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罩着你(初)

　　星期六
　　外边出太阳。陈桥找了件深蓝色的衬衫做外套。
　　陈小瑶高三辍学了，那个时候陈桥才上初一。
　　她最近在做主播，住在公司宿舍里。平时在奶茶店里做兼职。
　　直播内容大概是打游戏，唱歌之类的，时不时再进行一些迷惑行为。这种工作靠着陈小瑶的状态，发挥，花言巧语吸引，留住观众。其实非常不利于她这种精神状态不好的人，容易上头，完全被情绪牵着走。
　　陈小瑶长得白，人小巧。五官普通，但是擅于打扮。她的脸就像一张干净画布，什么妆容都不冲突，没有特色。就算是陈桥，想到她，脑子里也没有个具体印象。像玫瑰花，那一类的。各种品种的玫瑰。

　　陈桥到奶茶店里等陈小瑶。她在奶茶店的上班时间是上午九点到下午六点之间调动。
　　奶茶店放着歌。男声轻缓柔和，像是轻轻地吹凉碗里的热水。是不期而遇的温柔。
　　书页翻面，他读着下一页的内容。手指轻敲着节奏，一下一下，只是不经意。

　　星期一
　　上周四，蒋思诚说，下周要月考，江越并不知道要月考，他被吓到了。
　　月考前天，也就是星期天的晚自习。蒋思诚告诉他，他记错了，明天要月考。江越又被吓到了。
　　但是没有关系，进了考场就是熟悉的感觉。一拉考铃，江越内心感到了平静。这种大脑空白的感觉太熟悉了。要是脑子里冷不伶仃跳出来几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知识点，还会很慌张。甚至影响在答题卷上自我发挥。
　　考场基本都是熟悉的面孔。
　　把笔放在桌上，把板凳拉开，坐下，伸长你的腿，整个人安详地摊在板凳上。也可以趴在桌子上，但是要注意，不要在脸上留下红印子。坐在你旁边的人因为极度无聊，会对你进行持续且广而告之的嘲讽。
　　在六中严格的诚信考核下，监考老师在场时，在座的同学还人模狗样儿，非常给面子。

　　考试过大半。
　　监考老师上厕所，巡逻老师守在门口代替。
　　没过多久，老师回来，站在门口对巡逻老师说谢谢。教室里便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伴随着一些捏着嗓子发出的声音，
　　“不要抄了不要抄了。”
　　“快收起来快收起来。”
　　“傻逼你他妈翻错了。”
　　“你为什么要翻数学笔记。”
　　“去你妈的别瞟老子答案。”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快点快点给我看一眼你的宝贝。”

　　“网没了网没了！ ”
　　还有人应和，“我开热点！ ”
　　“极限紧急操作一波，搜到了吗？搜到了吗？”

　　“叫你他妈别抄我答案，你妈蒙都不会吗·？”
　　“哔哔你妈，手机掉了，宝宝。”

　　监考老师没反应过来。巡逻老师老师叹气。
　　江越对李周洲使眼神，两人继续混入其中。
　　无中生有，六中传统。

　　考完就是对着江越上香环节。
　　“越大哥好好的！我会替你好好学习的，要求不高。请把倒数第二的位置留给我。”李周洲拿着三支笔对江越拜拜。
　　男生推开李周洲，拿着笔对江越拜拜，“越大哥！保佑李周洲倒数第二！我一定要在这次考试中取得进步！ ”
　　江越头大，这也归我管了是吗。“不磕个头吗，下一个。” 倒数是指的班级倒数。他单科周测次次倒数第一，实力稳定。

　　高一月考考试科目有五科。语文数学物理历史英语。周一上午，语文。下午两点开始，数学物理。
　　十点半，语文考试结束后，是自主复习时间。整一顿火锅的好时候。
　　李周洲江越两人急速下楼冲冲冲。

　　六中的走读生，可以在午休，晚饭时间出校门。开放东门，西门。东门是六中大门。西门校外是车库。
　　西门方向。江越窜进六中的小树林，走到校墙下。李周洲在小卖部放了一个板凳，他把板凳提过来。踩在板凳上，江越稍微抬个脚就能把自己挂上去。总之翻校墙非常轻松。
　　西门外，是居民区。街上各种餐馆，满街飘香。小区门口的那家面馆的老板和两人熟悉，两人从外翻墙进校时，踩的板凳，放在角落的车位上，老板在他们走后会收起来。基本算个外应。

　　两人到达火锅店。店内，一张桌子上，坐着胃痛，牙痛，头痛的几位同学。高一高二。还有初三的小伙伴来改善伙食。中午吃完火锅，晚上还要去唱个歌。考场不好发挥，校外娱乐安排不能差。
　　江越今天心情好，别人拉着他瞎聊，他都应。可是刘立走进火锅店。
　　他大概能找个理由把这次离校敷衍过去，这种说辞张口就来。老师不好管得太宽。可是刘立一来，性质就变了。无视校纪校规，影响优秀同学。秦大有理由在这件事情上教育他，为了教育刘立也得严惩他。
　　心情非常不好了呢。

　　“哟。”李周洲说。
　　赵涵把刘立拉过来。刘立对着江越笑，“巧啊。”
　　陈妍看了眼江越，笑起来。“一个班里天天见，今天早上才见，吃个饭遇上了就巧了，熟人之间不需要这么没话找话吧。”
　　“别人学弟哪里没话找话。”陈娜笑着拍陈妍，“我也喜欢这么打招呼呀。但是确实说得这么刻意，可能是，因人而异吧。”
　　李周洲抱着手，靠在椅背上，“你俩今天吃火药了。”他对赵涵笑，“找学霸来帮我们突击一下吗。”
　　“算了吧，还要吃饭呢。学习，多影响胃口啊。”
　　“不适合不能硬来嘛。”陈妍扣手指甲，“多可笑啊。学习不适合我们的。”
　　李周洲瞄了眼江越。他在低头划手机。
　　刘立满面通红，哭着走的。控住不住地发抖。他不敢说，不敢吼。因为说不出口，怪不了任何人。感受到的尴尬和敌意，说得清吗。

　　江越觉得不自在。“走了。刘立回去告状了。”
　　他不喜欢这种被利用的感觉。每个人在其中的角色，李周洲若有若无地推澜助波。刘立是个玩笑，而他是当事人。他在这个玩笑里算什么？
　　陈妍对他笑，“他有那个胆吗。”
　　江越的手放在李周洲椅背上，“试试就逝世。不觉得被当场抓获太瓜皮了吗。”
　　李周洲抬头看他。
　　“走了。”江越说，“真倒胃口。”
　　蒋思诚看着江越脸色不对，也跟着两人一起去了冒菜馆。

　　李周洲对他笑，“这种人多好应付啊。”李周洲把买来的奶茶递给他，“他能生个什么事儿出来。不需要在意他。”
　　江越觉得这话听上去，像是，你又没罪慌什么。这种试探。江越脸更黑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李周洲不是这个意思。江越说，“一根直肠通大脑他妈喜欢没事找事。”
　　“带上我！给他一顿期待已久的暴打。”李周洲搭上江越肩膀。
　　气氛不对。蒋思诚说，“陈妍他们也是看不惯刘立。他不是乱造你谣吗。他们就是帮你出口气。”
　　两人看着他。
　　“哎呀没事儿。我不没考好又没吃上火锅心情不好吗。”江越把吸管插进杯子里。“我他妈要一顿大吃特吃。”
　　三人笑起来。
　　蒋思诚递给李周洲一支烟，“周洲同学今日发挥如何。”
　　李周洲接过烟，把它叼在嘴里，“追梦清华园的水平。”
　　“考虑一下北京大学。”江越说。“请给北大一个机会。”
　　蒋思诚嘴里叼着烟，李周洲帮他点着后，比了个ok。“哈哈哈哈这个确实可以考虑一下。”
　　蒋思诚吐了口气，笑，“十五班学习顶梁柱牛逼。”他移到李周洲左手边，免得江越吸了二手烟。

　　九班没有复习月考考试内容。
　　陈桥有点慌，他复习物理，前面的同学转过来拿着他的卷子。他说什么陈桥没在意听。
　　教室内很安静。他边看，边写下一些东西。

　　十二点
　　陈桥把试卷递给冉骥。
　　“去食堂吗。”
　　“校外吧。”陈桥从校服口袋里找出两张请假条，“我找老徐签了两张请假条·。”
　　冉骥点头，“我对校外不熟。我们出去吃什么。”
　　“大门出去走商场，西门出去也有很多餐馆。”陈桥说，“我们去西门，西门有家炒饭特别好吃。”
　　“好。人应该不多吧。”冉骥拿着外套，和陈桥走出教室。
　　“不多。”陈桥把校服外套搭在手上，“老板还会送个汤。应该有海带汤和紫菜汤。他在窗口放了汤桶，自己盛。”
　　“我喜欢紫菜汤。”冉骥笑，“你回来复习数学吗。”

　　教学楼往西门的大道上，栽着一排六中被赞助的银杏树。十一月初，树上的叶子全黄了，金黄的一片，随风微微起伏。
　　今天是阴天，风很凉爽。
　　陈桥很喜欢这种天气，穿着卫衣刚刚合适。太阳藏起来很温柔，抬头是金灿灿的一片，银杏树叶在风里悄悄地探头，风是微甜怡人。

　　蒋思诚李周洲江越三人，蹲在校东门的拐角。
　　“江越江越，大秦还在大秦还在。Over。”
　　“我先进去，被押送进去后，我想办法秘密电台联系你们。”秘密电台是他们的微信群。江越说完站起来，“再见！”
　　“再见！ ”
　　“再见！ ”李周洲握着他的手。
　　江越把眼镜递给李周洲，开始装瞎。

　　大秦站在校门口，看着他。
　　江越迎面走过去。他走进，眯着眼睛，“大秦！大秦好。”
　　“我不好。”大秦上手把江越抓进校门。他凑近闻了闻，皱着眉问他，“和小伙伴们吃得开心吗。”
　　“我在家吃的。”江越说，“这不眼镜没找着，急死我了，到处找，找不到啊。”
　　“我在西门看见你了。你回家走西门吗。”
　　“哎。”江越叹气，“今天早上和李周洲在西门吃早饭。我就去找眼镜啊。”
　　“没把自己整丢了真是难为你了。”大秦说，“作业，钱包，手机，校卡，这个丢眼镜我确实是失算了。”
　　“没没，我从来不带手机进学校。”江越笑，“太着急了这次，我就这一副眼镜，整丢了我这几天都麻烦。”
　　大秦挥挥手，表示不想听你鬼扯了。“李周洲呢，我明明看见你俩一起的。”
　　“不可能吧老师，我虽然凑近了都看不清人脸，但是李周洲要是走西门，怎么会不跟我打招呼呢。”
　　“都安排好了呢。看不见，认不出，不知道。”大秦对他笑笑，“反正你旷课就对了。这几天自习都站着好吗？江越同学。还有李周洲蒋思诚赵涵，你告诉他们，早点来找我，还能选个好位置站着，来晚了就站门口，负责开门关门。你们四个出教室，干什么都要给我打报告。我不在就憋着。”
　　江越笑。站门口。大秦会后悔的。以李周洲初中的闹腾。
　　大秦盯着他。
　　江越疯狂点头，“好的好的，下次一定不敢。我上个厕所老师。”

　　陈桥要了份西红柿炒蛋和青椒肉丝的双拼。他在看江越的微信消息。
　　江越【我们去商场吃冒菜。要带东西吗。】消息时间是十一点。
　　这么嗨皮吗。陈桥想。作为住读生，确实缺新鲜的水果。【江越同学帮我带水果。要四个苹果，一斤小橘子。】
　　江越【可以拿你的物理或者数学笔记交换吗。】
　　【可以。】陈桥看了眼坐对面的冉骥【你有时间看吗。中午一点来九班，拿着我的水果，我给你笔记。】
　　【over.】
　　陈桥抬头问冉骥，“你回寝室吃苹果吗。”
　　冉骥一愣，“你带了苹果？”
　　“我同学顺便帮我带了点儿。”陈桥说，他把手机放在说上，“新鲜的苹果和橘子。”

　　江越蹲进厕所，打开微信，把大秦原话发进微信群。
　　李周洲正从西门进校，看见这条消息非常兴奋。【谁都不要和我抢后门。是兄弟就让我站后门。】
　　【李周洲他怀念垃圾桶的味道了。】
　　蒋思诚【李周洲你不行的。大秦以为你是去挟持刘立的】
　　江越【明明李川川是要挟持全班。】
　　李周洲【不，我是为了我的音乐梦想。】
　　有些人还在迷惑，有些人已经笑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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