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番外番外

作者:唛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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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1.
      春至江水暖,夏近人声沸。
      暮春的潇湘楼格外热闹。尤其到了夜晚,渡客过江的画舫上挂满了红灯笼。客人穿着绫罗簇拥着往画舫里钻。
      这低腰顺眉间,莫不是绵绵的情意。

      再说这潇湘楼里。莫说这七个当家的姑娘,饶是端茶倒水的,随便拎出一个也当属潭洲地界儿数一数二的美人。且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再加上这楼中的姑娘别说是卖艺不卖身了,便是再显贵的客人来了这里,硬是连个姑娘的手也碰不到。

      楼中人声鼎沸。
      琴声、笑声、吟诗作赋声不绝于耳。
      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今日来了好兴致,临时起意,邀着楼中的宾客一起玩起了猜诗迷的游戏。
      游戏一出,便乍出了许多腹有才华的公子哥儿。
      引得其他的姑娘们连声叫好,便多看了几眼。
      谢霄在人群里不算是显眼的,也兀自拣了敞亮的位置一边吃酒一边搜寻着七姑娘的身影。他怎的知道,此时的七姑娘正气势汹汹地坐在二姑娘房中算起帐来了。

      陆绎前脚从京城出来,潇湘楼里便得知了陆绎此行的目的。因这潇湘楼与济世帮渊源极深,二姑娘得了消息便早就作好了打算。因此便有了白鹤村与宁乡县刺杀陆绎等一番行动。
      七姑娘本是由着二姑娘,任其安排。但是与陆绎接触两次,又演了一出戏,从谢霄口中打探一番,便深知陆绎绝非京城信中所说的宵小之辈,便想求着二姑娘罢手。

      二姑娘自然是不允的,一双眸子里装的尽是城府与坚定。
      七姑娘轻轻蹙眉,愁上心头。说话便急了些,如同倒豆子般:“二姐,小七知道你用心良苦。早在济世帮成立初始,便安排了帮里二当家大胡子齐二哥假扮帮主,所到之处自报名号,生怕旁人不知这济世帮的大当家是虬髯客。后又知陆绎心思缜密,料想他不会轻易受骗,便派了帮中的三当家白三哥假扮,到那乌安帮招摇过市。不惜损害济世帮名声,承认那强抢乌安帮财物、收取地保的奸恶勾当就是济世帮所为……”

      二姑娘轻轻垂眸,她怎会不知这一番作为亦非正人君子所为。若是杀得了陆绎也算罢了,若是不成功,许是那齐二哥和白三哥,便会成了无故枉死之人。只是为了庇护她想庇护的,心也便狠了下去。
      “箭已在弦上,怎的就此作罢?”
      七姑娘从雕花靠椅上陡地起身,两步迈到二姑娘脚下,半跪着,央求般地问道:“二姐,若是那陆绎是奸佞之徒也便罢了,小七也便领了二姐的恩情,由着他被杀了害了埋了。可如今,小七觉得另有隐情,陆公子他并非歹人……”

      不等七姑娘说完,二姑娘陡然起身,一拂袖,眉头皱起,脸面无光,整间屋子都罩上了一层阴霾之气。
      “陆公子、陆公子……你什么时候对这陆绎如此用心了?姓陆的善也罢、恶也罢,我已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终究是——终究是来杀你的呀!”

      2.
      七姑娘本姓毛,名如裳,13岁时被大姑娘收作义妹,排行老七。在潇湘楼里,是名扬天下的七姑娘。而她的另外一个身份,便是济世帮的大当家毛小七。
      遥想当年,七姑娘不爱红妆,却对习武之事颇赋天份。二姑娘瞧着小七天赋异禀,便将一身的绝学悉数传授给她。
      七姑娘平日里喜欢和红袖乔装打扮成男儿装,四处游历,路见不平便出手相助,竟阴差阳错坐上了这一帮之主。
      初始,大姑娘二姑娘未觉不妥,便也由着小七胡闹去了。谁料想,这济世帮的规模愈加庞大,在江湖中的地位与日攀升,竟有一日可以惊动了皇城。

      七姑娘本是单跪着,听了二姑娘决绝之语,便撩开裙摆双膝狠狠跪了下去,声音清脆笃定:“原是小七命该如此。虽这些年我杀了不少贪官豪绅,却坏了官家的规矩。若杀我一人可保济世帮无恙,小七也便认了。”
      她接着向二姑娘叩首,整个身子伏在地上,“请二姐饶了陆公子一命,小七愿意让他将性命拿了去。帮中事务,请二姐日后不必再插手,我也会责令帮中兄弟日后也不再听二姐的,二姐与我与济世帮都再无瓜葛。且由着小七去吧!”

      二姑娘听得眼晴红红,只差半分,泪便从眼眶中流出来。这些年,七姑娘将济世帮在发扬光大了,实则幕后的靠山便是潇湘楼和二姑娘。
      潇湘楼与济世帮同气连枝,肝胆相照。若说没有潇湘楼二姑娘也便没有今日的济世帮也未尝不可。
      七姑娘的话着实是伤人了。

      “那陆绎与袁今夏伉俪情深,可曾多看你一眼?你竟对他动情至此?”二姑娘双拳紧握,竭力压着内心的气急败坏。
      七姑娘依旧伏着身:“与私情无干,小七求的是个‘义’字。”
      二姑娘一步未站稳,呆坐到椅子上,再说不出什么。

      窗外也有一人听呆了。
      谢霄见庭台上从三姑娘到六姑娘都出现了,借着酒劲便四处寻七姑娘。竟误打误撞自己摸到了后门。守门的人一时去方便,便让谢霄将二姑娘和七姑娘的谈话听去了大半。
      等守门的人返回,谢霄已躲至阴暗角落中,再听了一会儿便颓然离开了。

      二姑娘见七姑娘油盐不进,痛惜地扶着额头,半眯着双眼,痛苦地扬了扬手。水仙领会主家意思,轻轻拍手,便由正门冲进来几个壮丁。
      二姑娘眼皮也未抬,轻语道:“将二姑娘关到□□,好生看管着。有半分差池,我找你们说话。”
      几个人刚刚作揖要领命,从门外又跑进来一个小厮,进来便扑到二姑娘跟前,禀报道:“二姑娘,宁乡那边出了意外。”
      二姑娘握着桌角,像是要半其撵碎般。
      “说!”
      一句话,吓得小厮颤颤微微,声音也抖个不停:“几个姐姐到的时候,三当家带着帮中几十个兄弟已经与陆绎几人纠缠上了。结果饶了怎的都奈何不了陆绎,结果还被他将三当家掳了去……”
      二姑娘一听,更是恼火,怒气直冲云霄:“不听我的,都不听我的!那白老三花拳绣腿,怎的是那姓陆的对手?”

      七姑娘也从地上爬起来,直直盯着小厮,问道:“怎么回事?白三哥怎的没我的命令便去了宁乡?”想着事已至此,问责的事便是后话了,遂又接着逼问,“你且慢慢道来,究竟是何情况?”
      “几个姐姐受命去索要那姓陆的几人性命,见着帮中兄弟与陆绎纠缠着,便想着先解决袁今夏。陆绎本是招招退让,只守不攻,见着袁姑娘遇险,便恼羞成怒,打伤了几个姐姐,还掳了受伤的三当家……说是确保袁今夏和另外一个姑娘性命无虞之后,便会放了三当家。”

      二姑娘一听这话,心中起疑,便问道:“放了三当家?三当家可是报了毛小七的名号?”
      小厮称是。这便更勾起了二姑娘的疑虑。少顷,她也便明白过来,便是什么虬髯客与这白面书生,都未曾蒙混过关。
      陆绎心中早有判断——毛小七,另有其人。

      众人皆陷入沉思。

      3.
      今夏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晌午。
      昨日惊心魂魄一战,虽是家常便饭,却因着身体不适,多吃了不少的苦头。她倏地起身,顿觉头痛欲裂,一阵天昏地暗,不自主发出一声“咝”的声音。
      过了好些时候才稍缓过来。

      外头守门的灵珠听见房内有响动,急忙跑进来伺候。
      今夏见着灵珠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想必是昨日未伤她半分,心中便安稳了许多。左右看去,不见陆绎,便急着问:“大人呢?”
      灵珠莞尔一笑,道:“夫人放心,公子无事。他在……他在那个毛小七的房中替他疗伤呢。”

      今夏仔细回忆起来,昨日自己险些晕厥之际,几个白衣人从天而降,劈着剑向自己袭过来。幸得陆绎旋身踢开了毛小七刺向他的剑,又飞身过来救了自己。
      随后的事情今夏便不得而知了,都是从灵珠口中听回来的。

      说是陆绎见敌众我寡,今夏又晕倒在地,便兵行险招,劈开白衣人的剑阵,旋即用剑背震伤了两个白衣人,再反身回去掳下毛小七作质——因他看出只是一招,便将毛小七踢出内伤,随即分辨出毛小七虚张声势是真,花袖绣腿也是真。
      随后岑福抢了几匹马,陆绎等几人转了几圈,发现甩掉了追踪,才依着今夏此前的描述寻到密印寺暂避。
      密印寺归隐山脚,人迹罕至,空气清幽,环境宜人,正是隐蔽及疗伤的好处所。

      今夏喝了灵珠端来的老姜汤,辣出了一身的汗,顿时觉身上轻快了许多。来不及晾干汗,便裹了衣服,将手铳别在肩间冲出去。
      她实在等不及了。昨日最后一眼见着陆绎还是被一群人凶神恶煞的人围住,纵是陆绎身怀绝技,纵是灵珠说了陆绎无事,她还是要亲眼见到才好。

      二人由灵珠引着去了毛小七的住处,今夏急急忙忙冲进去。
      才一进去便看到面色威严、眼神肃杀的陆绎与岑福二人,于床前一坐一站,紧盯着床上的人。而床上这位,穿着棉布寝衣,饶是面色苍白,神态虚弱,却从眼底丝毫未见恐惧或惊慌,倒多了些玩世不恭,与之前的形象竟全然颠覆。
      见他捂住胸口,痛得挑起眉毛,面上却嘻笑着,道:“陆大人,你这一脚下去已取了我半条性命,索性取了我人头回去交差便是,何必还要耗了你的内力给我疗伤?岂不是平添了些麻烦。”
      陆绎冷笑。昨日那一脚,已将“毛小七”的名号从这位白面书生身上踢了出去——陆绎现已笃定,毛小七另有其人。
      “你究竟是何人?”陆绎身躯向前微倾,双目直瞪着眼前的这个白面书生。这目光如鹰眼深邃,震慑得人心发慌。
      陆绎这一句话,着实让白面书生和今夏都吃了一惊。而他的这一惊,让陆绎更确信了自己的判断无误。

      白面书生很快恢复平淡,微微一笑,身子向后一倒,歪在了床上,喊着:“我就是毛小七!快取了我的头滚回去邀功吧!”
      今夏愕着一张脸碎步跑步陆绎身侧,诧异地指着床上之人,悄声问道:“他……他竟不是毛小七?”
      陆绎侧脸颔首。
      见审问陷入了僵局,今夏灵机一动,转向白面书生,挖苦道:“也是。看你连大人的一招半式都接不住,现下又举止轻狂浮躁,想必近日来装毛大当家装得也实属不易,必是济世帮的哪个小厮随便在戏班子请来的戏子……”再转向陆绎道,“我看大人就饶过他吧,区区一介宵小,倒不值得大人往诏狱一带了……”

      今夏的激将法果然奏效。白面书生被这嘲讽激得心中难受,忍着痛由床上支起身子摸索下床,捂着伤立到几人面前,豪言道:“笑话!我乃堂堂济世帮三当家白成武!我白三爷靠足智立足,岂容莽夫等在此揶揄……”
      话一出口,白三便知自己失言。心中大呼“不好”,面如土灰色,眼睛鼻子嘴巴都掬到了一起,转身扑在床上,捶着软铺哀号。
      今夏满意一笑。

      自宁乡遇险,锦衣卫暗卫已收了岑福的传书赶来密印寺。岑福留了两人看着白三,以防他使出什么花样。
      陆绎嗤之以鼻,道:“徒有其表,我看叫灵珠守着他便跑不了。”
      岑福脸色一沉,赶忙作揖:“大人,灵珠手无缚鸡之力,恐难胜任。再者,夫人风寒未愈,还需灵珠在一旁伺候着……”
      陆绎一咧嘴,摇着头说道:“还真是木头疙瘩。”

      出了白三的房间,陆绎忙拉住今夏,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再摸了摸额头,又摸着脖子、手心……今夏一羞臊,余光指着一旁,两个守门的暗卫正憋着笑。
      陆绎不以为然道:“我关心自家夫人,有何不妥?”
      两个暗卫脸色一正,不再敢出声。

      寺外山景朦胧,云雾缭绕。
      今夏执拗,不肯歇着,与陆绎在山中漫步。
      虽已近五月,江南已穿不住厚衣裳,但山中的空气凉爽,迎面袭来,竟有些寒意。陆绎将锦袍披在今夏身上,再嗔怪她:“夫人,我看你还是回去歇着,明日好些我再陪你出来走走,可好?”
      今夏停住。眼下一切其他都不值得今夏挂念。她自白三口中得知陆绎的此行目的,心中便如同装了一块磐石一般沉重。
      不为别的,只因她终于明白了近日大人的忧心。她只道敏星压梦重,却忘了忠义两难全。一面是圣旨难违,一面是江湖道义,已将陆绎的心揉搓得支离破碎。
      此刻,她也不想别的,不会劝他违了那皇命放义士毛小七一把,也不会劝他取了毛小七的性命,以保自身无虞。

      今夏无话,只紧紧抱住陆绎,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温情说着:“大人,是我不好。近日大人如此烦忧,我竟丝毫未察觉原由。自古忠义两难全。大人放心,无论大人怎么选择,我都与大人共同承担后果。无论大人选择什么样的路,我都与大人共进退。”
      陆绎愣住。
      少顷,他伸出双臂,热烈地、紧紧地,将今夏揽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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