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碎梦

　　一切都好安静。

　　不过，我刚刚不是……？

　　这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纠缠着我的情绪不见了，我现在能够自由地思考了。

　　秦景睿挣扎着睁开眼，耳边没有任何声响。他感觉脚下有些站不稳，以及四周不可名状的粘稠的黑暗仍然包裹着周围。

　　这里的黑暗……？

　　我好像……来过这里？

　　记不太清……嗯……应该没有吧。

　　周围没有光，睁眼与闭眼没有任何区别。

　　我操纵不了我的肢体，就仿佛有什么把我黏住了似的。

　　嗯……这样说来，最开始我好像被封住了听觉，现在视觉也被封住了吗。或许连嗅觉也是如此，只不过找不到试验对象罢了。

　　我现在在哪，现在我处于怎样的状态，这黑暗是个怎样的地方，刚刚发生的塌陷是怎么回事，这些问题的答案我都无从得知。

　　不知为何，我的思维又像是再次断掉了一样，阻滞得厉害。

　　我根本找不到办法离开这里。

　　他打算理清楚现在的情况，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再次削弱了思维能力，再没法去思考那些复杂的问题。

　　他甚至没记起被黑暗吞噬前的事情。

　　那个使他停滞了一秒的声音。

　　那一声熟悉至极的呼唤。

　　那个不知含义的……

　　“裴安”。

　　他全然不知自己忘记了什么，只是嘴角向上一点，扯出半个笑，仿佛这样就能安慰自己一些，不至于在这黑暗中失去微渺的希望一样。

　　四周的黑暗让他不由自主地发怵，但莫名其妙的，他并没有那么害怕。

　　既然困境不可解，他索性放松自我，思绪开始神游。他想到自己写的一篇篇日记，他平日里写字最常用的那支白色钢笔，还有笔记本上写下的一行行字迹。

　　想到这里，他本能性地开了口。

　　“你还好吗？”

　　“……？”

　　……

　　近乎呢喃地说完这句话，秦景睿自己都有些被吓住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问的是谁。

　　一个答案悄无声息地从他心底里冒出来，但又被强行摁了回去。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他竟然下意识地认为这黑暗是有灵性的生物。

　　甚至还和这黑暗问话。

　　他只感觉自己大概也有点疯了，眼角向下弯一点，抿了抿唇，又疲惫地笑了笑。

　　忽然之间，他就平静地接受了刚刚的判断，甚至还在虚无中等起回复来。他意外地发现自己这一刻竟然有点期待，就像个等糖果的小孩子。

　　但自己不是听不见吗。竟然忘了这茬。

　　他眉头微挑，想摇摇头，又没能动弹半分。

　　真是奇怪。他暗叹一声，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这个地方。

　　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啊。没有任何工具可以度量时间的流逝。

　　不过其实也好，就这样在这里，就这样耗着，然后某一刻离去，也不是不可以。

　　他像一只困兽，一只放弃了挣扎的困兽。

　　秦景睿不知道的是，他所有的想法和情绪都像波纹一样不断传递了出去，谁也不清楚另一头的接收者是谁。

　　橘红色的夕阳斜斜地透过窗户照进病房。

　　叶艺双就站在玻璃窗前，远远地望着快要沉下去的太阳。她黑色的短发垂在耳边，柔和的光照下显得沉静又温和。

　　我大概是从十多岁的时候开始就喜欢上将暗未暗的傍晚时分的吧。看着日光一点点被地平线遮住，再看着天幕一点点变暗，城市的某些地方渐次亮起不同色彩的灯光，这是一种多么安宁的感觉。

　　毕竟，这已经是白昼的尾巴了，再不好好享受可就是夜晚了。

　　身后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渐近，不用猜就知道是姐姐过来了。

　　“今天有好好看书吗？可别落下课了。”叶兰走到叶艺双身侧，摸了几下她的脑袋。

　　“姐！都说了别摸我头！”叶艺双不满地瞄了自家姐姐一眼，扒拉下她仍然搭在头顶的手，“你明明知道我每天都在认真学习的！”

　　姐妹俩又笑闹了一会儿，看着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这才给屋里开了灯，走到病床里的椅子上坐下。

　　叶兰看妹妹的表情并无异样，这才斟酌着开口，问了句秦景睿的近况。得到的回答与两天前无异，病床上躺着的美男子依旧在沉睡，数据依然是一切正常，医院始终没能给出个具体的结果来。

　　“其实吧，姐，我觉得我好像也算不算多么喜欢他。”吃一大口姐姐带过来的饭，叶艺双满足地仰着头眯了眯眼，搁下筷子，“追求美好的事物是人的本能。他是长的好看，好看的东西人人都爱，但这和那种想和一个人共度一生的爱是不一样的。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他有令我心动的颜值，但后两样我根本没办法去了解。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再夹了一筷子青菜，“其实我最希望他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能天天见到的那种。那多赏心悦目啊。”

　　叶兰没说什么，只是望着妹妹笑着，眼里是藏不住的欣慰。

　　这时，叶兰的手机响起，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过来。是已经退休的福利院袁院长。她接起：“袁爷爷，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也没多大事儿，就是问问。你们不在家吧？我刚刚散着步呢，路过你们家门口，想进去和你们闹会儿磕，结果，没人给我开门啊。”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温和的笑意，听起来如沐春风。“我寻思着小双这孩子吧，平常这个点儿不都在家呆着呢，觉得有点怪就打个电话问问是啥情况。”

　　“我们现在在医院，有个……朋友住院了，家里人不在，我们就帮忙照顾他。”

　　“这样啊。那你们忙的过来吗？哪个医院啊？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过来看看，帮点儿忙？”

　　叶兰脸上有些迟疑。她们姐妹俩照顾秦景睿的确不方便，但再怎么也不太好意思麻烦他老人家，“这……”

　　“就算不帮忙，我来看看你们总成吧。这可十多天没见了，袁爷爷怪想你们的。”

　　袁院长说出的话语让人找不到拒绝的方式，叶兰只好答应下来。

　　坐在一旁的叶艺双听了些只言片语，猜到了对话内容。她有些惊喜地问姐姐：“袁爷爷要过来吗？好久都没看到他了！”

　　“嗯。他说怕我们两个人忙不过来，想来帮我们忙。”叶兰微微叹口气，虽然没刻意表明，但她对秦景睿住院这件事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烦恼的。

　　“那多麻烦他老人家啊……”叶艺双明显也想到了姐姐没说出来的话。她一边说一边收拾好了吃干净的饭盒：“不过我们俩真的是有点手忙脚乱的。这几天真的睡的我背痛。”

　　“唉，他什么时候才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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