真的要追我,而只是想要做戏做全套,骗你,也骗他自己。”
      “我们都是喜欢自欺欺人的人。”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有点受伤,带着不易察觉的挫败。

      “当晚,你离家出走了,他找了你一整夜。”
      “之后的两天,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让进,什么都不吃,还是你们家里的佣人实在担心,将电话打给了我。”
      她叫人砸门进去后,发现整个房间弥散着浓烈的烟酒味,他那样爱干净的人靠床坐在地上,身边扔满了酒瓶和烟蒂。

      听见脚步声,贺西京惊喜地抬起头来,却在看见来人是她的那一刻,又缓缓地垂下头去。
      他的目光无神,呆滞,仿佛心也缺了一块。

      后来她盘腿在他身边坐下,陪他喝了起来。
      醉意到了八九分时,贺西京抱住了她,却叫了姜灵的名字。
      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了,他喜欢他的妹妹——那个敏感、刁钻,又有些古灵精怪,并不算讨人喜欢的女孩。

      “可是大约因为隔着兄妹这层关系,他不能喜欢。”
      林立雪靠在沙发上,目光仿佛落在了实处,又仿佛只望着一片虚空。

      姜灵听完,有一瞬间的愣怔。
      她没想到贺西京为了将她推开,居然连“雇人假装女友”这样无厘头的事都做得出来。
      更没想到他会在她离开后,有那样惋惜、颓唐的一面。

      不可思议之外,她又觉得有点好笑。
      其实在“推开她”这件事上,他大可不必如此委婉。
      若他一早便坦然地对她说句“我喜欢你,但我不能喜欢你”,那么一切都可以轻易解决——她会快刀斩乱麻,比谁都更加利索、痛快。

      姜灵手上一松,银勺落回杯中,碰在白陶瓷的杯壁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她看得出来,面前这个女人虽然只是贺西京花钱雇来骗她的假女友,但未必只是将贺西京当作“雇主”对待。

      果不其然,林立雪脸上略微红了红,而后开了口:“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喜欢他。”

      姜灵没作声。
      她哪里会笑话呢?

      每一场心动,都值得被人郑重以待。

      林立雪接着道:“我来找你,是想要解开你们兄妹之间的误会。”

      姜灵摇摇头:“我与他之间已经没有误会了。”
      顿了顿,又道:“只怕,你不止是想解开误会这么简单吧?”

      结合林立雪的种种行为与神色来看,她觉得,这个女人更像是孤注一掷,想要推贺西京一把——将他推到她身边。

      林立雪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我可以叫你‘灵灵’吗?”
      也不等姜灵表态,她便接着道:“灵灵,我现在有点理解他为什么会喜欢你了,你很通透,凡事也看得很开,又敢于直接说出来,是个坦诚得有些过分的人。”

      在这个很流行“逢人且说三分话”的年代,姜灵这样横冲直撞的脾性固然不合时宜,是要吃些亏才能长记性,却也坦诚得可爱。

      姜灵屈起食指,用指节蹭了蹭鼻尖。
      这是她与沈录的又一个共同点——禁不住别人认认真真的夸,一碰上,就要不好意思了。

      “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林立雪嗫嚅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姜灵忍不住做了个耸肩的动作。
      林立雪这话问得好笑,她能有什么想法?

      往事已矣,她既决定了待在沈录的身边,与他一起向前走、往未来看,那么至少在她与沈录的恋爱关系存续期间,就不会再多看别的男人一眼。

      她自己希望得到别人坚定的爱,相应的,对自己认准的人,她也会坚定地去爱。

      “你怎么能说不喜欢,便真的不再喜欢?”林立雪有些无法理解姜灵的决然。

      姜灵笑道:“这正是我的薄情所在。”

      “可你哥……”林立雪显然不满意她给的答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姜灵打断。

      “林小姐,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哥,大可不必将他往我怀里推,还觉得自己是在作出牺牲,成全我与他的良缘。”

      林立雪矢口否认:“我没有觉得自己是在作出牺牲……”
      她只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贺西京那样的人,怎么能白白将自己糟践成那样。她喜欢意气风发的他,运筹帷幄的他,清冷禁欲的他,而不是眼下干瘪无灵魂的样子。

      爱而不得的人有她一个就够了,所以,她想要帮他戳破那层窗户纸,让姜灵将自己的感情线重新审视一遍。
      或许,姜灵仍旧喜欢着他,而沈录只不过是一个聊以慰籍的替代品呢?

      因太过急切,又受眼前人的影响,林立雪也不顾失态了,将心里的想法全盘说了出来。

      姜灵闻言却是面色一冷。
      再开口时,她的语气相比此前也多了几分冷冽:“我刚才还敬你是个敢爱敢恨的人,谁知你也不过如此。”

      “你喜欢我哥,大可放胆去追,真犯不着这样放下身段,来劝我再给我和他一次机会。”
      “我当初是喜欢过,也已经追过了。虽结局败北,丢了面子不算,连原本尚可粉饰太平的关系也弄僵了,但我不后悔。”

      “拿得起就要放得下,既然能做的我都做了,话也都说开了,我就没什么再留念。”
      “你猜测我是将沈录当作我哥的替代品,这实在是将我,将沈录,连同我哥,都一齐贬低了。”
      “我哥不是别人可以替代的。”

      “而沈录无与伦比,也不用去作谁的替代。”

      姜灵说到这里,望见林立雪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手指也绞在一起,越来越不自在。
      但她也只是略微顿了一顿,并没有就此停下来。
      灯不挑不亮,话不讲不明。

      “林小姐,不是你喜欢的人才是宝贝。如今在我的心里,沈录比他珍贵。”

      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被姜灵说得掷地有声,几乎要荡出回音,余韵悠长,让那人在几公里之外听到。

      姜灵本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说这话的,说完却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想,这种酸掉牙的话,可不能再说第二遍,尤其不能当着他的面说。
      怕说了,他又是一阵腻人的耳鬓厮磨。
      嗐,怪让人招架不住的,两人再这么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要擦枪走火……

      林立雪浑然不知姜灵的心思已落在别处,她看着面前这个清醒、自持的姑娘,忽然有些敬服。
      在很多方面,譬如出身、家世、学历、相貌,乃至为人处世的手段,她都比姜灵优越许多,可在感情上,她是缺乏姜灵这种孤注一掷的勇气的。

      她喜欢贺西京,为了帮他排忧解难,她愿意假扮他的女友,也甘居朋友的立场,还愿意背着他来找姜灵,想让姜灵重拾对他的喜欢,再努力去追他一回。
      却唯独不敢将自己的喜欢说出口。

      怕一旦说出来了,便连留在他身边当朋友的资格也没有。

      姜灵无心去为林立雪考虑什么——当初这女人配合贺西京做戏,不也没为她考虑么。
      因此,她只淡淡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连一点修饰和委婉都懒得用上了:“你喜欢我哥,却不去追,反而要我去追;我哥喜欢我,却也不说,非要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看到我撞得头破血流才罢休。”
      “这不公平——我也不是铁做的,经不起你们这份千回百转的锤炼。”

      “林小姐,你觉不觉得你与我哥是一样的人?”
      “你们两个自私的胆小鬼,才最适合在一起。”

      姜灵将最后一口咖啡饮尽,为这场心照不宣的谈话下了结论。

      语罢,她也不去看林立雪脸上的神色如何,站起身便往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却倏忽顿住。

      在离她不到三米的卡座里,一个男人站了起来,回过头凝望着她。
      满眼的孤独,似真似幻的忧伤,与当日离家出走的她几无两样。

      姜灵很快回过神来,又向前走了几步,而后停下脚步,语气平淡地叫了声“哥”。
      没有被当事人听到谈话内容的尴尬,亦无小别重逢的惊讶,就只是,淡淡的。

      贺西京“嗯”了一声,想寒暄些什么,末了却发现喉间一阵滞涩,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姜灵抬手做了个看表的动作,道:“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擦着他的肩,从他身旁绕过了。

      贺西京垂着头,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忍不住向后抬起,想要抓住些什么。
      却什么也没抓住。

      曾亲手放开的,错过的,就是错过了。

      咖啡厅的玻璃门被推开,又被阖上,门边挂着的贝壳风铃一阵轻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却再也没有那样一个姑娘,举着从海岸线上捡来的贝壳,非要往他耳边放,让他听一听海的歌唱。

      他忽然怀念起多年前,海风拂过的那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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