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贝尔：众神初醒

　　在西里尔阻止她之前，塔西娅已经收拢了双翼，带着他轻盈的落在了大祭司殿的屋顶上。

　　一瞬间，那种让人变得轻盈的力量消失了，西里尔重新感受到大地对他的拉扯力，他又重新成为无数被大地吸附的微尘之一，再不能自由的翱翔。

　　这里是整个亚莱拉耶的最高点，从这里看去，可以看到如同积木般的房屋，甚至高耸城墙的模糊影子，薄薄的雾气弥漫在亚莱拉耶里，让肃杀的城市难得的柔和了一写，朦胧中甚至带着一丝不存在的温柔。

　　他们站的地方离地面有数百米，这里的风有些大，没有建筑物阻拦的狂风呼啸着擦过他们的身体，似乎随时都可以将他们卷入高空。

　　但塔西娅毫无畏惧，她伸开双臂，在风里放声欢笑，仿佛这是迎接她回家的使者，她蹦跳着走在陡峭的砖石上，像一朵落得太低的云。

　　西里尔没她那么大胆，他缓慢的站起来，每前行一步都小心翼翼，在他所生活的这些岁月中，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地面，第一次飞行让他有些恍惚，仿佛他也可以自由的飞向任何方向，但同时理智警告他那是他的错觉，他没有双翼，从始至终都只是依附于大地的一只蚂蚁而已。

　　这两种矛盾的感觉困扰着他，而塔西娅却以为他只是恐高，她又蹦跳着回来，拉住他的手说：“别害怕，如果你掉下去了，我一定会接住你的！”

　　“……嗯。”西里尔很小声的回应他道，第一瞬间他竟然没有怀疑这一点，西里尔意识到他竟然已经这么相信塔西娅了。

　　大概是发觉他还是没有那么自如，塔西娅也就不再提这个，她的脚步也变得稳重，但没有松开西里尔的手。

　　“你们都会飞吗？”西里尔忽然问。

　　“不啊，我只是个特例，因为我可以操纵风托起我，再用魔力凝聚翅膀。”塔西娅摇摇头回答，眼里流露出向往来，“大陆上唯一长有翅膀的种族是龙族，只有他们才能随心所欲的飞翔。”

　　“哦。”西里尔点点头，这次不再说话了。

　　一切忽然沉默了下来，塔西娅牵着他的手往前走着，女孩柔软的手掌上没有茧和伤疤，那是一双仿佛婴儿的手，轻轻拂过他心里的一点隐秘的角落。

　　西里尔没有意识到这到底是什么，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但奇异的并不厌恶。

　　塔西娅忽然停下了，西里尔从胡思乱想里回过神来，看到她指着斜下方的宽大平台，很小声很小声的说：“那有个奇怪的人诶。”

　　西里尔顺着她指的地方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小声的告诉她：“那是大祭司乌图诺，不要打扰他了，我们快走吧。”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这里是大祭司殿，大祭司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亚莱拉耶由九名最年长的神明统领，他们组成了长老会。而唯一能与他们比肩的人只有大祭司乌图诺。

　　乌图诺是还活着的的最古老的神明，他平常并不参与亚莱拉耶的管理，只是在重大的事情要发生前对其他人提出警告，他也是唯一一个能够“看到”新世界的人。

　　塔西娅虽然还有些好奇，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就要沿着来路返回，但这时，一名少女忽然跑了过来，却是一身祭司礼袍的歌莉娅。

　　歌莉娅一改先前的骄纵性格，谦卑而恭敬的听从着乌图诺的训诫，这种时候看来她真的有了几分大祭司的风范。

　　歌莉娅是大祭司的养女，父母只是早就战死的普通神族，很多人都很奇怪为什么大祭司要收养她，甚至各种明里暗里的告诉所有人，她会成为新的大祭司。但谁都找不到答案来解释这件事，也只好把疑问压在心底。

　　两个人神色凝重的说了什么，然后乌图诺缓步离去了，歌莉娅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忽然向他们所在的方位走来。

　　西里尔一惊，但根本来不及躲起来了，歌莉娅仰头看着他们，大喊道：“喂，上面的两个小、朋、友——不要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啊！”

　　西里尔和塔西娅对视了一眼，然后塔西娅拉住他的手，带着他从屋顶上跳到了平台上，风减缓了坠落的趋势，他们就像两片树叶那样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擅闯人家领地的西里尔有些尴尬的看着歌莉娅，正想说什么，但这时他忽然发现，歌莉娅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歌莉娅用目光示意他闭嘴，然后叉腰，又摆出一副大小姐的姿态，只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没有说服力，她故作老成的说：“老师说，你们两个下次再跑这种危险的地方来，就罚你们去扫一个月的雪。”

　　西里尔点点头示意明白，暗自悄悄松了口气，他倒是无所谓，只是塔西娅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能干那些累活计的样子。

　　“好了，那个，你——”歌莉娅也松了口气，那种俯视的态度也消失了，她指了下塔西娅，大概是不知道她的名字，“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和西里尔说。”

　　塔西娅乖顺的笑了笑，也不多说话，只见她走到平台边缘，再一次展开了那双洁白的翅膀，像一只飞鸟一样转眼消失了。

　　西里尔一直看着她的身影隐没在远处，才把视线收回，这时他忽然发现歌莉娅又一次流出了眼泪，但是却面无表情。

　　西里尔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歌莉娅的形象一直是喜悦、骄傲的，他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感，会有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要发生。

　　他安抚的拍了拍歌莉娅的肩膀，手下瘦弱的肩膀颤抖着，显示出主人在压抑何等剧烈的情感。他尽力温柔的问：“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西里尔，这件事不可以说出去。”歌莉娅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才开口，她紧紧地盯着西里尔，显然是在等他做出承诺。

　　西里尔也认真的回答：“好，我不会说出去。”

　　得到承诺的歌莉娅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她说：“老师说，我们要走了。”

　　“……什么？”西里尔一瞬间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容不得他多想，歌莉娅好像忽然被抽去了脊骨一样的垮了下来，她双手捂住脸，却无法阻止泪水流出。

　　可能是觉得太丢脸了不想让西里尔看见，歌莉娅蹲了下去，整个人缩成一团在颤抖，这哭泣是绝望的，她现在和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没什么区别了。

　　“他说，他说……这是最后一个冬天了……”有细碎的字句从她口中泄露，带着悲痛的哽咽，“西里尔，你明白吗……”

　　“我们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季了……”

　　西里尔愣了好一会儿，才品味出她话语里的含义，他顿时什么都无法说出口了，于是他木偶一样的跪下来，把哭泣的歌莉娅抱住，机械性的轻拍她的脊背，却无法做出任何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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