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

　　主力住了手，旁边的人也慢慢被拉住。
　　场面冷静下来之后，李主任阴沉地能滴水的眼神扫过他们全部人：“还打吗？”
　　还着重看了眼盛任星，没在他身上看到明显伤口才悄悄松一口气。

　　挑起战争的盛任星被邢野一句话降住了，低着头不说话。
　　其他人要么反应过来开始后怕不敢说话——陈郢胖子型的。
　　要么老油条般知道这时候说话只会火上浇油干脆装耳背的——黄毛他们一群。

　　“都到我办公室来！”李主任重重哼了声，甩袖离去。

　　几人默默跟上，其他人作鸟兽散，有的小机灵鬼还想着去办公室外面探听消息。
　　邢野想了想，也缀在后面自然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李主任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说！”
　　胆小的被他吓得一惊。

　　沉默蔓延中，李主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话！刚刚不是挺横吗！怎么现在哑巴了？”

　　“老师我们错了，不该在学校打架。”话音刚落，蒋靖果断承认了错误。

　　十三中是什么德行，自己也知道。
　　指望里面的热血高中生能相安无事是不可能的，所以老师们对这种“热烈切磋”差不多也见怪不怪了。

　　一般学校情节轻点的就口头批评加写检讨，严重点的呢就是叫家长，更恶劣地，就要给处分了。

　　但他们这些人，检讨处分都是轻的，叫家长才是最大的处罚。
　　对老师也是。
　　除非是打到得送医院了，迫不得已之下老师们才会叫家长。

　　所以大多是时候，老师们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况且这次虽然参加的人多，可是情节算起来并不严重，每个人都活蹦乱跳什么毛病都没有。
　　所以他们琢磨，可能就是口头教育加检讨了。

　　于是率先这么一低头，就是给老师们一个从轻处置的台阶。

　　他们都算好了，谁知道李主任根本不走台阶下：“谁跟你嬉皮笑脸的！”一脚给他撅回去了。

　　教导主任依旧阴着个脸，铁面无私地盯着他们：“你们能耐了啊，简直无法无天！打架斗殴、欺负新同学、目无尊长！你们眼里还有老师吗！”他猛地一拍桌子，像是气急，“还有学校吗！”

　　这一顿骂，把蒋靖他们都骂懵了，接着就是委屈不忿。怎么问都不问就直接给他们定性成挑起祸端的人了！
　　特别是黄毛，他失了先机，从一开始就是被压着打，打完这场莫名其妙的架还要被莫名其妙的冤枉，一口怒气都快冲破他的天灵盖了。

　　他张嘴就要反驳。
　　身后却被人踢了下。
　　转头，邢野收回脚，并不看他。

　　这点小动作李主任像是没看到，指着黄毛开始骂：“怎么打架还给你打出道理来了？要是不服现在就给我滚回家去！”
　　黄毛深吸一口气，甩掉蒋靖揪着他的手：“服！”

　　“跟新同学道歉！”李主任毫不动容。
　　“对不起。”蒋靖先朝盛任星说了声，另外两个人看了看，也都道了歉。
　　他推了把黄毛，黄毛不情不愿，“对不起！”

　　盛任星看着他们，又看了眼李主任，视线扫过靠在墙上也看着他的邢野。
　　他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不客气。”

　　黄毛当时就要跳起来再跟他打一场，被蒋靖牢牢压住。

　　“回去再写五千字检讨，明天交给我！听到没有，没交上来就别来上课了！”李主任指着门口。
　　黄毛率先走了出去，走路背影都跟要去打人似的。
　　邢野看了看盛任星，也走了出去。

　　剩下一直都没说话的陈郢胖子两个人。李主任对着他们吼：“还不走？不用上课了？”
　　他们俩也是没想到喜从天降，连检讨都不用写，立马连滚带爬跑出去了。
　　留下盛任星。

　　“身上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李主任转而对着他，态度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还面带关切地打量了他衣服上的脏痕。
　　“不用。”明明在这场打架中被这个李主任拉了偏架，盛任星表情却比打架那会还要差，听到问话冷冷地蹦出了两个字。

　　“哦那就好。”李主任点了点头，眉间皱起，拿着保温杯喝了口茶，像是在思索组织话语。
　　盛任星看在眼里，突然开口：“我先动手的。”
　　“啊？”李主任一时愣住。

　　“所以我也不会告诉我爸，也不会找那些人麻烦。”他说完，扭头就走。
　　办公室门被他摔得震天响。

　　李主任在他身后愣神。
　　旁边一直安静着的老师此时才开口感叹：“这个盛任星也不是个善茬啊。”
　　另一个老师附和：“不然怎么会突然转学来我们学校。”
　　“得，转来个祖宗。”
　　“还好不是我的班。”

　　李主任转头斥：“别胡说。”
　　他自己喝了口茶，又叹了口气：“还是孩子啊。”

　　黄毛跑出去之后一马当先，也不管别人在身后喊。
　　好一段路蒋靖才抓到他：“你他妈怎么冲的跟火箭似的。”
　　“别碰老子！”黄毛一把把他手打掉，转身跟他对立站在道路上，“老子就是不爽！他妈是我先开始的吗！老李凭什么让我们道歉！”
　　指着蒋靖的鼻子，“你也跟他们是一伙的，你拉我做什么！这年头实话还不能说了？”

　　蒋靖皱着眉打掉了他的手：“老李那是为了你好！”
　　“狗屁的为我好！”

　　旁边看着的他的一个兄弟倒是若有所思：“听说转学生背景很大？那栋楼好像是他家捐的。”他指了指左边被隔在学校外面的一栋楼，围墙那里正在施工。
　　万关西好久没受过这种气了，他指着那边的楼：“就他妈凭这个？！”

　　蒋靖看着他，半晌：“就凭这个。”

　　盛任星这个被“偏袒”的人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胜利者模样，出来之后脸上都快结成冰了。
　　觉得这学校里的人都是狗屁。

　　半路上突然转道，走进了一片小树林。
　　他站立半晌，突然狠狠踹了旁边的树一脚。
　　树叶哗哗落下。

　　他却不解气，又狠狠给了树一拳，粗糙的树皮划过他的指节，盛任星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
　　好一会，他才停下手：“出来！”

　　邢野从树林间走出来，目光从他的脸上一直落到他的手上。

　　盛任星看着他：“你来干嘛？”语气很不好。
　　他又冷笑一声，“给你兄弟出气？来打我的？”
　　他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到了新环境之后他一直压着自己的情绪，觉得自己能适应，但是根本没有。

　　同学间每一次打量、老师陌生的视线、空白的桌子、融不进去的话题......
　　一点一滴都像是沾了火药的棉絮，堵在他胸中，只等一点燎原的星火。

　　李主任刚刚的态度，就是引子。
　　当他决定动手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接受后果的准备，结果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但他并不开心。

　　那个教导主任的意思他看得出来，是想让自己不要计较，生怕自己打击报复。
　　但是他根本没有这么想过。

　　那些人觉得这是照顾的偏袒，其实是无声的排斥。
　　自己刚刚站在办公室里看着他们，却像是自成一国。

　　盛任星瞪着邢野，瞪着瞪着忍不住红了眼眶，想，宣城根本就不欢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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