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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aper 06·严冬(2)
西里尔第一次以这种视角俯瞰自己所生活至今的这座城市,他没有感到害怕,甚至有些新奇的看着另一个视角的房屋。
塔西娅平稳的带着他飞行,他们身处亚莱拉耶的南城,亚莱拉耶面积很大,其实被划分为了四个区域,分别以四个方向为名,南城是最南端的那块,南城所守卫的城墙很少,内部主要是居民区和后勤区。
没有战事的时候经常会有小孩子出来玩,也只有小孩子会在这种生活里自发的感到快乐的,虽然其中大多数在长大一些后就会怀疑过去的自己,怎么能笑得出来。
但是刚下过雪,大街上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像豆子大小的人,像是一种精雕细琢的人偶玩具。他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豪无知觉正有两双眼睛在天空中看着他们。
巨大的城市在他们身下铺展开,为了避免积雪压塌房屋,亚莱拉耶城市的屋顶都采用了陡峭尖锐的造型,此刻看去如同一把把垂直立在地上的长矛,要将天空开膛破肚。
但雪实在太大了,于是屋顶上依然凝结着一片片的积雪,只有一小块地方露出砖石本来的灰黑色。
深渊之中几乎没有色彩,靓丽的色彩太容易招致危险,在灰暗的世界里,一点明丽的色带都太过显眼。
除非自己本身就比一切危险,否则没有深渊里的生物会展示绚烂的颜色。
彩色在神族眼里,就是灾难的象征。
大概在七年前,亚莱拉耶爆发了一次严重的虫灾,那些被叫做“彩虹之骸”的虫子从不知名的地方飞来。
它们和深渊中所有生物都不一样,绚烂的体色在一片灰暗的世界里无比鲜艳。
然而这些东西却是不折不扣的噩梦,它们所劫掠的地方,没有生物逃过被撕咬的命运,他们只有吃饱了才会离开。
甚至连那些巨大的泰坦都被它们吃了个干净,骨架都没有被放过。
那场虫灾中,原本一直苍白灰暗的亚莱拉耶仿佛被人为涂上了彩色,然而这对亚莱拉耶的人们来说却是一场噩梦,长老们让所有人都躲在家中的地窖里,听不到钟声不可以出来。
地窖里昏暗而不见天日,偶尔有人崩溃的哭出来,但没人说话,每个人都在等待钟声的响起。
食物和水被计划着分配到每个人手里,所有人都无比顺从,哪怕没人知道是否有明天。
连泰坦们都畏惧这些渺小的虫类,在它们袭击亚莱拉耶的时候不敢前来偷袭,更别说神族了。灾难最后以虫子们的离开而结束,当所有的食物都即将要吃完,人们决定出去查看情况。
这很可能是一件有去无回的任务,于是人们决定以抽签的方式选择这位勇者,如果虫灾褪去,他就要去敲响城中的大钟,如果没有,那就等下一个人。
每一天都会有人离开,但第一个离开的人没有回来,第二个也没有,一直到第十四个人离开。
希望的钟声终于被敲响了。
人们走出地窖,发现第十四个人死在大钟的旁边,半边身体已经被啃食的只剩骨架,而这一路上他们看到了离开的所有人。
第十四个人来到地面上,发现了先驱者们的遗体,他们用自己的身体作为饵料,想要喂饱这些虫子,每一天的先驱者死去,就会有一批虫子吃饱离去。
于是第十四个人踏过前辈们的遗体,义无反顾的走向大钟,最后的虫子们扑上来撕咬他的身体,血肉被不断剥夺。
当最后一只虫子终于吃饱了离去后,他终于用自己的身躯喂饱了它们,然后他目睹它离去,用最后的力量敲响了希望的钟声。
这十四个人的名字被刻在了英灵之柱上,和无数抵抗泰坦而死的先辈们的名字并列而写,后人将永远记住他们的牺牲与勇气。
那时候西里尔还是个小孩子,但神族的男孩们不需要太大年纪就已经可以作为成人,他也到了抽签的年龄,而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才是那个第十四名,只是身边的长辈不忍他这样死去,悄悄换走了他的签。
西里尔恍恍惚惚的想起这件事,不自觉问出了口:“塔西娅。你们那里……有颜色吗?”
“奇怪的问题。”塔西娅的声音被风吹的有些飘忽,“当然有了,太阳出来的时候,潘达亚就是金色的,阳光照在白月石做的宫殿上,金色里还带着一点彩色。”
“晴天的时候潘达亚是白色的,一点杂色都没有的白,看久了会有些眩晕,还很无聊。但最美的时候是黄昏的时候,太阳绚丽的红色把潘达亚变成了橘红色,而天空一半是红与金,一半是蓝色。”
“潘达亚用白月石所建造,白天会吸收太阳的光线,所以晚上会发光,像一座灯塔一样。”塔西娅说到这里忽然咯咯的笑起来,“它一直都是亮的,仿佛不是用石头,而是用太阳和月亮建造的。”
沿着塔西娅的描述,西里尔仿佛真的看见了那个景象,他的□□依然困在深渊下的亚莱拉耶,这里灰暗、绝望、萧索,而意识却随着语言到达了新世界,看到那云端上的巍峨宫殿在黎明时的金色,上午时的白色,傍晚时的橘红,以及在夜晚里依然发出用不熄灭的光。
奇异的,这时候他没有想起那些有着同样绚烂色彩的虫子,而是沉浸在了塔西娅的描述里的那个美丽的地方,潘达亚,他不知道自己的想象是否正确,但那种独属于新世界的美深深地触动了他。
原来色彩还有第二种存在的可能,它不再是危险的代名词,也可以象征着美丽与和平……原来新世界,竟然这样的美好。
他忽然想起了母亲的话:“如果真有那一天,那就走吧。”
他甚至在一瞬间真的燃起了这样的想法,走吧,去新世界。
但现实很快让他清醒,亚莱拉耶冰冷的风如刀割过,吹的他眼睛干涩,西里尔喟叹着评价道:“听起来很美。”
“诗人们都说,‘云巅之上的圣都潘达亚,是美丽和希望的具象化’。”塔西娅笑着,忽然加速,带着西里尔冲向整个城市的最高点大祭司殿,“的确很美,等之后出去了,我一定带你去看看它的样子。”
“我们……”出不去的。
西里尔一愣,然而后半句话被风吹散在了空中,似乎并没有落入少女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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