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罩着你(初)

　　星期五，晚上九点。
　　吃饱喝足的两人前往ktv。
　　李迪喜欢热闹。和江越关系好，原来和江越基本形影不离，也是因为江越能适应各种场合，不管在哪里都不需要李迪留心照顾。他们俩很有默契，李迪很喜欢和他一起鬼混的时候轻松熟悉的感觉。
　　李迪缺了热闹觉得呼吸都困难，但是江越似乎不喜欢热闹。像是好奇过后的不在意了。到了初三下学期，一个妖魔鬼怪都想及时行乐的时候。李迪把江越叫不出去了。

　　江越把李迪塞进包间，李迪拉住他。“不想听听我美妙的歌喉吗。”
　　“不尝尝我美味的拳头吗。”江越笑，“跟他们都不熟了，说不上话了，我要回家写作业了。”
　　“别人可想跟你熟儿呢。”李迪冲包间里面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把门拉上，“你们音乐社展演什么时候。”音乐社在运动会期间有活动，在校外还有活动。
　　“下个月。”
　　李迪看他，“赶不上了。我走之前来送我吧。”
　　他点头，“我上你家去帮你吗？”
　　李迪伸手，“越大哥来抱一个。”
　　江越拍他的手，“不要，存着。就这几天你就走了。免得我这几天想些有的没的。”
　　“好嘛好嘛。”李迪冲他笑，“下周三，能来就来吧。”

　　从ktv离开，江越去面包店买了饮料，和江情消息里提的面包。
　　他本想打车，但看到1路公交车后，走上前去上了车。
　　这是1路公交车的夜间车。途径这个商场和六中，几站过后是他家附近。
　　初中的时候，李迪和他一个小区，两人习惯骑车上学。冬天天亮得晚，李迪家的车就在江越家门口等着他。李迪在车里睡得不知死活。

　　江越打卡。果然是“请充值”。

　　李迪有一次心血来潮拽着江越乘坐公交车。上车后，他拿出公交卡打卡，被一声响亮的“请充值”吓得抓着江越差点当场跳车。
　　“我有币。”江越说，他把硬币递给李迪，在鼓励的眼神下，“去吧。”
　　并且两人得到了一个知识点，请充值的意思是公交卡余额低于10元。并不是被赶下车的意思。

　　到六中站。江越随着人流向公交车中部走去，站在中部一个很宽敞的地方。这站到站，下车人很多，车内人变得很少。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向公交车上车口。他看见一个个人提着箱子走过来，他看见陈桥提着箱子上车。
　　陈桥投币，朝他走过来。看见了他，目光对上了。
　　“嘿。陈桥。”江越笑。
　　陈桥走过来，“嘿。”他瞄了一眼江越的眼镜。江越的鼻梁高，从侧面看起来，他很适合戴眼镜。
　　“嘿嘿。”江越笑，“你是不是回家挺晚了。”
　　“对啊。但是我今天要去维护家庭和平。我平时都是周五住校。”陈桥把箱子移到面前。“我最近练了手堡垒，晚上来吗。”
　　“可以啊，”江越帮陈桥拿着一包东西。陈桥的箱子上也放着一包东西。
　　“今天发班服了。我的小箱子实在装不下。”陈桥笑，“我们的秋季和冬季班服，丑得震惊我妈。”
　　江越点头，“我们班班服估计是抹布厂做的，反正不是正常人的版型。你们班选的什么颜色，班服。”
　　“秋季是咖啡色，冬季是深绿色冲锋衣。”一个个人在往后门走，经过陈桥，若有若无地撞到他。他往江越这边靠近了一点。
　　在这条路上，公交走走停停。街道上没有亮起灯的店家，路灯照着一地在树影中的落叶。树影延伸到车道，并不是所有落叶都能回到土里。如果汽车开得快，其实能看见再次在空中飘扬的落叶，或是一次又一次。可是这条路容易堵车，落叶只是在车道上继续死去。

　　江越准备下车。
　　“今天晚上有月亮。”江越站在车门口说，就在开门前。车门打开，“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不是。陈桥是一个值得认真相处，好好认识的朋友。”他看着陈桥说。“我一直这么觉得。”

　　车上的人疲惫，喧嚣经历了一天也显得都力不从心。车内只在到站后亮起灯。大概是觉得尴尬，江越在亮灯后移开目光，转身下车。
　　他的语音并不大，但是陈桥听得清楚。

　　陈桥准备下车，公交缓缓驶向站台。他看见了在站台的陈小瑶。
　　他提着箱子和三包衣服下车，陈小瑶在低头划手机。
　　“陈小瑶。”他走上台阶。
　　她抬头，“你今天回来？”
　　陈桥点头，“你不回去吗。”
　　“回家帮我拿个户口本，你姐我要结婚了。”陈小瑶挥挥手里的手机，“看不看一眼你姐夫。”
　　陈桥向她走近，“你回过家了吗。”肉眼可见陈小瑶脸颊凹陷，唇色发暗。她戴着帽子，头发剪短。整体打扮得整洁，穿着玫红色外套，黑色上衣和黑色紧身裤。
　　“没有。”陈小瑶后退，“我等人。你回来了我就不用冒着那个险了啊。记得我的户口本”
　　“你是急着要用吗。”
　　陈小瑶笑着摇头，“也不是，我今天看见他们朋友圈，以为他们不在家。”
　　陈桥吹脑门前的头发，“他们在家。我也不会帮你拿户口本。”
　　“我在等你。”陈小瑶打量着他，“他们没有分享聚会的习惯，像在打预告一样。你回来干嘛啊，没有提醒我，就是回来看我笑话。”
　　“我是碰巧。”陈桥把东西放在地上，从书包里找出一张卡片。她递给他。“他们在清理你的东西，我把那些东西存到张阿姨那家宠物店里了。有三箱东西，拿那种绿色胶带封起来。我没说是你的东西，你也不用亲自去拿。”
　　“偏偏是周五。他们偏偏选择周五晚上。”她接过卡片，“我弟弟真出息。”
　　陈桥沉默。
　　“我觉得你结婚对我来说说是一个很大的事情。”陈桥看着她，“你一直不在，但是如果连你结婚我都没法了解，就像你再也不要我了。我的生活永远缺了一部分。”

　　陈桥打开家门。家里没有开灯。陈桥估计他俩在厨房，或者在从厨房出去的阳台上。
　　他把三包衣服放在门口的鞋柜上，滑着箱子向自己房间走去。
　　直到陈桥开灯，反锁房门，客厅里才有了动静。

　　他听见她的脚步声。她敲门，“你怎么周五跑回来，门口那三包东西是你的吗。”
　　“对。”陈桥走到门口，开门，“新发的班服，我受不了那个味儿。你方便把那几件衣服洗一下，下周要穿。”
　　“不在寝室洗吗，这么晚回来多麻烦。”
　　“她不是要回来吗，我顺便。我回家遇上我姐了。我把钱借给她了。”
　　“你自己的钱吗。”女人很生气，但是压着声音。
　　“她藏的那些钱。”陈小瑶没有藏钱，只有一个小时候的存折。陈桥看着她，“我姐姐过得很不好。她没有家也有弟弟，除非你把我钱停了，但那些钱本来就是我自己的。我不可能不管她。”
　　女人抓自己的头发或者是脸。“那你给我的钱，你是什么意思。”她答应陈桥，她和姐姐好好谈，他就把剩下的钱交给她。她得到的只是一个存折。一个成年人的存折。
　　“那几袋东西。我姐姐的东西。你之前给她的也是二手或者更差，这些钱够了。”
　　女人抓着脑袋尖叫。他怎么可能把剩下的钱交给她，好让她控制陈小瑶。
　　陈桥关门，听见男人急匆匆的脚步声。

　　陈桥的妈妈和爸爸压着声音吵架，连摔东西都不敢动静太大。
　　他戴着耳机，准备登入游戏。电脑屏幕上是江越的微信消息。
　　消息内容是江越的邮箱账号。

　　他登入游戏，添加江越好友。
　　江越：【精神小伙不请自来.jpg】
　　陈桥：【楼上的那俩又开始对吼了。他们怎么不打起来。】
　　江越：【社会道路都在走精神小伙半夜吼】
　　江越：【不是在半夜，但是为了押韵哈哈哈哈哈】
　　陈桥：【我相信他们的。他们会吼到半夜的，是真的越吼越精神哈哈哈哈哈哈。输出全靠吼，估计他俩觉得声音越大越有道理。】

　　江越拆吸管的纸质包装，初中的时候，他说过家里隔音不好，不太敢和他合唱，因为楼上吵架他们家听得清楚。
　　他当时觉得，是他不想露声音。后来打游戏的时候，陈桥提过两次，说戴着耳机都能听见那俩闹腾。后来就没再提过。
　　陈桥确实是有变化，像开发了弹幕功能。但陈桥和人讲话喜欢画距离，习惯性地画距离。他以前也没有弹幕功能。陈桥以前说，这种事情吐槽就影响心态了。
　　所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这句话。大概能猜到那两个人是谁。
　　这种事情吐槽就影响心态了。这话听着总感觉不对。

　　零点三十。陈桥下线。
　　江越在网站上看一个主播的堡垒之夜的直播回放。他突然对堡垒之夜里的跑酷地图有了想法。
　　李周洲和李迪都还在线。江越嘿嘿嘿笑起来。

　　早上八点。
　　江情敲江越房间的门。
　　江越同学生无可恋地摊在椅子上，电话里传来李周洲有点神志不清的嘲笑声。江越目光涣散，有气无力地说，“管好你吗。”李迪已经不在了，联系不上那种。

　　她拿着表妹初三写的作文。是当时让她帮忙改一下。她把作文递给江越。“你不是说你表姐最近有点问题吗。”
　　江越接过作文，瞄到了题目，黑猫。他不是很有耐心读这种类型的东西，“你要是关心她就去找她呗。她初三的作文。我是觉得她现在有点问题，她初三都过去算久了。环境，她自己，都变了。现在能看出个啥呀。”
　　“你想我去找她？”江情把作文拿过来。
　　江越没说话。
　　表妹和江越的关系从来没好过。家里的小孩也不喜欢她。江情也觉得她敏感又小气。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时候觉得她莫名其妙。也不是无中生有，就是大题小做。别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歇斯底里起来。
　　“我不是不想管她。”江情说，“她不好相处，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更别说问她怎么了。”
　　江越摊手，“给我吧，我看看。”

　　黑猫
　　“你真的像个孩子。”这大概是它说过最悦耳的话了。
　　它是一只黑猫。有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恍惚时，觉得好像星光入了它的眼。
　　今年我读初三。一个重要的时刻。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呼吸的空气变得潮湿，烦闷，令人烦躁不安。四周的声音不断使我停下手中的笔。我对自己说，调整心态才能更好奋斗。
　　我生活的城市喜欢下雨。黑猫似乎讨厌下雨。这句话彷徨着我的犹豫。因为黑猫本是一只感情，表情都不丰富的，动物。我暗自揣它的所思所想。编排它做每一件事情的心理活动。渐渐地，我习惯了它的面无表情。也习惯为它画上表情。
　　日子一天一天地走，生活好像习惯了我的磨磨蹭蹭。拽着我走的步子似乎放慢了。我也习惯了在学校紧张节奏的空隙张扬地睡觉。渐渐，我把每一口不那么好闻的空气习惯地咽。生活也把不那么爱笑的我从他们身边推走。
　　没有长大的孩子性格矛盾，生活矛盾。

　　“她情绪非常不稳定。”陈桥说着停顿了一下。
　　她不接受自己的缺点，但是一直在改正。尽管对自己很苛刻，这个苛刻只是某些方面。她对别人的造成的麻烦或者只是不顺心的事情，不能包容。因为对别人对她的评价，不满意，所以她在想办法让别人认同她。但是没有认同，她不能接受。她非常不能接受。
　　这些话陈桥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可能因为一些事情主观臆断了。“她感受到周围很大的敌意和不够包容。这个不包容也可能是她自己的原因，可能是她一些想法，所以这么认为。”
　　江越说，“对，这毕竟是别人会看的。她应该是因为自尊心，或者心里太没底，自己鼓励自己，所以这么写。她应该是想表达自己还不错。但她自己不一定不承认那些事情。”
　　陈桥笑，“我们俩是不是太刻薄了。她是不是你姐姐啊，就是很熟悉的人。”
　　江越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她是我姐姐的小伙伴。她们闹矛盾了。再让我管这种事情，我真的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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