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迹部景吾乙女]光与影

作者:陆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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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迹部景吾与黑岛景子开始了下一步的计划——

      夺权。

      他们知道,一时的风光只是假象。只有把事关学生利益的重要权力握在手里,才能有与现学生会分庭抗礼的资格。而他们的目标,就是今年春天那场被取消了的远足会。

      众所周知,学生会的流水从来不做公开,可每月报出来的总金额却都高到吓人。事实真是用了那么多钱吗?或许,他们根本是在做假账。他们用理事会给学生会的权力,反从理事会那里攫取利益。

      这一个月风平浪静,迹部景吾仍是和开赏樱会那个星期一样,按时参加理事会,并且对菅野明礼貌有加。菅野多次在会上对他发表一些尖锐异常的言论、不甚友好的偏解,他也不多理论,打个太极,再引入其他话题。一套接化发,让菅野满嘴的枪炮打入了棉花一样无处发力,憋得好不难受。

      新一个星期一的早上,迹部同样友好且和善地,温文而有礼地,和菅野明面对面坐到理事长的左右手边。

      “菅野,你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托您的福,学生会一切如常,学生活动也按照计划表有序进行,不敢劳您费心。”

      理事长满意地点点头,问迹部道:“迹部君,你呢?”

      “不才有些拙见。”

      “怎么会是拙见?迹部君说来听听?”

      ‘不才?不才……哈哈哈!’菅野暗自咬牙切齿,恨得一口气差点没喘匀:‘迹部景吾,你可是大才啊。对一千六百人也能打出舆论战,你可是个天才啊!’

      ‘我心黑,我认。迹部景吾,你在这装的什么小白菜?尊严那玩意儿,你不是最看重了吗?不惜抛下面子也要用这么脏的计策,刨出你的心,恐怕也和我一样黑!’

      ‘而今,你又有拙见了?你是要跟我斗到不死不休啊!’

      迹部翻开笔记本:“一个月来,根据学生会的各项业务,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经费,发现与学生会每月报上来的总额相去甚远……”

      “你想说什么!?”

      他戳到菅野明最痛的点。

      菅野明宁愿被迹部现场诟病‘集权’,也不愿让他提起账本。说他没动手脚,谁信?他自己都不信!可菅野明要保全学生会上上下下的关系网,让他们对他听令,除了硬的,也要给他们一点甜头。菅野要让这些人明白,跟着他混,不止可以在学校作威作福,还能时不时有些小收入,吃个免费的下午茶什么的。

      只每个人分一点,最后拿出去的金额就很高了。

      菅野联合了企划部,尽量采购便宜的材料,报价却往市场偏高的价位看齐。小到文具如笔、本子、打印纸。大到能多次使用的设备,如打印机、文化祭使用的搭建材料等。每样物件都多报一些,几个来回,便是盆满钵满。

      所以菅野每次给理事会看的账单,虽类目与实际完全一样,总值却居高不下。再加上贵族学院的理事自然都是有钱人,日常生活中不会去关注这些琐碎物品的价格。其他届也尽是如此,一来二去,学生会便把这当做传统,一代一代地传下来了。

      这是大家都心领神会,闭口不提的。迹部景吾竟想掀开这层纱?

      他疯了吗?

      ‘若是理事会彻查下来,从小学部到大学部,所有的学生会一个都不能幸免!所有学生会的人都会与你为敌,你才是真正地从初中直到大学都要争斗不休了!!’

      “迹部景吾!我……我劝你慎重。”菅野语调里狠加着劲儿,希望这头初生牛犊能知道,自己动了谁的蛋糕,做的是什么足以撼动天地的大事。

      “菅野,你怎么了?”理事长一脸不解:“让迹部君说啊,你干嘛打断他。”

      迹部不被察觉地隐隐笑了一下,他知道,他们猜对了。这是菅野的痛脚,他手上最大的蛋糕。

      在副会长室,黑岛景子和他提出这事的时候,他实在太过吃惊,以至连表情都变得严肃异常,眉头紧皱在一起,久久不能回复。景子抬起手机,笑着拍下了他的表情,揶揄说:“不都该见怪不怪了吗,怎么还这么一惊一乍的?”

      迹部吃惊的当然不是学生会的贪腐问题,这些他一直心中有数。他吃惊的是,景子竟提出如此破釜沉舟的计划?

      大胆、不留后路,且义无反顾。这番计略与她舆论战时的谨小慎微,真是判若两人。

      “迹部君你,不只是想要斗倒菅野吧?”和之前一样,这个姑娘总是能看破他心里闪过的那几丝还不成型的想法。

      没错,迹部确实不止一次地想过——他要变革。

      他想把学生会民主化,铲除冰帝的关系网,还校园一片清澈,尽管存在管理与被管理的关系,但商议要事时,大抵可以有一个相对平等的环境。唯有这样,才能纠正冰帝腐坏彻底的风气,也唯有这样,才能实现理事会的初心,真正让下放给学生的权力,起到提升学生能力的作用。

      可这实在是太难了!

      学生会关系网牵一发而动全身,以迹部景吾一个初一学生的身份,只能保证他在的三年,中等部能保有澄澈的风气。或者往远了说,他可以多布几步棋,在自己不在中等部的几年之后,这里仍然不会快速回复到现在这样的黑暗。

      但他初中毕业,便不会在冰帝了。

      届时他会回到英国,逐步接手家族事务,日本学校的所有一切,都与他再不相关。到那时,黑岛景子也会升入高等部。这个一路陪着他打到顶端的姑娘,会被怎样对待?

      黑岛景子的身边没有迹部景吾了。

      她是光身边的一抹暗影。有光存在,她才能相依相生。可光不在了呢?没有自保能力的她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彻底被黑暗所吞噬了吧。

      “你……!景子,我说过了吧。初中毕业,我就会回英国。”

      “嗯,所以呢?”景子问。

      “你就没有我了。”

      姑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眼中浮现出悲戚之色。许久,才开口道:“迹部君,你当我是什么?”

      “什、什么什么?”

      迹部景吾不像有栖川望月,能够自在地把过分的肉麻话全搬到台面上。纵然他在心里想了、并且认定了千八百遍:黑岛景子是我的军师、我的战友、我的朋友、我的知己。可让他面对着姑娘本人把这些话说出来,这实在是张不开嘴。

      “从迹部君同意与我并肩作战,真正把我们当做光影一体的时候,迹部君。”姑娘正视着他,眼眶又发了红:“从那时起,我便把你当朋友了。”

      “迹部景吾君,是我十三年的人生中唯一的朋友。”景子坦率道:“能并肩作战的朋友、互诉衷肠的朋友、想为他做一切的朋友。迹部君不也正是如此信任我,才肯把看得比生命都重的尊严交托给我吗?”

      “我也是如此的看重着迹部君。”她说:“我能拿得出手的优点,也唯有懂点兵法了吧。但我愿意用这优点来实现迹部君的愿望。”

      “迹部君想变革,那我们就来变革!”

      景子抹了抹溢出的些许泪花,又笑了:“说到底,眼中有着大世界,想用变革来重整局面的迹部君,才正是不负我眼光的人啊!若是你没点心气,只想着斗倒菅野上位,重蹈覆辙,变成第二个他,那我才是看错人了呢。”

      黑岛景子把他的愿望当做自己的愿望,宁愿冒着在他回英国后被迫转学的风险也要献上这一计,他自然不能辜负。

      只是比所谓变革更重要的,是景子的安危。

      一将功成万骨枯。迹部其实明白,成功的道路上本就有无数的牺牲者。但纵是黑岛景子自愿做他的垫脚石,迹部也无法着手要通过‘舍弃她’才能达成的愿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当王的本愿,是为了祚福万方。

      纵使他想要更多的王土,但若臣民能他的国土安居乐业,那王为保他们的安宁,也不忍再去过分扩张。

      于是迹部没有与黑岛景子和他商议的那样,把收集到的资料一股脑地抖露出来,而是换了一种说法:

      “——有人是这样报告给我的。”

      迹部说:“其实菅野会长在任期间,学生会的总流水与前几任会长在任时没什么差别。可如今学生们逐渐响起了质疑之声,甚至还有人提给我这种报告……”

      他自上而下地看向菅野:“学生会当然不会有问题。只是菅野会长,是不是可以考虑下把学生会的流水公示出来?涉及金钱的问题,本就该有学生的监督。”

      ‘哼,就这?’菅野在心里冷笑:‘迹部景吾,谅你手里有万全的证据,也是不敢公开吧?’

      ‘我还以为你是何方神圣。这样看来,就算你入主学生会,也不过成为另一个我罢了。’菅野在心里把迹部贬进地底,腰板瞬间梆硬,说话都巧舌如簧了起来:“学生会的流水每个月都向理事会公开,所有的出入理事会都看得到。迹部君是觉得,单凭我们的老师,还不足以监督学生会吗?”

      “您误会了。学园把如此多的权力下放到学生会,初心就是锻炼学生。”迹部说:“不才以为,日后的发展,大可以往公开化去。我们对理事会负责,更要对学生负责。只给理事会看的账单,锻炼的是学生会的二十多人,甚至可能,只锻炼了会计一个人的能力。而把账单公开接受学生的监督,则可以调动学生的积极性,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与菅野一个眼神交错,便是一片电闪雷鸣。

      迹部道:“只是,不忘初心罢了。”

      “是啊,菅野,我觉得迹部君说的有些道理。你也没必要什么都上纲上线的,直接往人家头上扣帽子。”理事长像居委会的和事佬大妈,不停地和着稀泥。可这也说明理事长现在心里也一团乱。他只把这件事当做‘这件事’本身来听,没有去想深层的利益纠葛。或许他也想不到,本该是青葱年龄的两个初中生,竟能如此心机深远,在言语间便展开博弈吧。

      迹部在心中轻轻一笑,脸上仍然没有表情:“理事长,本月下旬要着手下季度的预算分配,我也有一些新的想法。”

      “想法?”菅野愣住了,心跳都骤然漏了一拍。

      开始了,他开始了。

      ‘迹部景吾开始了他蚕食我王座的第二步!’

      “迹部景吾君,我希望你能了解。自冰帝建校之初,便由学生会为社团进行综合评分,根据得分高低来分配金额。这套措施实施的年份,怕是比你的年龄都要长!”

      “所谓综合评分,是否有章可循?是否有足以服众的既定评判标准?是否可以将评分表公示?”迹部问。

      菅野语塞。

      社团评分从来都是公开最后的总得分而不公开细项。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细项。

      学生会会根据他们对社团的印象、社团拿到的成绩、在学生心中的人气,自己给一个衡量。在这个衡量中,能操作的阈值非常高。像菅野堂弟所在的垒球社,尽管成绩不利,每年大赛都是一轮游,仍能保证经费排在所有社团前列。但如一直对菅野不爽,且数次语出不逊的足球部,尽管实力足以打上全国,学生会自会拟一套说辞,在各个方面对他们克扣分数,导致拿到手的经费极低。

      文艺社团也不例外,像指导老师在理事会的,如戏剧社、交响乐社、化学社,总是能拿到更多的经费。戏剧社用不上的演出服足以堆满一整个教室,化学社的经费足够组建一个小型研究所,可有比赛的,如象棋社围棋社;需要与他校进行频繁交流的,如近代文学研究社,分到的经费则少之又少,甚至连与他校交流的来回路费都要自掏腰包。

      在有权力便能一手遮天的黑暗学校,实力,是很不值得一提的。

      所以除了足球部的一群热血男儿能在重压下越挫越勇,其他没什么实力的社团,大都就此沉沦,再没做出什么像样的贡献了。

      就此,越有钱的社团,加入的人数越多,分到的经费更多。可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拿到钱,所有的部员都非常怠惰,不会想去争取更多的荣誉。

      没钱的社团,则招不到新人。拿到的经费也越来越低,能举办的活动也越来越少。长此以往,整日在解散边缘游离。

      好的不会更好,坏的却一直很坏。这就是冰帝社团一直以来的现状,也是冰帝的社团在全国各种比赛始终无法更进一步的原因之一。

      这些事情,其实每个学生心里都有点数,经手这些钱的学生会心中更有数,自小在政治家庭接受洗礼的学生会长菅野明,最是再清楚不过了。

      可普通学生不敢说,学生会不想说,会长不会说。

      十几年以来一直如此。

      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学生会的砝码太过沉重。蚍蜉之力怎可撼树?敢于向权威挑战的勇士,纵是翻遍史书,有几人功成身退?成功的可能既已小到忽略不计,又有哪个学生愿意牺牲自己和学生会唱反调。

      迹部站出来了。

      重量虽不至于撬倒学生会,但也足以让他们震动一番的迹部景吾站出来了。

      菅野没办法反驳。

      他刚才以为,迹部景吾是畏惧学生会背后的关系网的。就算是他扳倒自己,这位贵公子也不敢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不过成了第二个他,化作这张大网中的一份子罢了。

      可这番话,他听出来了。迹部景吾并不想扳倒他之后安然接手现在的权势。他想要变革,想要推翻整个现行制度,重新建立起自己的一套东西。

      他要当革命家。

      菅野明白了迹部景吾一开始挑出学生会流水的真意,他要告诉菅野:我知道学生会所有的蝇营狗苟。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不要对我多加阻拦。否则……。

      菅野明也真的不说话了。迹部景吾不怕,他怕。若是他因逞一时口舌之快,让迹部景吾把财政问题抖露出来,震怒高中部与大学部,那他就混不下去了。他明白他的退让会让自己失去分配预算这手大权,可他若因不退让而获得了糟糕的结果,那他高中与大学,势必也无法在冰帝待下去了。

      迹部景吾已摆出玉石俱焚之姿,菅野明只想明哲保身。

      “那迹部君,你有什么改进意见呀?”理事长好奇地继续问道。

      “如诸位所知,冰帝传统,一直是由学生会为出发点。学生会为社团评分后,根据得分分配经费。而我想换一个本位,由社团根据自己的需求提供详细的预算明细,再由学生会进行核减。允许金额之内双方讨论一致,再下定结论,并把预算表公示全校。”迹部说。

      “这工作量也太大了吧!”菅野显出一脸为难:“迹部君。学生会可没人手做这么多表。”

      他还没有放弃。菅野明还想旁敲侧击,做些其他努力。

      “菅野会长,往年对社团,自评分到预算分发,全部都是学生会在做。而如今把工作量下放到几十个社团,学生会只需要审核而非做表,怎么说是增加工作量呢?”迹部摊手。

      “迹部君,学生会并没有这种经验,我们是不是……”“请交给我!”

      菅野本想说,‘我们是不是不急于一时,等你拟出一个具体方案,下下季度的预算,我们再照此实行’。这样至少能有个缓冲,给他一个季度的时间来思考些对策。可话说出口,菅野就后悔了。他明白自己的语序错了。他应当先说出‘不急于一时’这话,而不是先说出‘学生会没有经验’。

      迹部景吾则正如他所料,完全不放过他话中的纰漏,甚至抓住这点纰漏,直接把他的话打断。

      菅野明想当政客。想像他的父亲一样进入内阁,甚至成为大臣,成为首相。那他就可以一直享受如学生会长一般畅快的日子,翻手云来覆手雨,甚至以国家为棋盘,把全体国民当做棋子。

      为此他一直跟随在父亲身边学习经验,并在学生会活用。许是大家的年龄层次偏低,一直到现在,在学校里,在政治手腕上,菅野明从未遇过敌手。就算是暂时的卑躬屈膝,也总能为他换来极尽美好的结局。而眼前这个小他两岁的少年人,却重新让他感受到政治的精巧——

      感受到,那官场倾轧的彻骨寒意。

      “迹部君,你做得来吗?”理事长眯着眼睛,略有怀疑地发问。

      迹部点头:“理事长,上次赏樱会,我组织过人数为一千六百的活动,而此次不过社团几十,断然出不了问题。”

      这是一个非常巧妙的话术。迹部故意把‘人数’与‘社团’这种不能对比的量放在前,去突出‘一千六百’与‘几十’间巨大的数量差。这会给听众带去直观的暗示——这次活动,与上次相比不过是小菜一碟。

      “那就交给你了。”

      而理事长,也正是这样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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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尽管现在才说有些晚,景吾的发音是KEIGO,景子的发音是KEIKO,这两个人是真真正正的名字像,而且GO是KO的浊音hhh,奇妙的安排(doge)。
    期待大家的评论~~(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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